[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孤城
没有人会想着让亲子涉险,但若是在可控的危险范围内有足够庞大的利益可图,那莫景岚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仍然隐瞒了莫凌光许多事情,并非是他觉得莫凌光不堪重用,实在是他过于天真纯善,莫景岚怕那不必要的恻隐之心坏了事。
还是再让这孩子多做几年快乐无忧的少爷罢,莫景岚一边想一边为自己这个作为父亲的无私决定而感到满足。
“父亲,宁家兄弟所说的‘圈’和‘盲’,也是您交给他们的吗?”
莫景岚点头,没有否认。
他设计让莫少丞挑衅独孤真,就是为了让锻天阁落入他们的陷阱中,而莫凌光打算去太行福地探险的消息也是他命人放出去的,彼时莫凌光还在老祖身前尽孝,完全不知太行福地为何物。
独孤真果真上了套,有了两块岫玉的加持,打开通往魔界的通道轻而易举,而那枚可以用作联络工具的戒指,就是莫景岚在莫凌光没有注意的时候放到他身上的。
当巨大的时空产生的波动触碰到戒指的一瞬间,它就会自行从莫凌光身上脱离,去寻找合适的合作者。
莫景岚看着书桌上摆得整整齐齐的狼毫长笔,毫不在乎地取出一支,像射出一支箭一样,将毛笔投掷道门边上的花盆中。
木制和陶瓷的碰撞,在静谧的空间里荡开回响。
“等你回家,我会将家族的所有事务向你开放,凌光,你长大了是该接起继承者的责任了。”
莫景岚又给莫凌光喂了一颗定心丸,叫他宽心。
这时候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莫景岚瞬间收声,用眼神示意莫凌光去开门。
进门的正是刚发过脾气的宁家兄弟二人。
他们一进门,也不再说什么客套话,上来就是提了个要求。
“莫家少主,近日以来的战况应当每日都有下人向您汇报吧,您应当知晓姓晏的和拜雪旧部联合起来,只为了对付我们。”
宁仰奚见莫凌光没有接茬,一下子面皮上绷不住,就要皱眉,还是宁仰客拦住了他。
“莫老弟,你看,你们东洲世家对于这样的大场面肯定是游刃有余,但是像我们这种魔界小地方出来的人遇到这样的变故还是左支右绌,还望您和莫家主能够助我们脱离现在的困境。”
说罢,二人紧紧盯着莫凌光的神色,大有他不表态就继续施压的意思。
“有什么事直接同我说吧,岂不是更便捷?”
戒指中传来莫景岚冷峻的声音,二人一惊,没想到这小少爷还天天和家主对话,跟个没断奶的娃娃似的。
宁仰客稳住身形,神色自若地开口道:“既然如此,下臣便不吝谏言了。莫大人,您可知您交与我们的‘盲’并非全无敌手。”
他上前一步,逼近端坐着的莫凌光:“我等出生入死,为莫家在魔界的势力和基业抛头颅洒热血,而您,您似乎好像并没有完全信任我们,对我们有诸多保留。难道要等到我们完全失败了你们才肯再出手吗?”
最后一句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质问。
莫景岚语气不变,只是轻飘飘地点出了他们自己作死的行径:“我早就告诉你们,要谋定而后动,但你们一个比一个嚣张。怎么,被激怒一下就受不了嚷嚷着要颠覆魔主,然后被那些计谋一反转,就慌得跟个什么东西一样,你们这样叫我如何放心将大业交付给你们?”
宁家兄弟心虚地移开眼,只是语气还不肯软下来,只是死皮赖脸地道:“无论如何,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想必您也不希望少主大人在我们这里被俘虏吧。”
莫景岚用鼻子哼气,表达了不满,但是这个时候还不是和他们撕破脸皮的时候,盲的豢养还要仰赖他们发动战争,面对这样的泼皮也只能放软语气假意安慰。
“一开始我将盲交与你们的时候,应该告诉过你们,对于盲来说,最好的养料是修士的恐惧和绝望,其次才是血肉。”
莫凌光竖起耳朵仔细听着父亲与宁家兄弟之间的你来我往。
“但是你们急于求成,不愿意慢慢培养恐惧,浪费了许多修士。”
“是,我们承认确实太过着急,但现在并不是您批判我们的时候,当务之急是需要一个解决方法。”
宁仰客皱眉,显然对莫景岚顾左右而言他的规训行为起了逆反心思。
“解决方法啊,就看你们能不能豁得出去了。”
莫景岚把玩着手里骨质的手串,抛出一个诱饵。
“当然可以,我们已经为了这项伟大的事业做出了巨大牺牲,如果结局不能如我们所意的话,不管对于我们还是对于莫家,都将承受巨大的代价。”
“好,那么就让我教给你们关于盲的最大的秘密……”
成功收获提升实力方法的宁家兄弟心满意足地退了出去,只留下莫凌光一个人神色凝重地坐在桌前,耳边还回响着莫景岚最后的嘱咐——
事成之后,杀宁仰客以取而代之。
莫凌光低头看着自己忍不住颤抖的双手,他本以为自己会受不了,或者感到恶心,但是这些都没有。
他只是战栗,他体内咆哮的热血上涌,叫嚣着想要为莫家大业的成功添砖加瓦,他要父亲为自己而骄傲,去学着做那个举世无双的莫家掌权者。
戒指带来的通讯时灵时散,随着儿子缥缈的声音远去,他们瞬间断开了连接。
莫景岚盯着桌子上摆放的指骨形状的芥子,起身往归墟而去。
不能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宁家身上,那对兄弟虽然野心有余,却太过自我,一但他们失败莫凌光将无处可去,他还是要得为莫凌光做些旁的打算。
回到“圈”的宁家兄弟屏退下人,按照莫景岚告诉他们的方法重新孕育盲。
巨大的肉块堆成一座小山,从暗红色和肉粉色交界的地方长出两排尖锐的棕黑色利齿,它伸出带着粘稠□□的血红色触须,将半死不活的普通魔修一个接一个往那张大张的嘴里送。
进入这里的魔修大多受了难以治愈的重伤,又或者,看到这番人间炼狱一般的景象,也失去了抵抗的能力。
肉山用那个看不出是不是鼻子的器官用力在空气中吸气,再呼出来的就是带着恶臭的灰绿色雾气。
它感受到宁家兄弟的靠近,认出来这是它最近的供养者,于是低下巨大的头颅,一边还有腥臭的液体往下滴落,落在地上就是将这片地都消化出一个深坑来的毒性极强的唾液。
在它的或许可以称作是后背的地方,长满了像是一团巨大的不规则的瘤子,它们像是活物一样不断运动着,直到颜色变得更深,然后像是成熟的果子一般,破开柔嫩的外壳,露出里面湿润的崭新的类人形态的傀儡。
“呜——”
它尖声鸣叫,而后在宁仰奚尖利的叫声中,用那沉重的触须穿过他的躯体,在一瞬间就将他吸食殆尽。
宁仰客不忍地闭上眼,用小刀划破手指,在那怪物身前绘制出了一个古老又神秘的阵法。
红光大现,盲的整个身体急剧膨胀起来,从一座与房子一般高的小山渐渐吸收了宁仰奚的魔气,贪婪又餍足地打了个饱嗝,而后涨大成为几乎能触碰到阵法所能抵达的至高点的样子。
接下来有一瞬间的安静,继而从盲的最中心处黑雾乍现,轻薄的像雾气一样流动的邪气聚集起来,形成了一颗如它的外表一般肿胀的球体。
从球体的最深处,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喊声:“兄长……”
宁仰客瞪大了双眼,等待黑雾散去,仓惶地疾行至盲的身前,飞快地伸出手,却在半空中停住。
而后便是那根怪异的触须从体内扬起,轻轻地搭在宁仰客的手臂上,只听见宁仰奚癫狂又喜悦的声音从球体中心传来。
“我们成功了,兄长!”
盲为混沌虚妄中诞生的迷兽,没有思想,也没有意志。它就像一张白纸,自混沌出生后碰见的第一个生灵将会成为它的母亲。
它会学着母亲的样子去感受世界,然后在长大到足以媲美母亲的实力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地出手吞噬掉母本。
但若是一个强大的修士以自己的血肉为祭品供养盲,就能在它进食的时候选择以灵魂的姿态将盲的神智斩杀从而取而代之。
这就是莫景岚教给他们的拥有着改换战局能力的方法。
此法危险重重,宁仰奚不舍兄长冒险,主动提出由自己来涉这个险。
他们成功了。
宁仰奚在灵魂撕扯的疼痛过后,在盲的体内睁开了双眼。
开始的时候还是信心满满,但灵魂脱离躯体的那一瞬间传来的巨大痛楚犹如当头棒喝,疼痛席卷了灵魂最深处的灵台。
过于巨大的痛苦让宁仰奚几欲作呕,可是灵魂没有实体,想吐也没有宣泄的出口。
他像是被放在一个摇盅里的骰子,四面都是密封的高墙,他的灵魂直直地撞上盲本源内的禁咒。
他本以为他熬不过这样惨痛的撕扯,他尖叫着想要逃跑,于是横冲直撞,抱着必死的决心想与那团黑雾同归于尽。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黑雾虽然看起来强大无比,但其实色厉内荏,不消片刻就失去了活力。
宁仰奚一边忍受着神魂剥离的痛苦,将黑雾中的盲的本源一口一口拆穿入腹。
当他吃下最后一口本源的时候,他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等再次醒来,看见的就是跪倒在他面前的兄长。
宁仰客从悲伤中恢复过来,陷入了狂喜之中。
往后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挡我们一统魔界,我将与你,我亲爱的弟弟,我们将共享这无边的权力。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