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陷于情

　　京城的燥热似乎还未到顶。
　　马车里通风条件极差，等到了甯府时，白如山夫妇和白知砚都汗涔涔的。

　　白知砚的官凭已经顺利落在国子监，至此考取国子监助教一事，尘埃落定。
　　为表示对御史台甯大人举荐白知砚的感谢，白如山夫妇带着白知砚，提着束脩，带着礼物拜访甯府。

　　白知砚今日穿了一身雪青色薄纱衣裙，头上簪着晶莹剔透的水晶葡萄，整个人清凉透彻。
　　“知砚，待会儿只需依礼行事，不必拘谨。”白如山沉稳的声音，落在白知砚头顶。
　　白知砚含笑点头。
　　母亲杜素问轻轻握着白知砚的手，拍了拍。

　　白府家丁递过拜帖后，三人跟在甯府家丁身后，向着甯府正厅而去。

　　甯府正厅门口，御史台的甯大人负手而立。
　　白知砚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但还是不得不感叹，他与皇贵妃确实是亲兄妹。
　　二人的眉眼，太相像。

　　“甯兄，冒昧登门，叨扰了。”白如山连忙上前，拱手行礼。
　　“白兄客气了。”甯大人笑着回礼，目光掠过白如山身后的白知砚，“白兄好福气啊，女儿勇气智谋，才学品格皆不输男儿。”

　　白知砚连忙依着礼仪，行屈膝礼。
　　“小女子白知砚，多谢甯大人举荐之恩，知砚感激不尽。”

　　“不必多礼。”甯大人抬手虚扶，“你的算卷，本官看过，思路清晰，方法简洁，当得起国子监算学助教之位。”
　　随后，便引着白府三人进了正厅。

　　众人坐定后，侍从奉上茶水，茶香四溢，冲淡了几分长辈交谈的拘谨。
　　白知砚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白如山与甯大人聊着江南的学风以及京城的时政，偶尔被问及江南之事，也只是温言回答，不卑不亢。

　　就在此时，厅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环佩声。
　　一个身着淡红色罗裙的少女走了进来，正是章行云的表妹，甯潇。
　　此女子白知砚在章行云府上见过，但当时只是远远观望，相貌并未看得真切。
　　原来她的长相生的极好，那双桃花眼很迷人。

　　“父亲，你这儿有客人啊。”甯潇走到甯大人身边，目光落在白知砚身上，带着几分审视。
　　“你就是白小姐？”

　　甯大人的眉毛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温声说：“潇儿，不得无礼。快来见过白大人，白夫人。这位是白小姐。”
　　甯潇屈膝行礼，随后走到白知砚面前，绕着她转了一圈，嘴角扬起：“白小姐，我与你一见如故，不如我带你去府上转转？”

　　白知砚看了一眼杜素问，杜素问微微点头，她才回答道：“叨扰甯小姐了。”

　　甯潇似乎带着目的而来，径直将白知砚带到了甯府的书房。
　　“这次我父亲愿意帮你，是姑母的意思，所以你不仅要感想我父亲，真正要谢的人，就在书房里。愿你去了国子监，能记得姑母的恩情。”甯潇脸色红润，语气里是京城官家女子特有的骄傲。
　　白知砚明白过来，甯潇是在点她，意思很明确，白知砚去了国子监后，要为章行云做事。
　　白知砚意识到什么，停下了脚步。
　　章行云在里面？

　　甯潇丢下这句话后，就提起裙摆往书房跑，随后拉着章行云宽大的衣袖，走到了书房门口。
　　“还不拜见襄王？”甯潇的声音娇俏。

　　白知砚没想到会在此遇见章行云。
　　同样章行云也没想到甯潇拽着他要见的人，居然是白知砚。他扯过甯潇撰在手里的衣袖，站在书房台阶上，望着台阶下的白知砚。
　　她今天雪青色的衣服，很好看。

　　“民女白知砚，见过襄王，襄王金安。”白知砚屈膝行礼。
　　“无需多礼。”章行云走下台阶。

　　“表哥，你看，就是她考进了国子监。”甯潇介绍道。
　　章行云当然知道白知砚考上了国子监，但他面上不显，却是走得离白知砚近了些。
　　“恭喜白小姐，得偿所愿。”

　　白知砚往后退了几步，她知道此刻她需得与章行云保持距离。
　　“多谢襄王殿下。”

　　气氛一时竟有些尴尬，二人还是第一次要装作不熟，都没有经验，都默契选择了不说话，才能少出错。
　　甯潇哪里看得懂二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一个劲的往章行云身边凑。
　　“表哥，你找到想要的那本书了吗？”甯潇的眼睛从未离开章行云。

　　“没有，待会儿要劳烦舅舅了。”章行云回答道。
　　“没事儿！你可要留下来用晚膳？”甯潇的手，又牵着章行云的衣袖，但他的衣袖太过宽大，是以此时他并未发现。
　　章行云摇了摇头，今日杜百沐的信应该会到，他要早些回去与白知砚一起读信。
　　“留下来嘛。”甯潇撒娇道。全然忘记了她故意拉来的白知砚。

　　白知砚看着甯潇拉着章行云的衣袖，娇俏摇摆的手，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她也是女子，怎会看不出甯潇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浓浓的爱意。
　　白知砚有意离开，但完全插不进甯潇与章行云之间。
　　只得微低着头，抑或是看向别处，比如书房外那株郁郁葱葱的梅树。

　　甯潇发现章行云的目光落在了白知砚身上，也顺着章行云的目光看过去。
　　原来他看的是白知砚头上的葡萄簪子。
　　甯潇走到白知砚身旁，指了指白知砚头上：“白小姐，你这个簪子好别致，在京城哪家店买的？”

　　白知砚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簪子，自己今天带的是哪几个簪子来着？
　　摸到一串水晶后，才反应过来，甯潇应该说的是那个葡萄簪子。
　　她低笑道：“这个葡萄簪子，是在扬州时，我的兄长送我的。甯小姐若是喜爱，我下次回扬州，给你留意一下。”

　　“甚好！”甯潇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带上簪子，章行云盯着她的眼神。
　　“襄王殿下，甯小姐，父母还在正厅等我，我就不打扰了。”白知砚向着章行云行礼。

　　章行云微微点头：“白小姐，走好。”
　　甯潇此时还站在白知砚旁边，她微扬起眼角：“方才与你说的，你可记得。”
　　“小女子铭记于心。”白知砚回答后，由甯府的家丁带离这座院子。

　　甯潇满意地点了点头。
　　章行云的声音响起：“你与她说了什么？”
　　甯潇讨好道：“表哥，我让她去国子监后，要记得姑母的恩情，要为你所用。”
　　章行云听到此，无奈的摇头。

　　————

　　离开甯府后，白知砚与父母分别，带着苏婉儿去了汇通楼。
　　今日白知砚做东，在汇通楼宴请娄和羡与章行瑜。
　　庆祝自己考入国子监，迈出了一大步。

　　解语堂内，娄和羡正与章行瑜聊着画作。
　　娄和羡今日得了著名诗人王维的《雪溪图》
　　二人围坐在解语堂的大圆桌上，看了许久，爱不释手。

　　白知砚轻轻关上解语堂的门：“二哥，七哥，看什么呢？”
　　白知砚凑上前去，看着两人带着手套，爱护之意明显。
　　“这是谁的画？”

　　章行瑜回答：“王维。”
　　听到名字后，白知砚也激动了起来。
　　她虽然不懂画，但她知道王维啊。
　　若是章行云得到了此画，肯定也是这样，珍之爱之。

　　三人围坐在圆桌旁，白知砚听着章行瑜与娄和羡你一句我一句的鉴赏，连连点头。
　　直到日暮，何丹全叩响解语堂的门。
　　三人居然看了一下午。

　　娄和羡缓缓将画作收拾好，示意何丹全上菜。
　　今日的菜式，是白知砚在书信中点好的。
　　那壶葡萄酒，白知砚在信里写了三遍，以示重要。

　　当葡萄酒倒在了琉璃杯里，酒香四溢。
　　白知砚指了指头上的葡萄簪子：“正好相配！”
　　章行瑜认同的点头：“确实相配。”

　　饭桌上娄和羡与章行瑜举杯，庆贺白知砚考入国子监。
　　白知砚连干两杯：“两位兄长，客气了，客气了。”

　　娄和羡眼见白知砚今日可能又要醉，于是抢先说完要说的事。
　　“皇上派我去四川收缴川陕总督贪墨的账款。”
　　白知砚在心中算着到四川的时间。
　　章行瑜率先开口：“户部郎官去？那可是封疆大吏啊？”他担心娄和羡会有危险。
　　皇上为何会要娄和羡一个五品的户部郎官，去查一个一品大员？
　　章行瑜心中不解。

　　“去多久？”白知砚问道。
　　“约莫需要三个月。”娄和羡回答。
　　“蜀地凶险，和羡你多带些人。”章行瑜知道圣旨已下，无法更改。

　　娄和羡点着头：“文佑的担心，我明白。我会小心的。”
　　“回来时，已是冬季了。要多带些御寒之物。”白知砚补充道。
　　“汇通楼需要一位舞姬，上次你救得姑娘正巧喜爱，是以让她拜你为师，你教她舞蹈可好？”娄和羡对着白知砚说道。
　　“包在我身上！”白知砚拍了拍胸脯。

　　“那今日她就跟你回康宁苑，待我从四川回来，看看成果。”娄和羡继续说道。
　　白知砚郑重点头，表示绝对没有问题。
　　“四川的黄米糕，还有荞麦面好吃。”白知砚回想着四川的美食。
　　可惜火锅在这个时代不好携带，还有可爱的熊猫。
　　白知砚如今只能在心里想想。

　　“好。”娄和羡回答，“若是有更好吃的，我亦给你带。”
　　“多谢二哥。”

　　“我要带翩然去，你得空去安园，与她告个别。”
　　“翩然？”“翩然？”章行瑜与白知砚异口同声。
　　“我夫人要带致朗，丹书管着娄府的账，只有带翩然了。有女子带在身边，会少许多麻烦。”娄和羡解释。

　　“可是翩然不会武功，你需得护她周全！”白知砚原本是不担心娄和羡去四川的。
　　官场上虽然黑暗可怖，但章行云说过，娄和羡是主角，肯定能顺利回来的。
　　但如今他带着王翩然，白知砚不由担心起来。

　　“自然会护她周全。”娄和羡语气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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