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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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预兆地来了一场沙尘暴，Lore出门的一刻仿佛陷入沙漠绝地中，天地昏黄混沌，伴着厚重的尘土味道。早春的树枝仍然干枯，毫无生气，现代化的建筑隐在漂浮朦胧的颗粒后面，周遭的压抑感笼罩而来，带着末日般的不可抵挡。Lore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有些奇怪的沉重感在心里流动，不知道怎么形容，只是有些闷闷的喘不上气，她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Mong。因为是早晨去上课，Mong那边正好中午稍晚一点，大概下午的工作还没开始，她回的很快。

　　"你被外星人抓走了？"她一如既往的搞笑。

　　"对，我在火星，快来救我。"

　　"……喂，Lore。"

　　在一起久了两个人越来越合拍，Lore轻松get到她的脑回路，Mong甚至有时候会逗不过她。

　　"这是，沙尘暴？"

　　"啊，你见过吗，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没有啊，咱这边临海，哪儿来这么多沙子。"

　　"你那边有沙漠？"

　　"……"

　　沉默了一秒，Mong开始耍赖。

　　"我是学机械的，这就问到我的知识盲区了。"

　　"咱俩是一个专业的。"

　　"那我编一个小行星经过大气层摩擦成尘土掉下来骗你？"

　　"拜托，我只是不专业，不是傻。"

　　"你看我还知道小行星和大气层摩擦，一听就很专业，肯定不是骗你。"Mong一本正经地咬定。

　　"那你可真是聪明。"

　　"虽然你夸我，但我总感觉你没在夸我。"Mong看着屏幕，耳边却自动响起Lore"嘲笑"的语气。

　　"你能意识到就是很聪明了，真聪明那种，哈哈哈哈哈。"

　　"哦。"斗嘴居然输掉了，Mong拿着手机不甘心地撅起了嘴。

　　"你出门戴口罩了吗？"

　　"嗯，我戴了，放心吧。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感觉怪怪的有些闷。"

　　"嗯？你还好吗？"

　　"我没事，只是很想你，如果真的有末日的话，我想赶在天灾人祸降临前好好拥抱你。"

　　"咦，Lore，你在跟我告白？"

　　"我有吗？"她反问。

　　能感受到她在这种环境影响下的心情，Mong突然认真起来。

　　"在遇到你之前，我不知道自己会在哪天死去，或者哪天都无所谓，我并不担心。但现在，我想一天天地跟你变老，我想象不出那时的样子，谁也不知道我们会一起经历什么，改变什么，我能肯定的是那一定会很有趣，无法亲身体会的话，我会遗憾的。"

　　坚定的语气字字清晰，落在Lore的心里很有重量。异地的相处总是让人失去真实感，长时间的时差和天气差异甚至会像在两个不同的世界，Mong的幽默是她单调学习生活的清醒剂，而她认真的样子永远能使她安心。Lore闭上眼睛，感受Mong远在他国的陪伴，浮躁的心被安抚，她快步走向学校，要快点结束课题回去才行。

　　-
　　Mong和Ray负责的项目逐渐成熟，眼看就要大批量投产和进入系列化设计阶段，部长终于宣布扩充项目组。最近正值招聘的季节，公司招了一批实习生，实习表现好的话毕业后便直接入职定岗，新产品研发组应该有几个名额，意味着Mong和Ray相依为命单打独斗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最开心的大概是Ray，早晨上班时咧着个大嘴笑得灿烂，屁颠屁颠跟在去接水的Mong身后，抓了人念叨。

　　“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咱项目组要扩充了，听说过两天招进来的新人里有几个名额会分到这边。”

　　Mon□□头，想想现在正是毕业季，新项目也基本走上正轨需要扩大规模，招新人也很正常，没想到下一秒Ray眉头一皱，双手合十朝上拜了拜。

　　“老天保佑来几个正常的，求求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Mong嫌弃地笑他。

　　“你懂什么，我这叫积极的心理暗示。”

　　“是是是，你这都给老天明示了。”

　　“话说部长终于良心发现了，他也怕我累死在工位上哈。”

　　“你快小点声吧，待会他听见了明天你就被优化。”

　　“哈哈不能，他还指望着我带新人呢。”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人事通知说为新项目组招聘的几个新的实习生马上就会入职。Ray每天都精神亢奋，嘴角快要咧到天上去，和Mong聊天时句句不离终于有人来分担工作了。

　　可没两天苦了一张脸，比没有好消息之前更丧，路过Mong工位时甚至更瘪了嘴，目光里满是愁绪。Mong察觉到有人在自己工位旁站定，抬头便撞上Ray哭丧的脸，对自己这位朋友非常了解，知道自己不哄他这人能一直赖在这里不走，Mong直接开口：

　　“怎么了你？实习生毁约不来了？”

　　Ray摇头。

　　“那是领导又给你安排工作了？”

　　还是摇头。

　　“说不说，不说动手了啊。”Mong举起拳头。

　　Ray嗷的一声嚎出来，吓了Mong一跳，左右看看还好晚上办公室没人，但这人又在发什么疯。Ray拉过椅子来凑到Mong身边坐下，上来就是一句完蛋了。

　　“怎么就完蛋了，”Mong笑他：“前两天还春风满面说组里来了新希望呢。”

　　Ray摇头：“曼谷没有春天，我也不配春风满面。”

　　？？

　　“要不你说点人话呢？”Mong无语。

　　“实习生马上要入职是没错的，“Ray脸上挤出一丝微笑，但又随即变得很苦的样子：”但我还听说有其他项目组有老员工也申请了要调到咱这儿来，大事不妙啊大事不妙。”

　　看Ray一会儿忍不住要笑，一会儿又快哭出来的表情，Mong无语地打断他：“喂，要不要这么善变，你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有人来帮咱俩分担我当然开心啊，前提来的不是搅浑水的。”Ray放下手中的筷子，左右看了看四下没人，才低了头凑过来小声说：“你还记得咱这新项目组刚成立时说风凉话的那几位吗？就是他们其中有人想掺和进来，这时候看咱这个项目发展的不错，占个位置等将来分一杯羹，这不明摆着恶心人呢。”

　　一直在做新项目，Mong和技术部其他同事交集不多，偶尔听到某些人的“光荣事迹”，也没放在心上，只庆幸自己没有卷入他们的纷争中，即使偶尔听到关于自己的谣言也一笑而过，毕竟作为社会性生物，总是逃离不了闲言碎语的。但倘若真的要以组内共事的关系相处的话，Mong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这样看得开。

　　不想被破事影响好心情，Mong拍拍Ray的肩膀：“那就要拜托你这个小组长主持公道了，你加油。”

　　Ray瘪了嘴一脸抗拒，嫌弃地说：“你别，我生气直接动手了，搞心态这种东西我可干不来。哎，我提前跟你打个招呼啊，如果最近部长找我谈话，这个组长我肯定不干的，你要是也不站出来，咱组迟早被他们搞得乌烟瘴气的。”

　　“那你让我去和他们搞心态？”Mong皱了眉反问。

　　“呃……”Ray苦着脸思考，好像Mong也不太适合，但想起之前和朋友闲聊八卦时听过的种种，Ray开始耍赖：“我不管，我还没女朋友呢，我可不能被他们摧残了我弱小的心灵。”

　　Mong被他无赖的样子逗笑：“再说吧，万一人家来了就是天降的组长呢，咱俩还是相依为命，哈哈哈。”

　　“你倒是看得开，这时候还能笑出来。”Ray吐槽到，随即哀嚎一声：“谁能来给我加一个有女朋友的Buff，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那种。”

　　“哪有那么夸张。”Mong听出Ray话里调侃的意味，知道他也不是真烦。两人兜兜转转又聊到了这个话题，烦心的插曲没有影响到午饭时间，一切在期待中都变得积极起来。

　　但事实证明，Ray的小道消息一向等同于事实，没几天Mong再次见到Ray苦着一张脸在工位上发呆，好笑地将手中拿着的冷饮杯贴上他的脑袋，居然都没被反抗，Ray只是双手环胸，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摇摇头自言自语。

　　“我就说最近隔壁组的那个老蜈蚣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蜈蚣？哪里来的蜈蚣？”Mong想了一圈，技术部哪里有这样的人了。

　　“那个。”Ray伸长胳膊指着过道另一侧的工位，没有书架的桌面上图纸随意散落着，电脑屏幕前倒是摆了个精致的小架子，整整齐齐地挂着三四个手串，Mong有印象，每次无意间看到他手上都在盘串儿。

　　所以蜈蚣的意思是……Mong反应过来之后笑得无奈，很佩服Ray的比喻：“工作都没有交集，他看你干嘛。”

　　“就是说啊，我也纳闷呢，还以为是自己得了被迫害妄想症症，疑神疑鬼地会觉得有人要害我。”

　　“拉到吧你，有也是你去害别人吧。”

　　“但是！但是但是！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了。”Ray没有理Mong的调侃，提高音量继续说：“就在刚刚，我明白了。”

　　原来在下班之后，Ray被叫到部长办公室谈了话，说新项目组一下子进好几个实习生怕Ray和Mong带不过来，所以打算转岗过几名老员工来帮忙。

　　Ray客气地说这事好事啊，这样项目组力量更大了，只是大家各有各自的摊子，不知道谁会愿意放弃自己熟悉的工作来帮忙。

　　部长说不用担心，为此已经有人毛遂自荐了，另一组的Chovy对你们的领域很感兴趣，和我提了好多次。

　　Ray听到这两个名字之后心凉掉半截，虽然和这两位同事没有交集，但八卦如Ray，如此声名在外的人物他早有耳闻，尤其这位是老员工Chovy。

　　隔壁项目组是公司主要业务组，在创立初期便占据着营业额的一大部分，好多员工也是从那时候便在的，Chovy便是其中之一，那时候公司的智能化办公还未发展起来，好多技术数据和设计经验全都没有记录下来，只靠人的记忆和经验，造成会在很多案例中出现过的少数员工掌握所有技术的局面。

　　到如今订单量更多，隔壁也是陆陆续续招进很多新人的，但人员流动一直很频繁，好多人来了没几个月便自动离职，快的都待不过转正，一大部分功劳也要归功于这位功臣。

　　如今这位大功臣看上了新兴的项目组，很难不让人怀疑是要来分一杯羹的，真的要和这号人物共事，Ray都不敢想象后面的日子该怎么过。

　　显然人家也没想让他过，因为部长接下来又说老员工毕竟是老员工，几次谈话都透露出要来新项目组做空降领导的意思。但考虑到新项目是Ray和Mong一手操持起来的，如今出了成果就这样拱手让人也不合适，问Ray有什么看法。

　　好家伙，来还不够，还想连盘端走，Ray佩服他们脸皮厚的程度，听完部长的话心里直犯嘀咕，暗骂说你这样贴心地征求意见好像我能决定似的。纠结间脑袋灵机一动，Ray露出标准的笑容：

　　“我也怕自己能力不够不能管好团队，但项目刚走上正轨，换不熟悉的组长难免影响到业务推进，难不成合作的部门每次问些什么时还要麻烦前辈来向我们请教吗？”

　　话说得不是没有道理，部长点头思考，这样个问题确实存在，到时候被人说工作配合不顺畅还要闹到自己这里也是麻烦。积极的回应给了Ray信心，趁热打铁，继续往下说不如让Mong来当组长吧，这两年下来您也看到了她的能力，不管是专业技能还是责任心，她来负责的话我相信我们组会越来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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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听到后面几句话之前，Mong心里还波澜不惊来着，然而听到自己的名字，Mong瞪了眼睛从座位上蹭地起身。

　　“哎呀，你先别着急打我，领导还没同意呢！”Ray脚下一蹬，抱着头多出老远：“他说考虑考虑，下周再找你聊。”

　　“再说我妈都催我找女朋友了，当组长那么忙，我取个设备回去当老婆吗？”

　　“那你就把我往火坑里推是吧。”

　　“哪有，”Ray挠挠头心虚地笑，“我这不是，你不是能力强嘛，你没通过那句话吗？能力越强，责任越大。”

　　“哎，你真是……”

　　Mong一向受不了Ray这么恶心地烦人，手指伸出又改为攥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着恨铁不成钢。

　　“人家都挤破脑袋往上爬，你倒好，不愿意干还把我推出去。”

　　“你还说我，你不也是不想往上爬。”Ray下意识就怼，被人瞪了一眼后连连妥协：“谁让咱俩都只想走技术路线呢，管理岗有权力归有权力，勾心斗角的事咱俩谁都不行。”

　　Mong刚想说谢谢你知道我不行还非让我顶上，被Ray一眼看穿心思先行开口说你当组长我包你一年下午茶，好家伙，真是下了血本了。Mong被气笑，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只好走一步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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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一上班时Mong果然被部长叫走，路过Ray时还给她比了个加油的动作。谈话很快，是领导已经权衡好利弊的结果，不容拒绝地让Mong先作为组长带队一段时间，说如果效果不好或有别的想法可以再议，但项目组走上正轨的这个阶段要她一定上心。

　　于是新的实习生和两位老员工在同一天并入新项目组，在适应阶段仍然是Ray和Mong负责主要的设计工作，偶尔分配些任务给到实习生，然后交由老员工负责审核和带新人。

　　紧张几天下来并没有Ray打过预防针的那样兵戎相见，Mong怀疑是不是Ray八卦听多了疑神疑鬼，逐渐放松了警惕。

　　而且，还有一个盼了好久的好消息，Lore就快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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