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与我共

　　收到消息，侯宁只觉得一切的进展好像有些太突然了。似乎没有过程，就已经出现了结果。
　　蒲阳歪过身子看了一眼突然放起音乐的电子请柬。“啊？我没记错的话，暑假的时候她们不是还没在一起吗？”
　　“你没记错。”侯宁肯定着蒲阳的发言。
　　时代真是在不停发展，上次潘雨薇结婚的时候还没有这么花里胡哨的电子请柬。
　　侯宁看着潘雨薇的婚纱照，过度的后期加工似乎给潘雨薇换了个脸型。
　　蒲阳瞥眼看见打扮一番有些认不出来的段玺，好像想起了什么。“上次去徒步的时候段哥还给我说等开学了送我新的电子三件套。”
　　看得出来，蒲阳的眼睛里明显有些遗憾。侯宁只觉得好笑，“他去年这个时候也这么给我说，但你不会信了吧？”
　　蒲阳立刻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起来，一脸正色，生怕被看出来自己认真选购了很久。“那怎么可能？我可没有啊。”
　　时间定的很紧凑，完全可以等天气再暖和一点的时候结婚啊。或许她们有自己的用意，是侯宁不知道的吧。

　　潘雨薇走在路上，呼出的气也有了形状，地上的薄冰让潘雨薇每一步都十分小心。
　　这样的天气很恼人，细雨从四面八方飘洒下来，打伞也根本起不到遮挡的作用。
　　蒋道昌又有很久没有去过银行了，但是想着今年的冬天确实很冷，这样的天气对他七十岁的老人来说太危险了，不出门才是最安全的。
　　路上没有什么行人，离春节还有一段时间，现在还不是开始热闹的时候。
　　潘雨薇站在蒋道昌家门前。衣服厚重，上楼有些耗费体力，喘了两口气后才重重敲了两声门，但也没什么反应。
　　或许是在屋里没有听见吧，蒋道昌从去年开始听力也逐渐下降了。潘雨薇拉下围着半张脸的围巾，边敲门边喊：“蒋叔！”
　　刚才开始就和潘雨薇隔着一段距离拉着买菜小拖车慢慢走在身后的阿姨也上了楼。看见潘雨薇站在门口，猜想着或许潘雨薇还不知道蒋道昌的情况。明明从潘雨薇身边挤上了楼，还是停下来叫住了潘雨薇。
　　“姑娘，你找蒋老师啊？”
　　潘雨薇点了点头，还以为是自己的动静打扰到了周围的邻居，有些不好意思。
　　阿姨又喘了口气，才缓缓说到。“蒋老师出门半个月了，没见回来。你要不问问蒋老师闺女吧。”
　　好在有个知道情况的好心阿姨路过，不然潘雨薇还要在这继续敲上半天的门。
　　潘雨薇连忙给阿姨道谢，掏出手机想给张薇打过去电话。
　　可是张薇才是蒋道昌的女儿，潘雨薇的动作停了下来。这样显得好像她有些越矩了。既然是想要送请柬，潘雨薇本来也要亲自拿给刘总的，倒不如干脆一起都交过去。
　　小柴很久没有见到潘雨薇了，升到组长以后他手头上的事情也变多了起来。在电梯口碰到潘雨薇的时候小柴差点没认出来这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是他认识的那个潘雨薇。
　　“小柴！”还是潘雨薇先打了招呼。
　　拉下围巾过后，小柴才反应过来。“你怎么过来了？穿这么多我都没认出来你！”小柴没有好意思说，潘雨薇长胖了，本来就圆脸的她比之前更圆了。
　　“来给你送请柬啊！”潘雨薇从包里拿出请柬，对她认为和自己很亲近的人，她还是觉得亲自送上纸质的请柬显得更正式。更何况他们还是自己最重要的客户。
　　许久不见，再见就拿出了请柬。小柴干笑两声接下潘雨薇的请柬。“我就说呢，果然还是小段总厉害，等你变成阔太可别忘了我啊。”翻开请柬看见新郎的名字调侃到。
　　潘雨薇有些害羞，阔太什么的她可没想那么多。“刘总在吗？”
　　小柴点着头，看向公司里。“我半小时前去找他的时候还在，你去看看吧。”
　　潘雨薇敲了敲门，好在刘总现在并不算很忙。看见潘雨薇也赶紧让她坐了下来。
　　“刘总，我来给您送请柬。您和薇姐不管是在工作还是生活上真是帮了我和段玺太多了，我和段玺结婚，您和薇姐一定要来啊。”潘雨薇在桌上放下进门前就拿在手上的请柬。
　　刘鸿文笑着点了点头，“恭喜啊，你们俩也算我看着走过来的。薇薇和你也是干姐妹，我们就是你娘家，段玺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们。”
　　那些场面上的客套话，刘鸿文甚至不用思考就能说出口。
　　潘雨薇眼见着高兴了起来，“那当然了刘总！不过有你们当娘家量他也不敢对我不好。”
　　两张请柬，刘鸿文以为是他和张薇一人一张，结果随手拿起面上的那张请柬后，名字上写的却是蒋道昌。
　　“我刚刚去蒋叔家，邻居说蒋叔可能到女儿家了。您回去和蒋叔说一声让他到时候也一起来热闹热闹吧。”潘雨薇见刘鸿文看着请柬一愣，急忙补充着。
　　刘鸿文只是重重呼了口气，拿起两张请柬看向潘雨薇。“老爷子半个月前自己走丢了，我们招呼亲戚朋友都找过了，也报了案。只是，人现在还没着落。”
　　潘雨薇的脑子一时间没有反应。“啊？”上次段玺回来的时候还说蒋叔的状态挺好的啊。
　　“行，我回家给薇薇说一声。婚礼我们肯定去。”刘鸿文起身走向自己的办公桌。
　　潘雨薇也跟着赶紧起身，简单道别出了门。
　　坐在公交车上，路过河边，潘雨薇只觉得人生好像那么短暂又脆弱。像蒋道昌一样温暖又善良的老人怎么会这么悄无声息就没了存在过的痕迹。

　　场景好像似曾相识。周珊站在蒙露身边，少了侯宁。
　　蒙露抬眼看着台上发言的司仪起哄着让新郎新娘接吻。
　　哪怕已经有了一次经验，在婚礼当天的日子里好像也还是会手忙脚乱。潘雨薇穿上难得合身的婚纱，还没走出房门就被蒙露拉住了手臂。
　　“后摆开线了！”
　　手边没有针线盒，蒙露宁愿自己没有看见这个破洞，当她知道了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有办法不去在意。反正都是白色的，又在身后，没有人会注意到的。蒙露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然后不断帮潘雨薇调整着后摆。
　　那个逐渐膨胀起来体积愈发变大的肚子十分吸引眼球。
　　侯宁在台下坐着，视线却始终无法从潘雨薇的肚子上挪开。似乎是一种本能，侯宁看见潘雨薇的肚子，第一反应只想猜测孕周，然后推算预产期，再去找潘雨薇求证自己的结果。
　　“宁宁，你也到年纪了，可以找对象了。”
　　潘母绕场一周给每一桌都敬完酒之后，终于落座在女方亲属这一桌，敞着嗓门大喊，生怕侯宁一家三口听不见。
　　潘雨薇当然没有给母亲说过，侯宁不仅有男朋友，还比段玺年轻，比段玺帅气，比段玺优秀。潘雨薇也就只有这方面能说道说道，她当然不会暴露出去。
　　候母拉下这位大姑子伸出的手，“现在和我们那时候不一样了，大姐。现在追求事业女性，我家宁宁不急这个。”给侯宁递了个眼色继续和酒后持续兴奋状态的潘母聊着。
　　侯宁起身，走向二楼隔间里换着衣服的几个姐妹。
　　“谁啊？”周珊还在艰难地帮潘雨薇拉着拉链，蒙露刚换上自己的宽松衣服，立刻转头朝门外大吼。
　　侯宁懒洋洋的回答到：“侯宁。”
　　听见名字，蒙露才放下心过去开了门。“就你会躲清闲是吧？忙的时候去坐着，忙完了过来聊天。”
　　侯宁随手抽了一把手边的椅子坐了下来。“人家新郎说了啊，伴郎都是单身的，所以伴娘也只要单身的。”
　　“真是见了鬼，把自己婚礼改成他合伙人的相亲局了是吧？”蒙露锁上门，骂骂咧咧走开。
　　周珊好不容易帮潘雨薇整理好衣服，换下自己的伴娘服。“可能他想给你也复刻一个宁子和蒲阳的故事呢？”边换着衣服边调侃着蒙露。
　　蒙露冷冷哼了一声，“真要是有也不是不行，问题是你看他找的伴郎什么水平啊？那个肚子大的像吃了个石墩！油头垢面的，说话还反味儿，个人清洁都没做好。”
　　潘雨薇不知道自己的朋友这样评价段玺的朋友自己应该作何反应。“我下去了，你们收拾好下去吃点东西吧。”提着裙角出了门。
　　侯宁伸手隔空挥舞拍打了蒙露一下，“人家今天结婚呢，你这么说男方朋友。”似乎今天走到哪里都不清静的样子。
　　周珊紧跟着出去，蒙露起身路过侯宁旁边，像是撒娇一样小声在侯宁耳边嘟囔着。“本来就是嘛。”然后被侯宁一把推出门去。
　　连周荣都有资格参加的婚礼，蒲阳却被排除在外。眼前的游戏也没了兴趣，蒲阳拿起手机，侯宁竟然连一条消息都没有发来。想想自己就是在婚礼上认识的侯宁，再出现一个有点品味的小子好像也不足为奇。
　　蒲阳坐在椅子上，脑子里的剧情越想越离谱，起身拿着外套冲了出去。
　　“你不在家吃饭了？”蒲大伟正尝着今天的卤猪蹄味道咸淡，就看见蒲阳风一样冲了出去，伸头对着正在门口换着鞋的蒲阳大喊。
　　蒲阳没有空犹豫：“同学约我出去吃。”
　　刘丽从卫生间洗手出来，屋里就只剩下她和蒲大伟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每天都是这两张老脸面面相对，寒假了还是这两张老面孔。刘丽哼了一声坐在餐桌前，“臭小子，回不回来不都一个样？浪费我钱买肉。”
　　蒲大伟端着菜笑嘻嘻走了出来，“给他吃才叫浪费，给你吃是正该吃的。”
　　听了几十年这样的话，刘丽想忍着高兴让自己看起来高冷一点，嘴角却泄了密。

　　宾客断断续续离开，特意给新人和伴郎伴娘们留下的饭菜已经冰凉。
　　侯宁刚才多少还垫了一口，周珊和蒙露的肚子只快要贴上脊椎骨了。
　　蒲阳站在酒店门口，看见里面的人陆续出来，看时间大概已经结束了宴席，只是不知道里面具体什么情况。他是潘雨薇上一段婚姻的伴郎，其实不应该出现在这次的婚礼上。
　　姑嫂两人不知道谁挽着谁晃晃悠悠到了门口。潘母拍打着候母的手背不停念叨，“但是小宁确实也可以找对象了，小段认识的人多，过几天我让小段给她介绍几个！”
　　蒲阳还记得这个醉醺醺的阿姨，上次潘雨薇出嫁的时候，她在婚礼上哭的泪眼婆娑，像是再也见不到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这块肉了一样。更何况她们提到了有些耳熟的名字，还有几个人是潘雨薇母亲认识的小宁呢？
　　潘母确实有些醉了，“你有什么条件你说，我让小段记下来去找。长得高，人要帅，有文化，还有什么？”说着话手举在脑袋旁边，说一个条件收起一个指头，生怕自己忘记，好像这样就能记住了一样。
　　候母只想离开，连连应承。“啊……对对……就这些。”想掰开侯平的手，又发现喝多了酒的人力气巨大，靠在自己身上推开不得。
　　仔细一看，侯宁和她妈妈确实很像，只不过妈妈在多年的劳累中显得更加消瘦抽条，身材矮小了一些。
　　蒲阳立刻上前扶住潘母，看向侯宁母亲。“阿姨，要我帮您打车吗？”
　　候母抬头看了一眼蒲阳，她本来也没有在意这场婚礼上的伴郎都是什么样子，只是想当然的把蒲阳认为是段玺的朋友。“不用了。你把侯阿姨扶回去照顾一下她。”
　　蒲阳立刻答应了下来，“好的，阿姨！阿姨慢走，注意安全。”
　　候母后退一步，只觉得这个年轻人有些过分热情。想着有这个段玺的朋友在，侯宁大姑也不会出什么事，立刻转身离开了这里。
　　喝醉酒以后的四肢不能自己做主，想让潘母自己上楼回去恐怕不行了。蒲阳眼见着候母走出大门立刻没了身影，只能先搀扶着潘母走上了楼。
　　“老潘！”
　　潘母闭着眼睛大叫着。吸引了留在宴客厅里剩下的几个人注意。
　　转过头，侯宁瞪大了眼立刻起身走了过来。
　　潘雨薇和段玺把母亲扶到一边坐下，送水扇风一套动作安抚着。老潘不知道下楼之后还在和自己的老同学聊什么呢。
　　侯宁拉着蒲阳走到一边，“你怎么来了？”只觉得惊讶。
　　蒲阳看见周珊和蒙露先打了个招呼才回应侯宁，“来当你保镖，看看有没有新出现的竞争者想要和我决斗。”
　　侯宁还没说话，蒙露先替她回答了。“放心吧你，这场没一个能打的。”不光是战斗力，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
　　听见蒙露这话，蒲阳有些得意地冲着侯宁笑了出来。“露姐，有眼光。”
　　每天都在和这个年纪的人接触，蒙露自认为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代沟。和蒲阳像两个美式高中生一样交换着手势。
　　侯宁见这两个人，在一旁忍不住笑了两声。
　　“你吃东西了吗？”周珊坐着的位置离蒲阳最近，在这个环境里，蒲阳肠子咕噜的叫声恐怕也就只有周珊能勉强听见。
　　蒲阳摇了摇头，希望晚上回家的时候家里还能给他留一个卤猪蹄。
　　桌上这些冷掉的饭菜自己也没有胃口，好在后续没有需要他们的环节了。蒙露起身，“正好，我们都没吃。走吧，一起出去吃。”生怕没有人响应自己。
　　好在两个地点不远，周荣思考了半天，就算刚刚勉强吃了晚饭，再放纵自己一顿又能有什么损失呢？于是拿起外套走出了房门。
　　“行，就我没弟弟，我请客吧。”蒙露看着路边下车走过来的周荣，摇着头自嘲起来。
　　放下了透明的塑料帘子，冷风虽然还会从脚底刮来，围着火炉好像身体也能忍受了。
　　说笑声穿透帘子，好像走远了也能听见一群人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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