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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加入文学社的决定，成为简悦大学生活的转折点。每周三晚上的社团活动，逐渐成为她最期待的时光。在那个充满书香和咖啡香的小活动室里，简悦第一次感受到被真正理解的滋味。
"今天的主题是'城市记忆'。"程越站在白板前，黑色T恤衬得他的轮廓格外分明，"大家可以写自己家乡的一条街、一座桥，或者任何有故事的角落。"
简悦咬着笔帽，思绪飘回了家乡那条种满梧桐树的老街。她记得每个周末和父亲一起去街角书店的时光，记得母亲总爱光顾的那家糕点铺飘出的甜香，也记得爷爷奶奶家附近那个总是对她冷眼相待的杂货店老板。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简悦一口气写了三页纸，直到程越宣布分享环节开始才停下。
"有谁愿意第一个分享？"程越环视活动室，目光在简悦身上停留了一秒。
简悦深吸一口气，举起了手。她站起身时，膝盖微微发抖，但当她开始朗读自己的作品《梧桐街角的四季》，声音逐渐变得坚定。
"春天，梧桐树抽出嫩芽，像无数小小的手掌伸向天空；夏天，浓密的树荫为整条街铺上一层绿色的地毯；秋天，金黄的落叶在风中起舞，孩子们追逐着，把它们踩出清脆的声响；冬天，光秃的枝丫在寒风中勾勒出天空的轮廓，倔强地等待着下一个轮回..."
读到最后一段时，简悦抬头，发现所有人都专注地看着她，程越的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太棒了，简悦！"程越第一个鼓掌，"你有考虑过投稿给校报吗？他们最近在征集城市记忆主题的散文。"
简悦脸颊发热："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文字值得发表。"
"值得，绝对值得。"程越斩钉截铁地说，"校报文学版的编辑是我们上届的学姐，我可以帮你引荐。"
就这样，在程越的鼓励下，简悦将《梧桐街角的四季》投给了海市大学校报《青春湖》。一周后，当她走进食堂，看到自己的文章赫然印在校报副刊头条时，差点打翻了手中的餐盘。
"简悦！你的文章发表了！"林小雨挥舞着校报冲到她面前，"全校都能看到呢！"
简悦颤抖着接过报纸，看到自己的名字印在铅字下方，一种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立刻拍下照片发给父母，母亲谭乐几乎是秒回了三个大大的爱心表情，父亲简国华则发来一条语音："悦悦真棒！爸爸为你骄傲！"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接下来的两个月，简悦又在校报上发表了《图书馆的光》、《雨中的校园》等三篇散文，逐渐在校内小有名气。有时走在校园里，会有不认识的同学跟她打招呼："嘿，你就是那个在校报上写散文的简悦吧？我很喜欢你的文字！"
每次听到这样的称赞，简悦都会想起程越最初对她说的话——"人不必被名字定义"。在校报上发表的这些文字里，她不再刻意保持"简悦"这个名字所要求的永远快乐的形象，而是诚实地表达了自己的怀旧、感伤甚至偶尔的孤独。奇怪的是，这种真实反而让她感到更加轻松和快乐。
五月初的一个下午，简悦被叫到了校报编辑部。审评老师张明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资深媒体人，戴着圆框眼镜，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
"简悦同学，你的散文很有灵气。"张老师推了推眼镜，"有没有想过向更大的平台投稿？比如《海市日报》的文艺副刊？"
简悦瞪大了眼睛："我...我的水平够吗？"
"完全够。"张老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剪报，"这是上周《海市日报》刊登的散文，你对比看看，你的文字不比这些差。"
离开编辑部时，简悦的脑海中回荡着张老师的另一条建议："现在网络文学发展得很好，你也可以在网上找个平台写长篇试一试。鹭江文学网就不错，很多新人作家都是从那里起步的。"
回到宿舍，简悦立刻搜索了鹭江文学网。网站首页推荐着各种题材的小说：穿越、架空、都市、玄幻...她点开几部热门作品浏览，发现大多数都是情节紧凑、轻松愉快的风格，与她平时写的抒情散文截然不同。
"试试又何妨？"简悦自言自语道，注册了一个笔名——"简言"，取"简单的语言"之意，也暗含着她希望摆脱"悦"这个字束缚的愿望。
构思故事时，简悦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在古老书院读书的少女形象。这个女主角有着对文学的执着热爱，却因为家庭期望而不得不压抑自己的梦想——简悦惊讶地发现，这个角色身上竟带着自己的影子。而当她构思男主角时，程越的笑容、他说话时微微扬起的眉毛、他手腕上那串"真言"手链，全都自然而然地融入了角色设定。
三天后，简悦完成了《含香拾雪》的第一章，讲述女主角在古老书院偶遇一位神秘学子的故事。她反复检查了几遍，终于鼓起勇气点击了"发布"按钮。
"就这样吧。"简悦合上笔记本电脑，心跳如鼓。她没告诉任何人这件事，甚至连程越和林小雨都不知道她开始写网络小说了。
出乎意料的是，《含香拾雪》发布后第三天，简悦登录网站时发现第一章已经有了上百条评论和数千个收藏。
"文笔太美了！仿佛能看到书院的每一处细节！"
"男女主角的互动好有感觉，求更新！"
"作者大大什么时候更下一章？等不及了！"
简悦目瞪口呆地翻看着这些热情洋溢的评论，手指微微发抖。她没想到自己随手写的故事会得到这样的反响，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陌生人期待她的文字。
接下来的两周，简悦保持着每三天更新一章的节奏。《含香拾雪》的热度持续攀升，很快登上了鹭江文学网的新人榜榜首。读者们为女主角的困境揪心，为男女主角之间若即若离的情感动容，更对书中描绘的那个充满书香墨韵的架空世界着迷。
"简言大大，能透露一下男主角的原型是谁吗？写得太真实了！"一条最新评论引起了简悦的注意。她咬着嘴唇，想起程越在文学社活动上侃侃而谈的样子，想起他指导自己修改文章时认真的侧脸，想起他手腕上那串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的手链...
"只是虚构的角色而已。"简悦回复道，却感到脸颊发烫。
五月底的一个周五，文学社举办期末读书会。活动结束后，程越叫住了简悦。
"能借一步说话吗？"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简悦跟着程越来到活动室外的长廊。夕阳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给一切镀上了金色的光晕。程越靠在窗边，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
"我最近迷上了一部网络小说，"他点开屏幕，"《含香拾雪》，作者叫'简言'。"
简悦的心跳漏了一拍，手心瞬间沁出汗水。
"这...这样啊。"她努力保持镇定，"好看吗？"
程越的嘴角微微上扬："非常好看。文笔优美，情节动人，尤其是那个男主角..."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手腕上戴着刻有'真言'二字的手链，喜欢在讨论文学时微微扬起眉毛，还总是说'人不必被名字定义'这样的话。"
简悦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脸颊，耳朵嗡嗡作响。她想解释，想道歉，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很荣幸成为你笔下的角色原型。"程越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但我想知道，为什么选择隐藏这件事？为什么用笔名而不是真名？"
简悦深吸一口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我不知道大家会怎么看待我写这种爱情小说。而且..."她顿了顿，"'简悦'应该永远快乐，简单，不应该有这么多复杂的心思和幻想。"
程越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但'简言'可以，对吗？那个在网络上用笔名写作的女孩，可以表达'简悦'不敢表达的一切。"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简悦心中某个紧锁的抽屉。她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何如此沉迷于写作——在文字的世界里，她可以暂时抛开那个被期望"永远快乐"的壳，做真实的自己。
"《含香拾雪》真的很棒。"程越微笑着说，"你应该为自己的才华感到骄傲，而不是隐藏它。"
"你不介意我...用你作为原型？"简悦小心翼翼地问。
程越笑了，眼睛弯成她熟悉的月牙形："介意？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恭维。不过..."他故意板起脸，"我希望男主角在下一章能有更多英勇表现，比如救女主角脱离险境什么的。"
简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
那天晚上，简悦更新了《含香拾雪》的最新一章，并在作者有话说里写道："感谢一位特别的朋友，他让我明白创作不需要隐藏。"她没有透露程越的身份，但知道他一定会看到这句话。
周末回家时，简悦把网络小说的事告诉了父母。谭乐立刻用手机下载了鹭江文学网APP，津津有味地读起了女儿的作品。
"悦悦，你写得真好！"谭乐惊喜地说，"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丰富的想象力。"
简国华的反应则复杂得多。他皱着眉头看完几章，放下手机问道："写这些...会影响学习吗？"
"不会的，爸爸。我都是在课余时间写。"简悦连忙保证。
"你妈妈说你已经有好几千读者了？"简国华的语气中带着不确定，"这...能当正经事做吗？"
谭乐插话道："现在网络作家很吃香的，有的年入百万呢！"
"我不是在乎钱的问题。"简国华摇头，"只是担心悦悦走弯路。中文系毕业考公务员或者当老师多稳定，写网络小说...太不确定了。"
简悦感到一阵熟悉的压抑感，那种必须符合父母期望的压力又回来了。但这次，她没有立刻点头称是。
"爸爸，我喜欢写作。"她轻声但坚定地说，"不管将来做什么，写作都会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简国华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只要你开心就好。毕竟你的名字就是快乐的意思。"
回到自己房间，简悦打开笔记本电脑，看到《含香拾雪》的评论区又多了几十条催更留言。她忽然想起程越说过的话——"人不必被名字定义"。是的，她可以既是父母期望中永远快乐的"简悦"，也是网络上自由创作的"简言"，更可以是未来任何她想成为的人。
窗外，初夏的晚风轻轻拂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仿佛在回应她内心的决定。简悦打开文档，开始书写《含香拾雪》的下一章，这一次，她笔下的女主角终于勇敢地向家人表明了自己对文学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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