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是吾乡

作者:初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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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4 章


      谢景扶着江离,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他们的院子里走去。
      江离原本一直低着头,可是后来就抬眼去看后院里的那些花花树树,然后找了处花开的正好的地方,站定,“你不用自责。从左大人一开口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他。”她侧过脸,神情轻松,“士族动荡。要不是我指使,就是旁人借助了士族的势力推波助澜。我没有做过,那就是别人做的。可是是谁做的呢?不就只有那个人吗?”
      “我今日发脾气,并不是想要含糊他犯的错。只是,我一直都很想要痛骂他们一顿。”她拉着谢景坐了下来,“你与我和他不同。他出生不久,陈皇后便去世,原本一直养于内宫,可宫中的嬷嬷踩高拜低,并不尽心。他险些就发热致死了。后来我哥哥就拿着陈皇后的旨意,将他接到了江家。他有时会回宫,但每次回来都不太开心,有时甚至带着一身的伤。中宫嫡子,东宫储君,谁敢动手?后来我碰见了,每次他回宫,我都会在太后宫里住着,他出宫我就陪着他。可那个时候,满朝大臣是聋子哑巴不成。可他们谁都不在意,因为他只是储君,甚至是不得圣宠的储君。”
      “不曾教养过,不曾关心过。可是一出事,满天的指责声扑面而来。他们难道没有责任吗?本该天下共教养的储君,可谁又在乎呢?”
      “你想做什么?”
      “我想把他送去献州府。”
      “好!”谢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我总觉得他还小。可是当他算计你受伤时,我就知道了,他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不可能受任何的人辖制。”她有些歉意的看着谢景,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脸,“我本来就想着要与他摊牌,这是事情太多,就耽搁了。谁曾想,就送我这么大一份礼。”
      “你想怎么做?”
      “我想去见见受伤的学子,另外,那些因此事牵连而亡的学子,给些安葬费吧。”
      “好!”谢景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江离。
      江离不由得笑了出来,“做什么愁眉苦脸的?我没事。谁能比我更清楚他的变化呢。只是当时我一时心软,连累你受伤!以后不会了!”
      “嗯,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说着就把头靠在江离的肩膀上。
      江离不由得笑了笑,“嗯,我会保护你的。”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床上,映得床上的人面色更加苍白。原本就十分单薄的身体,躺在宽大的床榻上更加显得娇小。紧皱的双眉,紧闭的双眼无一不显示着他此刻的难受。
      “咳咳咳。”一阵闷咳声,他费力的睁开眼睛,想要起身却使不上半分力气,他只好伸手去扯床幔,想要借此起身。可是他实在没有力气,起身到一半,便开始伏到床边猛烈的咳嗽。
      “方旭,方旭。”方琰推开门就往里冲,一下又一下地顺着他的背。
      方旭咳了许久,费力的摆了摆手,喑哑着嗓子,“没事儿没事儿。”他借着方琰的力道靠在床边,长长地透了口气,就着方琰的手喝了一口水。
      “咳成这样还没事!”他脸上带着几分怒气。
      他笑道:“你又不是没见过我咳得比这还厉害的。”他不想再谈及这个话题,“对了,春闱舞弊一事可有进展?”
      提起这件事他就冒火,冷哼一声,“官官相护,哪里会有进展。”
      方旭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更是焦急,扯着他的袖子,急急地问道:“怎么会呢?陛下不是移交刑部主审吗?刑部尚书据说是最公正无私的,怎么会官官相护?”
      “吃人的朝堂,哪里有公正可言,要不然江少傅也不会死得不明不白了。”
      他顿时心如死灰,呆呆愣愣的靠在床边,眼泪突如其来的流了下来,他吸了吸鼻子,喃喃道:“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此事闹得这么大,以刑部的能力,怎会连半分交代都没有,分明就是牵扯过甚,想要含糊过去。”他也难得的红了眼眶。
      “那,那靖安侯府呢?”
      “靖安侯府世代都是武将,哪里会涉及科考之事。又哪里会给我们申诉。”
      “靖安侯府的世子夫人呢?她不是江家的女儿吗?”
      他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
      “世子夫人称病,不见人。恐怕也是害怕惹祸上身吧。到底是个女儿身,不曾有半分少傅当年的影子。”
      有人哀怨就有人心焦不已。
      左清坐在桌前,撑着脸,长吁短叹。
      “大人,大人......”
      老远就听见有人的呼喊声,他瞬间就苦着脸,捂着额头,仰躺在椅子里。
      “大人,世子夫人往东宫去了。”
      左清瞬间眼睛放光,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到那人面前,按住他的肩膀,连声问道:“真的?”得到肯定的答复,他立马错了措手,在房间里不停的转悠,“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再不去,我就要头大了。对了,那群人还围着刑部吗?”
      “还围着。”
      “围就围吧。很快他们就要走了。终于可以好好歇会儿了。”他拍了拍胸脯,坐下好好地品了口茶。

      不知为何楚煦今日晨起时就觉得心慌意乱,又一次,狼毫笔上的墨滴落在宣纸上,他呆愣愣地看着纸上的墨渍很快湮没他的字迹。
      他叹了口气,认命的将笔扔回笔筒里。心烦意乱的坐了下来,喝了口茶。
      那张纸他怎么看都不顺眼,拿起来就揉成了一团,随手扔了出去。
      “殿下,靖安侯世子夫人来了。”其红走了进来。
      他一愣,点了点头,“请进来吧。”
      看着江离踏进书房的一瞬间,他就站了起来,前去迎她。
      可没想到,刚到她面前,她就行了臣子大礼,“臣妇谢江氏给殿下请安。”
      “姐姐......”他有些尴尬地伸出手,放在半空中。
      其红看着江离保持行礼的姿势,又看着楚煦呆愣愣的的伸着手,心中似乎明了些什么,叹了口气,“殿下,世子夫人已经行了很久的礼了。”
      他失魂落魄的说了句,“起来吧。”
      “谢殿下。”
      殿中氛围有些尴尬,他涩涩地开口,“姐姐今日来,做什么?”
      江离抬起眼看着眼前已经十七八的少年,不由得感慨万分,问道:“阿煦,我是谁?”
      楚煦对上她的眼睛,轻轻地答道:“姐姐。”
      “我问你,你有没有骗过我?看着我的眼睛,好好地回答我!你,有没有骗过我?”
      其红和何春对视一眼,纷纷低下了头。
      “不曾!”
      江离有些失望地看着他不曾飘忽过的眼神,喉咙不知道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看着我的眼睛,在回答我一遍,你到底,有没有骗过我?”
      “姐姐今日来,是来向我问责的是吗?那天我受伤,你都不曾来看我一眼,今日你来,就是来责问我的吗?”他眼中透着浓浓的失望,“谁在你耳边嚼了舌根......”
      “哐当”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他一脸诧异的看着江离,又看向了地上的东西,身体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其红和陈春看着地上的东西,脸色瞬间煞白,陈春连忙去捡,刚捡起来就看见镜面已经碎了。
      “放哪儿!”江离怒喝一声,陈春抖了抖手,呆在原地。其红慌忙去拉扯他想要出去。
      江离又开口,“呆这儿,看着。忍冬你们出去等着。”
      二人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江离,就是不动,江离斥道:“快点儿!”
      楚煦和江离二人就这样对峙许久,她伸出手指着地上已经碎裂的铜镜,“看着它,再回答我一遍。看着它!”
      突如其来的怒喝声,他身子一抖,目光撇过去,却不敢多看。
      “从小到大,你从来都没有骗过我,一件都没有......”
      “你也从没有生过我的气,从来都没有!”他眼中酝酿着眼泪,“为什么今日要对我发这么大的脾气。”
      “我一次又一次的给自己找借口,我告诉我自己,你只是在维护自己的地位,你只是失去了你如父如兄的老师,故而,行为举止异常激进。我不怪你。可是,你在算计阿景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半分!”
      “如果只是因为他,是我的错。”
      “可是你为什么不去见我呢?因为你不敢。你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你都不敢告诉我,包括春闱舞弊一事!”
      “是!猎宫受伤,春闱舞弊都是我做的,那又如何?自从老师离去,这个地方,没有一个人把我这个太子放在眼里,甚至费尽心机想要我死。可是谁又帮过我呢?没有人,只有我自己。姐姐,我只有我自己。我做错了什么!”他缓了口气,“再说了,我又不是始作俑者......”
      “你的确不是始作俑者,你只是在推波助澜而已。这件事情闹得越大,对你就越有利。可是阿煦,不是所有人都会容许这件事愈演愈烈的。”
      “比如姐姐吗?”他凄凉一笑,“他们说姐姐抱病府中,我心中舒了一口气,因为这件事不会打扰到你。可我并不害怕你知道。我做了,就不会害怕!”
      “那,那些无辜枉死的学子呢?”
      “他们应该感到荣幸,至少巩固了我的地位。”
      江离点了点头,“十年寒窗,一朝身死,只是为了巩固太子殿下的地位。如此说来,还真是死的光荣啊!”她微微扬起嘴角,突然一巴掌挥到他的脸上。
      楚煦的脸突然偏过去,火辣的疼痛感袭来,他摸上了自己的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江离,“我说错什么了?他们注定都是要为我所用的。”
      “是,他们未来都是你的辅助之臣,他们可以心甘情愿的为你肝脑涂地,可这并不意味着,你能随心所欲拿他们当棋子!他们应该是心甘情愿的,不该是被算计的。”
      楚煦笑了笑,“心甘情愿?这世上那里有这么多的心甘情愿?人与人之间,那一处不透着算计?我给他们应有的东西呢,他们给我想要的。银货两讫!”
      “银货两讫?”她嘴里念着这句话,“原来所有的一切,从始至终都是银货两讫?那我哥哥得到什么了?那我们江家得到什么了?”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撑着脸上的笑意。
      楚煦想要伸手去扶她,却被她一把挥开。
      江离抹了抹眼泪,抬眼看着他,“殿下,注定是回不来了!”说完顿时泪如雨下。
      “党派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身为太子.......”
      “太子?你凭什么成为太子?凭你是元后嫡子吗?如果,当年不是我哥哥将你抱回江家,衣带不解半月,一口水一口粥的喂养,你早就顶着这个名头去见你母亲了。如今又借着江家兴风作浪,来保住你这可笑的地位......”
      “姐姐,可是放眼皇族还有谁比我更合适,难不成你还有借着谢家的兵力造反不成?”
      江离瞬间被卸了力,身子踉跄着往后跌去,其红飞快抱住她,眼含泪水,唤道,“姑娘,姑娘......殿下!”
      江离费力挣开她,吸了吸鼻子,“我背靠天下士族,丈夫手握重兵,只要我想,你坐的稳这位置吗?!哥哥当年说,若是阴诡计俩可以保命未尝不可一用。可是殿下你,似乎将它奉若圭皋!”
      她十分失望的摇着头,从袖中掏出一柄戒尺,楚煦看着戒尺,瞳孔微缩,不经意间流露出恐惧,就眼睁睁的看着这柄戒尺生生地在自己面前折断,然后被弃之如敝履一般扔在地上。
      “以镜为鉴,以尺为戒。这是当年你拜入家兄门下时,他给你的寄语。如今,铜镜已碎,戒尺已断,你与江家再无半点关系。江家族陵,还望殿下,贵足莫踏贱地!此生,不必再见了!”说完转身离去。
      楚煦呆滞地看着地上被人遗弃的两件物品,一下坐在了地上。
      其红和陈春忙去搀扶,陈春却突然看见地上一滩殷红,哆嗦着嘴,“殿,殿下.......”
      二人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楚煦突然挣开他们爬了过去,颤巍巍地伸出手,沾了一手温热的血迹,顿时,情绪入洪水迸发一般,嚎叫出来.......
      江离冒着虚汗,体力不支的摊在忍冬身上,看着两个快要哭了的姑娘,江离笑了笑,“没事!”她拉着雨竹的手,“去,去找左大人,我答应他的做到了,该他了!”
      雨竹摇摇头,“我们先回去,回去了之后,奴婢再去!”然后她撩开帘子,催促着,“快点儿,快点儿!”
      忍冬劝道:“您听我们一次吧,不会耽搁您的事的。”
      江离无力的点了点头,陷入了昏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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