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与破晓

　　埃利斯顿博士精心构建的、带着侵蚀意志的恶意信息场，撞上了沐笙主动张开的、混合了他自身“敏感性”与夜澜残存意识的共鸣漩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却有一种更深层、更诡异的湮灭在无声中进行。

　　观测室内，灯光疯狂闪烁，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和过载的嗡鸣。那面巨大的单向玻璃上，竟然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如同冰裂般的纹路！玻璃后，中央维生舱内的淡蓝色营养液剧烈地翻滚、冒泡，连接在夜澜身体上的管线发出不堪重负的噼啪声，数据屏幕上的指标乱码般狂跳！

　　埃利斯顿博士脸上的从容终于碎裂，被一种混合着震惊、愤怒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所取代。“你……你竟然能主动共鸣？！甚至能引动‘容器’的本源反应？！完美……比数据模拟的还要完美！”他几乎是嘶吼着，“抓住他！不惜一切代价！要活的！”

　　观测室的暗门滑开，数名身着黑色作战服、眼神空洞、动作却迅捷如豹的守卫冲了进来。他们显然不是普通安保，更像是被深度编程的“人形兵器”。

　　沐笙感到大脑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针穿刺，主动引导和对抗信息场对他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负荷。他踉跄着躲开一名守卫擒拿的手，手中的微型电击器狠狠戳在对方颈侧，守卫身体一僵，但另一名守卫的拳头已经带着风声砸向他的太阳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左边！】

　　夜澜的声音，不再是微弱的意念，而是带着急切和清晰的指令，直接在他脑海中炸响！与此同时，一股微弱但精准的力量仿佛推了他的肩膀一下，让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拳！

　　是夜澜！他的意识……远比那点微光更完整！他一直被囚禁在这里，以某种方式感知着一切！

　　沐笙心脏狂跳，来不及细想，身体本能地遵循着那熟悉的指引。侧身、肘击、利用对方冲势将其甩向另一个守卫……动作行云流水，带着某种久违的、与另一个人完美配合的韵律。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记忆，是三年生死相隔也无法磨灭的默契。

　　【阿笙……小心后面！能量武器！】
　　【右下盘，他重心不稳！】
　　【别管我……先破坏……左手边第三个控制台……是……是束缚我的……主节点……】

　　夜澜的指引断断续续，夹杂着巨大的痛苦，仿佛每传递一个信息，都在消耗着他本已岌岌可危的存在。沐笙能“听”到他意识深处被强行禁锢、被抽取能量、被试图格式化的嘶吼与挣扎。

　　三年来，他不是安静地沉睡，而是在承受着无休止的折磨！而自己，却一度以为他早已安息！

　　这个认知带来的痛苦和愤怒，如同岩浆般灼烧着沐笙的每一根神经。他嘶吼一声，不顾身后袭来的攻击，猛地扑向夜澜指引的那个控制台！一名守卫的能量匕首划破了他的手臂，鲜血瞬间染红了西装衣袖，但他不管不顾，将全身的力量和那股沸腾的、与夜澜共鸣的意识力，狠狠撞向了那个布满指示灯的控制台！

　　“不！！”埃利斯顿发出绝望的咆哮。

　　轰隆——！

　　控制台爆发出耀眼的电火花，整个观测室的灯光瞬间暗了一半，部分仪器冒起了黑烟。那笼罩着夜澜维生舱的、最强烈的束缚能量场，明显减弱了！

　　玻璃后的维生舱内，夜澜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一直紧闭的双眼，眼皮剧烈地颤动，仿佛挣扎着想要睁开！

　　“澜哥！”沐笙隔着开始碎裂的玻璃，嘶声喊道，泪水混合着汗水与血水滑落脸颊。

　　但危机远未解除。更多的守卫正在涌来，埃利斯顿博士已经退到安全区域，启动了更高等级的防御系统。观测室的通风口开始释放某种淡黄色的、带着甜腻气味的神经毒气！

　　【走……阿笙……快……】夜澜的意识传递来越发微弱的催促，带着无尽的不舍和绝望，【他们……要启动……强制……格式化……我……会忘记……你……】

　　“不——！！！”沐笙发出野兽般的哀鸣，他不能再次失去他！绝不能！

　　他猛地掏出一直贴身携带的那枚银色哨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其吹响——

　　没有声音发出。

　　或者说，发出的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声波。那是一股凝聚了沐笙所有意志、所有情感、所有与夜澜之间深刻连接的、纯粹的意识频率！一股决绝的、呼唤的、誓死不屈的信念洪流！

　　这股无形的洪流，穿透了开始碎裂的玻璃，穿透了维生舱的外壳，精准地轰入了夜澜那被禁锢、濒临瓦解的意识核心！

　　与此同时，观测室外围传来了更加猛烈、更加接近的爆炸声和交火声！秦青和外勤组显然察觉到了核心区域的异动，不顾一切地发动了强攻！

　　整个“辉光”总部，陷入了内外的双重混乱！

　　在这片混乱中，在那神经毒气弥漫的观测室内，在埃利斯顿博士惊骇的目光中——

　　维生舱内，夜澜一直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

　　那双曾经盛满阳光与温柔的眸子里，此刻是一片混沌的、挣扎的血色，但在那血色深处，一点熟悉的、倔强的、属于“夜澜”的光芒，正如同风暴中的灯塔，顽强地、一点点地重新亮起！

　　他看向沐笙的方向，嘴唇艰难地、无声地动了动。

　　那口型，沐笙看得清清楚楚——

　　【……阿……笙……】

　　他记得！
　　哪怕意识被禁锢、被折磨、濒临格式化，在沐笙以生命为赌注的呼唤下，他依然挣扎着，记起了他！

　　沐笙笑了，带着泪，也带着血。他不管不顾地，再次向着那个维生舱冲去。

　　这一次，无论是生是死，他都不会再放手。

　　（第七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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