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余波
大雍外面有名唤“新坞”的一片土地,这不奇怪。
这新坞上的国主要来京中朝见当今的大雍皇帝,这更是不稀奇。
只是……
这新坞的国主是个女人,这就很值得稀奇了。
这成何体统,这不是牝鸡司晨么?
以伍行为首的一群人,其实是不想让顾临溪过来,只不过……
理由不好说的那么难听。
昭阳心里也早就有所准备,毕竟伍行实在是个不省心的,这次这么大的事情,他不折腾点什么事情出来,才是有了鬼。
果不其然。
“陛下,新坞国主亲自前来,这自然是在好不过的事情,”伍行缓缓出列,语气平缓,似乎实在是不解极了。“只不过臣有一问还请殿下回答,这新坞国早不现、晚不现,偏偏在殿下随海运船出海之后出现,还偏偏这么巧,就在这个时候。”
“陛下,据户部登记,自海运开辟至今,从南越出海的船队,基本从未按时归航。有的说是遭遇风浪,折损过半,有的说是迷航,延误归期;还有几只船队,”户部的胡尚书跟着从队伍里出来,他不敢直视昭阳声音也有点颤颤的,冲着龙椅上的咸平帝好一副忧国忧民的模样,“干脆在行船途中音讯全无。”
昭阳不由得嗤笑,分明是这群人自己看不惯新坞女子当政,还非要拉上她一起,试图给她扣个帽子,真是可笑。
昭阳神色不变,语气听起来实在很和蔼,“两位大人想说什么?”
“臣不过是想问问殿下,”伍行一字一句的,昭阳却从中听出了得意之色,“这些船队,真的是遭遇天灾,还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见了不该见的人?这突然冒出来的‘新坞’,真的是海外番邦,还是……有人暗中扶植,早有培养,此时刻意放出来扰乱视听的幌子?”
一言既出,四下皆惊。
“伍行!”太子还是不太沉得住气,脸上带了愠色,“你是在暗指长公主在外豢养私兵,意通外邦吗?”
“臣不敢。”伍行躬身,看起来恭敬极了,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臣只不过是疑虑罢了。海运署方才成立没有两年,船队往来航线、所至诸国、交易明细,皆由海运使大人一人操办,大家都知道,海运使大人与殿下是未婚夫妻,在赐婚前就早已关系密切,如今突然冒出个新坞,并不排斥大雍的管理和制度,长公主又力主接纳,此中关联,不得不察。”
“陛下,臣以为在查清新坞虚实之前,接见其国主一事不易操之过急。”他转身,向咸平帝深深一揖,“同时,臣请派钦差彻查海运署船队去向,以防……内外勾结,祸乱朝纲!”
“臣附议!”
“臣亦附议!”
又是这样。
昭阳静静的看着,有的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寒玘说的是实话,大雍朝廷里的这群蛀虫就是一群不会吃一堑长一智的蠢货,这样的招数他们不是前几天才用过么?
难道是寒玘装的太好了?
让这群人以为寒玘交出来的东西就一定是真的,连查都不知道查吗?
上次那么明显要置寒玘于死地的招数,父皇不是也没处理吗?
为什么就觉得寒玘一定和他们一条心?
“父皇。”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伍尚书既疑心儿臣与新坞暗通,儿臣请旨,新坞国主入朝一事,就延后再议,等朝堂肃清之后。海运署所有账目、文书、船队记录,即日封存,交由三司会审查验,召现任南疆总督,前南越海运使寒玘,即可返京,以备问询。”
这群人蠢得正好,她正好趁机把寒玘叫回京中来,省的她整天和明落两个人跑东跑西的,不方便的很。
昭阳跪地叩首,“但儿臣也有一请,若查无实据,伍尚书便是构陷皇亲、污蔑重臣、扰乱朝堂。按律,当革职夺爵,流三千里。还请父皇秉公断案。”
伍行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昭阳的反应这么激烈,这件事情他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还是寒玘拐弯抹角的告诉他的,这会儿昭阳把寒玘叫回京,那……
伍行看着跪在地上的昭阳,忽然感到一丝寒意,这个长公主,要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好。”咸平帝的声音略显疲惫,“传旨,新坞国主来朝之事,交由礼部筹办。海运署一应文书账目,即日封存,由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一月为期,务必查清。去,叫寒玘回京。”
咸平帝顿了顿,看向伍行:“若查无实据,伍行,这件事情的后果你自己清楚。”
“臣……领旨。”
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了。
“殿下,”明落低声道,“伍尚书这就是故意的吧。三司会审,这……”
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让他们审。”昭阳声音轻轻的,听起来却有一点残忍,“账是干净的,船是干净的,寒玘做事有数,一早就安排好了,就等着咱们伍尚书上钩呢。”
“一个月啊。”寒玘的面上看不出喜怒,手里的笔搁下了,“那正好,咱们脚程快些,还赶得上给伍尚书收尸呢。”
他这边的事情早就安排好了,顾临溪也是个再聪明不过的,自然知道自己进京之后该说什么,这件事情不用他多说,“云竹,收拾东西,走了。”
回京的路途要快上很多,没有什么要装娇贵的必要了,自然是和暗卫千里奔袭,赶回京都的,不过七日。
寒玘“积极配合”,这件事情调查起来自然也是极快的,很快就有了结果。
用不上一个月了。
“陛下,经查,海运署账目清晰,收支往来皆有凭据,船队往来皆有文书记录,人员行踪皆可查证。”现任刑部尚书宋敬堂拿了部册子缓缓上前,“臣等核验账册三百六十二本、航海日志二百七十四卷、通关文书一千九百余份,未发现分毫贪墨舞弊之迹,更无半点私通外邦之嫌。”
伍行僵住了,骤然回头看向站在后排的寒玘,那人的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可是伍行就是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嘲讽,这是什么意思?
这人……
好像也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伍尚书,”寒玘上前,面上却仍旧是一片温和有礼的模样,语气客客气气的“您说,我与长公主四通外敌,其罪当诛,但是如今事情已经明了,只不过,微臣倒是有一事不明,您远在京都,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与殿下在南疆一事的呢?”
寒玘这人简直了。
伍行是头一次叫这种程度的不要脸惊着了。
他这消息哪来的寒玘不知道吗?
昭阳的消息一向密不透风,他还能从哪知道?
这个时候把寒玘捅出来就会好很多吧,伍行一把年纪了,难得有点愤愤的想,就该让寒玘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伍行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名义上为了不被雍昭发现,寒玘从来没有亲自来给他送过东西,每次都是暗卫来的,那些暗卫只带口信,从来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连两个人之间的应对方式,也只不过是叫暗卫传一句只有两个人才知道的暗语,旁人谁都不知道。
伍行的后槽牙几乎咬碎,怪不得当时他劝寒玘的时候,那家伙答应的那么迅速,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是啊,”昭阳的语调听起来有点懒洋洋的,“伍大人从何而知呢?”
伍行垂着头,一眼不发。
他可没什么好说的,这明摆着是给他扣帽子呢,多说多错。
“行了,”咸平帝终于出了声,看起来给伍行解了围。
可伍行却知道,皇帝不是来救他的。
“伍行,你在礼部也呆了快二十年了吧,”咸平帝的声音淡淡的,想起来,似乎也很是感慨似得,“咸平三年江南水患,你亲赴灾区,三个月不眠不休,救活灾民三万余人。咸平六年北疆雪灾,你捐出三年俸禄,购粮赈济。这些,朕都记得。”
伍行怔了一下,那些都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是怎么想的呢?
好像是诚心诚意想要大雍有一个好的未来的,那,现在呢?
“但功是功,过是过。”咸平帝的声音仍旧是淡淡的,一字一句,给伍行下了判决,“革去伍行礼部尚书职,念其年迈,流刑免去,改判……家产抄没,子孙三代不得入仕。”
朝下一时无话。
所有人都在想,这判的,是不是过重了。
这其实比流放三千里更狠。
“毕竟伍行还有事情没有完全查完呢,”雍明突然出了声,“不是么?”
太子殿下开了口,这个事情又是皇帝钦定的,谁敢有什么异议呢?
“至于新坞国主来朝一事,”咸平帝面色淡淡的,一锤定音“,昭阳,你同寒玘和礼部一道负责吧。”
“儿臣领旨。”
“臣遵旨。”
寒玘嘴上应着,人却是微微垂了眼,他原先是在户部做事情的,这件事情无论怎么说,轮不到他的头上来,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昭阳居然也答应了,这件事情不对劲,昭阳想做什么?
早朝散了场,寒玘还是没想明白,索性,昭阳叫住了他。
“走吧,去公主府,我有事同你说。”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