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流浪猫饲养指南

　　听到这声呼唤，顾青川愣了一下，一股欣喜冒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成舟的脸，指尖轻柔地拂过他的眼角。那双眼睛还是有些红肿。他注视着成舟，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了几个度：“阿舟，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好不好？”

　　成舟听话地重复了一遍：“我好想你。”

　　这固然让顾青川高兴，但他想听的不是这句。他摇了摇头，眉头微微蹙起，带着点委屈执拗地强调：“不是这句，是前面那个。阿舟，你再叫我声哥嘛。”这个称呼，他觊觎太久了。

　　成舟看着他这副样子，没有再开口，只是重新将发烫的脸颊埋进顾青川的怀抱里。

　　顾青川很早就开始觊觎这声“哥”了。自从两人关系确定，他总是明里暗里地忽悠成舟，甚至不惜撒泼打滚装可怜。但成舟却始终不肯松口，他叫惯了顾青川的大名，突然要换个称呼，总会让他觉得特别别扭，喉头像是被什么堵住，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所以那声“哥”才会让顾青川如此高兴，他本来都已经快要放弃这个念头了，心想就这样也挺好，反正人一直是他的，没想到竟然在这样情境下得偿所愿。狂喜之余，又不禁涌上一阵懊恼，可惜自己没准备好，早知道就该提前把手机录音打开，把这声录下来，回去之后还能反复回味。现在好了，阿舟明显是又害羞了，任凭他怎么软语相求，都不肯再叫第二声。

　　顾青川倒也懂得见好就收，他本也就是抱着“再听一声就是血赚，听不到也不亏”的心态。收敛起那点小小的遗憾，正准备继续安慰怀里的人，却感觉到成舟靠在他脖颈处的嘴唇，触碰着他的皮肤，一张一合地动了动。

　　随即，那如同羽毛搔过心尖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清晰，轻轻敲在他的耳膜和心弦上：
　　“哥，我好想你。”

　　这一声，让顾青川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很少见到成舟如此脆弱的一面。在他的印象里，成舟总是坚韧的、隐忍的，是一棵在石头缝里也能顽强生长的野草，独自承受风雨。此刻这般模样，让他心疼得无以复加，他连忙一下下轻拍着成舟的背：“诶，我在呢，我就在这儿，接你回家。我们回家。”

　　情绪缓缓平息，在顾青川怀里待了好一会儿，成舟理智回笼，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关心起现实问题，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和担忧：“你大过年的被我叫出来，叔叔阿姨会不会觉得我太不懂事了啊？”他不想给顾青川的父母留下不好的印象。

　　顾青川闻言，忍不住低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好笑地看着他：“现在才想起来担心这个？好了别瞎想。”他语气轻松地解释，“我爸妈就报团出去旅游了，我姐也不在。家里就剩我一个，你要是不来，我才真是孤家寡人一个，只能抱着希望和岁安大眼瞪小眼。所以啊，你应该说，幸好你来了，终于有人来陪我这个空巢青年了。”

　　听他这么一说，成舟心里那块石头才总算落了地，忍不住破涕为笑，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嘴角扬了起来：“好，我来陪你了。”

　　“是啊，你来陪我了，” 顾青川牵起他的手，十指紧密相扣，另一只手自然地拉过成舟的行李箱，带着他朝停车场走去，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欢喜，“我好高兴，阿舟。”

　　两人并肩回到顾青川的公寓。一打开门，暖气扑面而来，驱散了室外的寒意。成舟脱下厚重的外套，顾青川立刻像块牛皮糖似的从身后黏了上来，双臂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的肩窝。
　　又来了，成舟在心里默默想着，嘴角却不受控制。明明才分开没几天，自己却格外怀念他的粘人劲儿。他伸出手，向后摸了摸顾青川的脸颊：“先去沙发那儿坐着。”

　　顾青川依言，搂着他走到沙发旁，却似乎并不满足于并肩而坐。他手臂微微用力，想将成舟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却被成舟轻轻推开了。“唉，你先别闹，我给你买了点东西，拿过来给你看看。”

　　他说着，转身把行李箱拖了过来，兴致勃勃地给顾青川展示他带回来的“战利品”。“这是给周明昭的，这是给林清哲的，这些是给工作室的……还有，这是给你的。”

　　接着，他又拿出那两条红色的手绳。“还有这个，”他摊开手掌，将手绳展示给顾青川看，“是一位摆摊的老婆婆送给我的，她说它可以保佑有情人永远在一起。”他顿了顿，提议道，“我们把它戴上怎么样？”

　　是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迷信的说法，但它却格外的迷人，不是吗？它代表的不是神佛的力量，而是当下那份要永远在一起的心意。顾青川也绝非迷信之人，可此刻却被这几个字击中心脏，他没有丝毫犹豫，先将一条系在成舟的手腕上，打了一个牢固的结，然后才将另一条递给他，示意他帮自己戴上。
　　两条一模一样的红绳，分别缠绕在两人的腕间，像一道无形的纽带，将他们系在了一起。

　　手绳戴好，顾青川的手便又搭回了成舟的腰侧，微微用力，暗示性地将他向自己这边按。成舟顺从地□□，面对面坐到了顾青川的腿上，这个姿势让他们的视线几乎持平，气息交融。

　　成舟抬手，轻轻抚摸着顾青川的脸颊，敏锐地察觉到他眉宇间似乎萦绕着阴霾。“怎么好像有点不开心？”他轻声问，“不喜欢这个手绳吗？”

　　顾青川没有回答，只是将头埋进成舟的胸口，在他衣襟前胡乱地蹭着，温热的呼吸透过有些薄的毛衣，喷洒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细微的痒意。成舟被他蹭得有些受不了，只好伸手抓住他的头发，用了点力道强制让他抬起头来：“别蹭了，听到我说话没？到底怎么了？”

　　顾青川被迫抬起头，对上成舟的眼神，支支吾吾地，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没有。就是……就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语速极快地问道，“你怎么今天突然就回来了？是不是……是不是向你父母出柜了？他们不接受我们吗？还是单纯的不接受我？你是不是和他们吵架了？是不是被赶出来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砸得成舟有些发懵，他伸出手，堵住了顾青川的嘴，强行手动闭麦，眼神里带着几分无奈。“没有，”他肯定地回答，“没有被赶出门，是我自己想回来的，你别瞎想。” 他选择了最简单的一个问题回答，试图将这个话题轻描淡写地带过去。

　　但顾青川又何其了解他，他拿开成舟的手，眼神瞬间耷拉了下去，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声音闷闷的：“那就是我说对了，是不是？你父母不肯接受我？阿舟，你是不是因为我和他们吵架了？他们骂你了吗？你难过吗？”他紧紧抱着成舟的腰，把脸重新埋回去，“其实……其实你也可以不用告诉你父母的。我只要知道你爱我就够了，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很开心了。我不想你因为我受委屈……”

　　“这不是你的错，别自责。”他心里确实不太好受，只是不知该如何向眼前这个人，诉说自己那不堪的家庭和过去，那些往事，似乎都有些难以启齿。

　　“阿舟，”顾青川再次用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他知道，成舟最受不了他这样，“可以和我说说吗？你总是这样，把事情闷在心里，把自己藏起来。我对你的一切都只能猜测，我也想是那个对你无所不知的人，我是你的家人啊。”

　　顾青川确实很精准地拿捏住了成舟的软肋。看着他这样的眼神，成舟在心里不断地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过于独断了？总是习惯性地将他人的关心拒之门外，固执地守着那些不堪的过去，却从未想过，这种单方面的隐瞒和沉默，反而会伤害到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顾青川见他久久没有反应，只是垂着眼眸，唇线紧抿，还是难过得再次低下了头，轻轻靠回成舟肩上。没关系的，他在心里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他们还有很久，毕竟，成舟不也说了吗，他们会永远在一起，他的阿舟，从不食言。

　　显然，顾青川对成舟的滤镜不是一般的厚，短短一天，就已经选择性遗忘了成舟之前放他鸽子的事。但或许，这就是爱情吧，盲目又宽容，他爱他，爱得毫无保留。

　　也正因他将头埋着，所以他没能看见，成舟脸上那纠结的神色。在一阵短暂却激烈的天人交战后，成舟终究还是败下阵来，他这辈子，算是彻底栽在顾青川身上了，他舍不得让他难过。

　　“我……”他终于开了口，“我没有故意要瞒你。”他谨慎地措着辞，试图用最平和的语气，将自己那些狼狈的过往，一点一点，完完整整地展现在爱人面前。

　　“这件事……其实很难说清楚。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

　　“我想知道！”顾青川猛地抬起头，抓住成舟的手，目光灼灼，“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一天说不完就说两天，一年说不完就说两年，我们有一辈子的，不是吗。”

　　这坚定的承诺，像最后一股推动力。成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些挣扎和犹豫似乎散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我……”他终于不再犹豫，开启了那扇尘封已久的门，带着他最信任的人走进。他对他讲述他那对自私自利的父母，那个压抑的童年，艰难的求生，逃离那个小地方，然后遇到他。那些他曾以为只能独自在角落里舔舐的伤口，此刻会有一个人为他贴上创口贴。

　　成舟突然感觉到自己胸口的衣服传来一阵冰凉，他微微一怔，将顾青川靠在他胸前的头抬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顾青川布满泪痕的脸，泪水在不断地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成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果然已经晕开了一小圈深色的痕迹。

　　成舟倾身向前，轻轻地吻了下顾青川湿润的嘴角：“怎么哭了？”

　　顾青川似乎觉得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很丢脸，有些难为情地撇了撇嘴，又想将脸埋回去。不过这次成舟早有防备，用手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脸颊。
　　其实成舟心里很清楚他为什么哭，他的男朋友，外表看起来又酷又帅，实际上格外感性，共情能力极强。

　　他主动地、一下下地啄吻着顾青川的脸颊，动作轻柔而充满爱怜，一边吻还一边安抚他：“好了，不哭了。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他捧住顾青川的脸，深深地吻上了他的唇，用一个坚定的吻，封缄了所有未尽的言语，也吻去他心中因他而起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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