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与破晓

　　“辉光”总部的结构图在屏幕上旋转，冰冷的线条勾勒出那座蓝灰色巨塔的骨骼。沐笙的目光越过层层安保标识和能源节点，最终定格在位于建筑核心深处、标识为“零号生物信息库”的区域。林莫的日志碎片曾隐晦提及，那里是“摇篮”协议主控服务器的可能位置，也是进行最高级别意识实验的场所。

　　“这里，”沐笙指着那片区域，“是心脏。也是他们最可能囚禁……或者说，存放关键‘组件’的地方。”他顿了顿，那个“组件”可能包括被捕获、研究的意识体，甚至……夜澜更完整的意识碎片。这个猜测让他心脏一阵抽紧。

　　秦青面露难色：“防御等级是顶级的。物理隔离、能量屏障、动态密码、生物识别……而且根据林莫清单的提示，内部安保很可能混有‘熵’的深度潜伏者，常规渗透几乎不可能。”

　　“那就用非常规。”沐笙的声音没有起伏。他调出了另一份资料，那是关于“辉光”总部每年一度的“全球生命科技峰会”的安防简报。这场汇聚了全球顶尖学者、富豪和政要的盛会，就在下周于“辉光”总部举行。“这是唯一能让我们的人，相对合理靠近核心区域的机会。”

　　“你想混进去？”秦青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但参会人员审核极其严格，身份伪造难度极大，而且现场身份核验……”

　　“不需要完全伪造。”沐笙打断她，眼神锐利，“用‘顾晨’的身份，但这次，不是病人。是‘投资人’。”他看向秦青，“利用我们在‘天穹’和后续调查中掌握的、关于‘辉光’某些见不得光的研究方向的‘把柄’，进行匿名、但足以让他们高层警惕的接触。他们会好奇，会想弄清楚这个‘顾晨’到底知道多少，是谁派来的。只要他们愿意见我，就是机会。”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等于主动走入虎穴，并摇响铃铛告诉老虎我来了。

　　“这太被动了！一旦进去，你就是瓮中之鳖！”秦青反对。

　　“我不会单独进去，”沐笙看向她，眼神带着决绝的托付，“我需要你和外勤组在外围策应，利用林莫提供的节点清单，在同一时间，对‘辉光’分布在城市其他区域的几个次要节点，发动佯攻。规模要大，要让他们认为我们是冲着破坏‘摇篮’网络去的，从而分散他们总部的注意力和安保力量。”

　　他指向屏幕上“零号生物信息库”的周边结构。“峰会期间，这里的常规守卫可能会有短暂调动。这就是我的窗口。”

　　计划在紧张部署中。沐笙需要熟记“顾晨”作为挑剔且掌握秘密的投资人的一切行为细节，从言谈举止到对特定领域的“专业”见解。高强度的压力下，他几乎不眠不休。

　　深夜，他独自在临时休息室对着镜子练习一个投资人应有的、带着疏离和审视的假笑。肌肉牵扯出的弧度完美，却冰冷僵硬。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像过去无数次疲惫时那样，用力揉一揉眉心——那是夜澜常有的小动作，他曾在无数个深夜，一边看着卷宗，一边这样缓解疲劳，而沐笙总会无奈地替他拨开额前垂落的碎发。

　　手停在半空。

　　镜子里，只有他自己。那个会因为他这个模仿的小动作而露出无奈又纵容笑容的人，不在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钝痛蔓延开。他放下手，假笑从脸上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和思念。他从贴身口袋里拿出那枚银色哨子，冰凉的金属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那个人的温度。

　　【“拿着，以后要是找不到我，或者……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吹响它。我一定能听见。”】夜澜将哨子塞进他手里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那时阳光很好，映得他眼角眉梢都是暖意。

　　沐笙紧紧握住哨子，指节泛白。夜澜，你现在……能听见吗？我就要去你曾经战斗过、可能至今仍被困住的地方了。如果我吹响它，你会来吗？

　　就在这时，负责分析林莫存储设备中残余数据的专家带来了一个意外的发现。

　　“沐顾问，我们在‘核心观测记录’的底层冗余数据里，发现了一段被多次覆盖、几乎被彻底擦除的……生物信号印记。”专家语气带着兴奋，“经过极限恢复和比对，这段印记……不属于你，也不属于林莫。”

　　沐笙的心跳漏了一拍。

　　“它的频率特征……与我们在‘天穹’基地，‘共鸣棱镜’核心最后时刻捕捉到的、夜澜顾问残留的意识波动……高度吻合！”

　　沐笙猛地站起身：“什么意思？！”

　　“这意味着，林莫可能……**长期、近距离地接触过夜澜顾问相对完整的意识源**！不是在‘天穹’，而是在那之后！在‘辉光’内部！”专家激动地解释，“这段印记像是无意中被设备记录下来的‘回音’！它被刻意隐藏和删除，说明这可能是林莫私自进行的调查，也是他最终被灭口的原因之一！”

　　夜澜……更完整的意识……可能就在“辉光”总部！在林莫工作过、最终也被杀害的地方！

　　这个发现像一道强光，瞬间驱散了沐笙心中因“核心”身份带来的阴霾，注入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和急切。他不再仅仅是被迫反击的“钥匙”，他有了必须主动深入虎穴的、无比明确的目标——

　　找到他。
　　带他回家。

　　他看向屏幕上那座冰冷的“辉光”巨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甚至带着一丝灼热。

　　“计划不变。”沐笙的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按原定时间，行动。”

　　这一次，他不是去赴死，也不是去证明什么。

　　他是去……完成一场迟到了三年的重逢。

　　无论前方是龙潭还是虎穴，他都必将前往。

　　（第七十二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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