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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迎风笑阎罗,寒刃饮血归冥途(十一)
朔云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在军营门口急得团团转,头发都快被自己薅下来一撮。一抬眼看见英才带着北斗和西山快步而来,他立刻扑上去,声音劈了叉:“将军!您可算来了!那萧大……那萧大他……”
话音未落,一股难以形容的腥腐恶臭已经扑面而来。只见营地中央的空地上,萧大蜷缩成一团滚烫的虾米,整个人在无意识地剧烈抽搐。他那条被巨鳄咬穿的小腿肚此刻已彻底烂开,伤口边缘翻卷着死肉,墨绿色的脓液正源源不断地涌出,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缓慢蠕动、扩散,所过之处,皮肤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青黑脉络。
英才脸色一沉,抢步上前蹲下,伸手就要探萧大颈侧脉搏。
“将军别碰!”朔云眼疾手快,一把攥住英才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声音带着后怕的颤音,“邪门!他这血水脓液有古怪!沾上一点就跟跗骨之蛆似的!后山已经躺下三个了!都是抬他时不小心蹭上的!这会儿也疼得满地打滚,伤口冒绿水!”
英才目光如电扫过萧大狰狞的小腿:“何时开始的?”
“昨儿半夜就听他哼哼唧唧,”朔云语速飞快,带着懊恼,“开始都以为是伤口疼,老兵油子嘛,谁没个嚎两嗓子的时候?随便糊了点金疮药就没人管了。结果后半夜那嚎的,能把死人吵醒!我过来一看,好家伙!烂成这样了!用灵石压上去,屁用没有!几个愣头青想着把他抬到大灵石台上,兴许能吸点灵气救命,结果抬人的时候手一滑,脓血蹭到胳膊上……”朔云脸上肌肉狠狠一跳,“那几个现在也在后山嚎呢!这位爷更是碰都碰不得,治也治不了,跟个烫手山芋似的!实在没法子了才惊动您!”
“是我疏忽了,”英才眉头紧锁,“那巨鳄的毒牙,竟藏着这等阴损玩意儿。”他目光转向山顶方向,“带他去灵泉。”
朔云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灵泉?!将军!那可是咱升山的命根子!拿来洗刷灵石、滋养本源的宝贝!您要用它……救这么个惹祸精、刺儿头?!”他指着地上气息奄奄的萧大,声音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肉痛,“兄弟们哪个不是刀口舔血、用命拼杀?他呢?头回出去就捅娄子!一看就是欠收拾、不听话的主儿!将军,为了他动用灵泉,值当吗?!”
萧大似乎被这激烈的争执声惊醒了一瞬,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瞳孔映出英才的身影,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将……军……我……要死了……”
“现在还没死透。”英才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再看朔云痛心疾首的脸,弯腰,双手稳稳穿过萧大腋下和膝弯,作势就要将他抱起。
“将军!毒血!”朔云惊骇欲绝,伸手又要拦。
“人命关天。”英才只撂下四个字,手臂用力,已将浑身滚烫、散发着恶臭的萧大打横抱起。他身形一闪,快如鬼魅,抱着个人也丝毫不减速度,只留下原地急得跳脚的朔云和两个傻了眼的小跟班。
朔云看着地上那滩墨绿色的脓液,再看看英才消失的方向,狠狠一跺脚,把气撒在北斗和西山头上:“还杵着当门神呢?!滚去山顶盯着!那大个子是死是活,将军有没有事,一炷香内给我报回来!”
“是!”两人如蒙大赦,撒丫子就往山顶冲。
山顶灵泉,寒气氤氲如雾。
英才小心翼翼地将萧大浸入那冰蓝清澈的泉水中。刺骨的寒意瞬间激得萧大一个哆嗦,神志竟清醒了几分。他费力地睁开眼,看到泉边英才模糊的身影,气若游丝:“……将军……我……真不行了……”
英才一手稳稳托着他后背,防止他沉下去,声音平静无波:“提气。”
“没……力气……”
“不是让你用腿脚的气力,”英才纠正道,指尖在他胸口虚虚一点,“是这里,盘踞在你胸中,随呼吸一起一伏的那股‘气’。凝神,抓住它!”
萧大脑子混沌得像一锅粥,本能地依言去感知。胸口处,似乎真有一股微弱冰凉的气息在滞涩地流转。他刚想开口问“抓住之后呢”,英才托着他后背的手,毫无预兆地——撤了!
“咕噜噜——!”
冰冷的泉水瞬间从四面八方倒灌进口鼻!萧大呛得魂飞魄散,四肢乱蹬,有那么一瞬间,强烈的求生欲和呛水的愤怒让他只想扑上去给这位“神迹将军”那张俊脸来上一拳!
“将军!”西山咋咋呼呼的声音和北斗急促的脚步声同时抵达。
“何事?”英才头也没回,目光紧盯着泉水中挣扎扑腾的萧大,只见那墨绿色的脓液正肉眼可见地被泉水中析出的丝丝缕缕冰蓝色光点包裹、吞噬、净化,如同污垢遇到了最强效的洗涤剂。
“您没事吧?”北斗根本没看萧大,一双眼睛锐利如鹰,死死盯着英才的手和脸,仿佛在检查什么易碎品。
“他能有什么事?泡澡呢。”英才语气轻松。
“我不是担心他!”北斗的小脸绷得紧紧的,指着灵泉,“这泉水用一点少一点!我早发现了!洗刷灵石还能回收灵力,洗刷他这种惹祸精能回收什么?一桶毒脓吗?”
旁边的西山机灵地接了一句:“回收一个活蹦乱跳的刺头呗!”
北斗一个眼刀飞过去,杀气腾腾。西山立刻缩起脖子,把自己伪装成一块背景石头。
“哈哈哈!”英才被这俩活宝逗乐了,朗声笑道,“西山说的倒也没错。我做事,向来只问该不该,不问值不值。”他话锋一转,声音低了些,对北斗道,“替我看着他会儿,我去那边调息片刻。”
北斗的小脸“唰”一下白了,声音都尖利起来:“将军您被毒血沾上了?!!”
西山瞬间炸毛:“啊?!不要啊将军!您可不能有事啊!”
“聒噪。”英才屈指在两人脑门上一人弹了一下,力道不轻不重,“一点皮外伤沾染的煞气,打坐片刻就能逼出来。安静待着,别吵。”
话音落,他已如一片轻云,飘然落在一块巨大的七彩灵石之上,盘膝而坐,阖上了双目,周身气息瞬间沉静下来,仿佛与山巅的灵气融为一体。
北斗和西山大眼瞪小眼,同时伸手死死捂住了对方的嘴,四只眼珠子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钉在英才身上,生怕错过一丝异样。山顶只剩下灵泉汩汩的水声,萧大微弱的呛咳声,以及两个小跟班因紧张而格外粗重的、被强行压抑在手掌后的呼吸声。空气里,那恼人的腥腐恶臭,似乎真的被灵泉的清冽寒气驱散了不少。
灵泉寒气蒸腾,白雾如活物般盘旋缭绕。英才睁开眼,只见萧大不知何时已浮在泉心,壮硕的身躯舒展,铜铃大眼直勾勾瞪着漫天星斗,眼神却空洞得像两口枯井。
“你开窍了。”英才的声音不高,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
缩在七彩石下打盹的北斗一个激灵弹起来:“啊?!这就开窍了?!”他这一嗓子能震醒死人,旁边流着哈喇子打鼾的西山却只是咂咂嘴,翻个身继续挺尸。
萧大的喉咙里发出破旧风箱般的嗬嗬声:“是啊……走了多少年弯路……原来开窍就是引天地之气入体……早知道……”他布满血丝的眼角竟渗出一滴浑浊的泪,“何必背井离乡……让老娘孤零零守着破屋……”
“各人缘法不同,早开晚开,自有定数。”英才的声音平静无波,“追悔无益。想好以后的路了?”
萧大沉默片刻,水波随着他胸膛的起伏荡漾:“我要留在外征亲卫队。”
“你本就是其中一员。”
萧大哗啦一声从冰冷的泉水中站起,水珠顺着他虬结的肌肉滚落:“你知道我的意思。”他要的,是真正能并肩的位置。
北斗一个箭步挡在英才身前,小豹子似的龇着牙:“你想干嘛!”
萧大湿漉漉的目光扫过这忠心耿耿的小护卫,忽然转向英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对你如此赤诚,为何不点化他开窍?”
北斗心头猛地一跳!开窍……还能靠人点化的?!
英才的目光也落在那张总是写满蓬勃朝气的脸上,少年眼中燃烧的星火,曾是他在这片污浊泥沼里最珍视的光。他轻轻摇头:“机缘之事,强求不得。我不喜替人定命数。”
北斗心底那点隐秘的期待瞬间被浇灭,委屈像细小的藤蔓缠上来。他多希望将军能“干涉”他一下啊!可惜这话,只能烂在肚子里。
萧大抹了把脸上的水,声音带着刚开窍后的通透感:“你和传闻里的昆吾将军,不太一样。都说你眼里揉不得沙子,见不得弱小受苦。”
英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自嘲的弧度:“你也说了,是传闻。”
“不对!”北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拳头捏得死紧,声音拔高,“将军就是将军!是顶顶真实的存在!不许你给将军泼脏水!”
英才跃下灵石,顺手在那颗炸毛的小脑袋上揉了一把,力道不轻不重:“好了好了,知道你是护主心切。他逗你呢。”他话锋一转,语气随意得像问今天天气,“今日的引气功课,做了?”
北斗高涨的气焰“噗”一下被戳漏了大半,眼神开始飘忽:“……还没。”
英才只含笑看着他,不说话。
北斗立刻像被无形的手拎起来,乖乖跳上那块巨大的七彩灵石,盘腿坐好,眼观鼻鼻观心,开始引气。那速度,堪称训练有素。
萧大看得眼热:“啧,要是我也有这么个指哪儿打哪儿的跟班就好了。”
“不是跟班,”英才纠正,目光坦荡地迎上萧大,“他是未来的小将军。”他顿了顿,看着萧大骤然睁圆的眼,声音清晰而笃定,“你,也是。”
萧大开窍的消息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整个升山军营沸反盈天。欢喜者有之——仙人说凡夫俗子无法开窍?放屁!萧大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忧愁者更多——那山顶灵泉是随便能爬上去的吗?开窍之路,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仍是镜花水月,遥不可及。
英才干脆利落地将亲卫队劈成两半,亲自带着萧大这支“新锐”踏上了外征之路。然而,当萧大终于明白所谓“外征”的真谛,看着自己从深潭鱼泽的厄兽巢穴里,用特制的大篓子哗啦啦捞起大片闪着微光的、带着腥气的鱼鳞碎甲时,他对将军那点高山仰止的崇拜,“啪叽”一声摔得稀碎。
“我一直以为!”萧大捞起一篓子黏糊糊的鱼鳞,声音充满了信仰崩塌的悲愤,“这些灵石都是您老人家一刀一剑,跟那些厄兽祖宗们浴血厮杀、虎口夺食抢来的!结果……结果就是来人家老巢捡破烂?!捡边角料?!”他简直想把手里的篓子摔了!
英才双手快得只剩残影,“嗖嗖嗖”几下,脚下的篓子已经堆满。他头也不回,反手精准一抛,守在潭边的北斗早已扎稳马步,稳稳接住。将军这才慢悠悠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晚饭:“打架多费劲?打一架消耗的灵力,够捡多少天的‘破烂’?东拼西凑,好歹能保证每人每天的口粮不断顿。懂?”
萧大看着潭底那巨大、阴森的巢穴轮廓,瓮声瓮气道:“捡?捡到猴年马月去!我看更费劲!下次直接端了这老窝不行吗?以前你单枪匹马可能够呛,现在老子也能引气入体了!虽然还比不上你,给你打个下手、当个肉盾总够格吧?”
英才捞鱼鳞的手顿住了。他慢慢直起身,转过头,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里,第一次燃起了一点跳动的、名为“搞事”的火苗。
“可以试试。”
深潭鱼泽的主人,是条六爪怪鱼。体型硕大如小丘,鳄身鱼头,六只利爪能轻易撕碎岩石,最瘆人的是那嗓子,嚎起来跟夜半婴啼似的,专爱吃幼兽嫩肉。
萧大效率惊人,直接端了附近一窝野山猪的老巢,把十几只吱哇乱叫的猪崽子用坚韧的藤蔓捆成一串,丢在潭边当诱饵。北斗看得眼皮直跳:“……你这是连锅端了?不留点种?”
萧大拍掉手上的泥,理直气壮:“那老母猪精得很!老远闻到味儿就撅蹄子跑了!旁边还有豺狗等着开席呢!反正留也是喂狗,不如便宜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黄泉路上也好作伴。”他甚至还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考虑得很周到。
北斗:“……”
地面猛地一震!潭水剧烈翻涌!
“来了!”英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水花炸开,一个披着厚重泥浆和绿苔的巨大头颅猛地探出!那磨盘大小的鱼眼死死锁定了岸边吱哇乱叫的“美味”,布满倒刺的巨口张开,腥风扑面,就要来个囫囵吞枣!
“锵——!”
雪亮剑光如雷霆乍现,精准无比地卡在怪鱼即将咬合的上下颚之间!巨大的咬合力震得剑身嗡鸣!怪鱼吃痛,猛地缩头就想往深不见底的潭水里钻!
“想跑?!”萧大怒吼一声,从怀里掏出六颗下品灵石,用尽刚学会引动的那丝微薄灵力,狠狠砸向潭面!“给老子冻上!”
灵石触水即炸,刺骨的寒气瞬间弥漫!潭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咔嚓咔嚓”凝结成冰!
怪鱼一头撞在冰面上,发出沉闷巨响!它那婴孩啼哭般的嘤嘤声陡然拔高,尖锐刺耳的音波直冲萧大脑门!
萧大心神一荡,动作慢了半拍!
粗壮如巨木的鱼尾挟着万钧之力,狠狠抽在他腰侧!
“噗——!”萧大像个破麻袋一样被抽飞出去。
“我能接住!”北斗反应极快,飞身扑上,两人滚作一团,狼狈不堪。
“剑阵,起!”英才清喝一声,手中长剑嗡鸣震颤,瞬间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十六!十六道凝实的剑气如同银亮的囚笼,旋转着从天而降,将试图破冰而出的怪鱼死死钉在冰面上!
“轮到老子了!”萧大吐掉嘴里的泥,红着眼扑上去,又是六颗灵石出手,带着他刚领悟的、还十分粗糙的冰寒灵力,狠狠砸向怪鱼那六只疯狂挣扎的利爪!
噗噗噗噗噗噗!
冰晶在爪上炸开,瞬间冻结!怪鱼发出凄厉到极点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了几下,终于不动了。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怪鱼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焚烧,迅速融化、收缩,最终在冰面上凝聚成一颗足有半人高的、流光溢彩的——五彩巨石!
北斗张大了嘴,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这厄兽死了……就变成这个?!那山顶那些巨大的五彩灵石莫非都是……”
萧大已经扑了上去,激动地摸着那块冰凉坚硬、蕴含着磅礴灵力的巨石,声音都在发颤:“发了!发了啊将军!这么大一块!凿成小块,少说能顶半个月的口粮!够全营兄弟敞开吸了!”
当这颗闪烁着梦幻光芒的五彩巨石被众人合力抬回升山大营时,整个营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狂欢。朔云激动得胡子都在抖,端着一碗粗茶挤到最前面,声音哽咽:“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啊!我朔云有生之年,竟能看到自家兄弟猎回来的五彩灵石!这可是十仙老爷才有的本事!将军!我……”他激动得说不出话。
英才笑着将身边还在傻乐的萧大往前一推:“首功在此。若非萧兄弟提议,我们还在捡鱼鳞呢。”
萧大猝不及防被推到聚光灯下,面对无数热切崇拜的目光,黝黑的脸膛涨得通红,手足无措:“我、我没干啥!都是将军出的力!我……”
朔云是何等老油条,瞬间明白了将军的用意。他压下心头那点微妙的酸涩,立刻堆起笑容,高高举起茶碗:“原来是萧兄弟的奇谋!弟兄们!敬我们的大功臣萧兄弟一碗!为咱们打开了新路子!也为以前弟兄们有眼无珠,给萧兄弟赔个不是!”他带头一饮而尽。
人群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附和:“敬萧兄弟!”“萧兄弟好样的!”“齐心协力!打厄兽!挖灵石!”
萧大被这汹涌的热情淹没,眼眶发热,胸中豪气顿生,也举起不知谁塞过来的碗,嘶声吼道:“好!以后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打更多的厄兽!挖更大的灵石!让所有兄弟都能修炼!再也不用怕那些狗日的厄兽!”
“齐心协力!打厄兽!挖灵石!”吼声直冲云霄。
喧嚣鼎沸中,北斗悄悄扯了扯英才的袖子,小脸绷得紧紧的。英才微微俯身。
“将军,”北斗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浓重的不安,“你怎么把风头全让给他了?杀死厄兽能得五彩灵石,这是天大的秘密!以前大家怕厄兽怕得要死,自然断了这条路。现在好了,人人都知道杀厄兽能爆‘大礼包’!可问题是,现在整个升山,能跟厄兽正面放对的,只有您一个啊!”他急得眼圈发红,“您会累垮的!”
英才拍拍他的肩,笑容依旧温和,带着点安抚:“无妨。一颗五彩巨石,足够支撑半月消耗,时间充裕,够我休养了。”
北斗的眉头拧成了死结,声音带着少年人罕见的尖锐:“问题根本不在这里!将军!是他们!是他们知道了有这么大的‘金山’可以挖!他们的胃口会被撑大的!永远也填不满的!”
少年的话音,如同最不祥的预言。
那颗璀璨的五彩巨石,如同投入饥饿狼群中的一块肥肉。仅仅七天,就在无数双贪婪汲取的手掌下,消耗得干干净净,连点渣滓都没剩下。
从那天起,昆吾将军成了升山最忙碌的“猎手”。从最初的十五天出征一次,到七天一次,再到三天一次……每一次,他都带着亲卫队,深入更险恶的荒野,寻找更强大的厄兽。每一次胜利归来,带回那颗象征着力量和财富的五彩巨石时,迎接他的都是山呼海啸的狂热崇拜,是倾尽全营灵石的、铺张奢华的凯旋大典——灵石点燃的火炬照亮夜空,灵石粉末洒落如雨,只为了营造那片刻虚幻的辉煌。朔云从最初的极力劝阻,到后来麻木地加入,甚至开始主动安排更盛大的排场,只因一句“将军立下如此大功,难道连这点灵石都舍不得为他花吗?”便堵住了他所有的嘴。
升山附近的厄兽巢穴,如同被篦子篦过一般,迅速变得空空荡荡。
终于,在又一次本该是“猎杀日”的清晨,刺耳的喧嚣打破了营地的平静。
“灵石呢?!今日的灵石怎么只有一颗?!塞牙缝都不够啊!”
“老子一天至少要吸五颗!没灵石我浑身难受!骨头缝都疼!”
“昆吾将军呢?!今日不是外征的日子吗?为什么没吹号角?!”
“将军!我们要见将军!”
人群的质疑、不满、贪婪的呼喊,如同瘟疫般蔓延、发酵,汇成一股焦躁的洪流,冲击着军营的秩序。
而此刻,升山之巅,那块曾见证萧大开窍的七彩灵石上,他们口中无所不能的昆吾将军,正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仿佛一尊被抽干了所有灵气的玉像。
北斗跪坐在一旁,小小的身体绷得死紧,死死咬着下唇,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砸在冰冷的灵石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萧大站在几步之外,第一次以这样的角度,这样近的距离,看着这位在他心中如同神祇般永远挺拔、永远强大的身影。巨大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他。他从未想过,那座仿佛永远不会坍塌的山峰,竟也有轰然倒下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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