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账本里的喜欢

　　第一节课是会计入门，老师在讲台上讲着“会计要素”，粉笔末簌簌落在黑板槽里。颜煜把笔记本摊开，笔尖在纸上划了几道，却总忍不住用余光往斜前方瞟。
　　周辰坐得笔直，课本摊在桌上，右手握着笔，时不时在旁边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阳光从他那边的窗户照进来，给他的发梢镀了层浅金，连落在书页上的影子都显得安安静静的。
　　“喂，”杨敏用胳膊肘轻轻撞了她一下，压低声音，“看什么呢？老师刚才叫你了。”
　　颜煜猛地回神，心脏“咯噔”一下，慌忙抬头看向讲台。老师正笑眯眯地看着她：“颜煜同学，来说说会计的基本职能是什么？”
　　周围传来几声低低的笑，她的脸“唰”地红了，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些刚才听过的名词全跑得无影无踪。指尖攥着笔，指节都泛了白，喉咙像是被堵住，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就在这时，斜前方传来极轻的翻书声。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周辰的课本被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正好能让她看到摊开的那一页——“核算与监督”五个字被他用荧光笔轻轻标了出来。
　　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颜煜几乎是脱口而出：“是核算和监督！”
　　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对，不错，请坐。”
　　她坐下时，后背已经沁出了薄汗，却忍不住往周辰那边看了一眼。他正好也转过头，对上她的目光，嘴角噙着点浅浅的笑意，飞快地眨了下眼，又转了回去。
　　就那一眼，像颗糖丢进了心里，甜丝丝的。颜煜低下头，假装整理笔记本，指尖却在“核算与监督”下面画了个小小的波浪线，笔锋都带着点藏不住的雀跃。
　　课间休息时，王磊博抱着篮球跑过来：“周辰，下节课体育课，一起去占场地？”
　　“不了，”周辰指了指桌上的水杯，“我去接杯水。”
　　王磊博撇撇嘴，又冲颜煜和杨敏喊：“你们女生也去操场啊？今天好像要测800米。”
　　杨敏哀嚎一声：“不是吧？刚开学就来这个！”
　　颜煜心里也有点发怵，她从小就不擅长跑步，每次测800米都像要了半条命。正低头抠着书包带，忽然听见周辰的声音：“体育课后是数学课，你们的练习册带了吗？”
　　杨敏愣了下：“带了啊，怎么了？”
　　“我刚才看了下，最后几道题有点难，”他说着，目光落在颜煜身上，“等会儿跑完步，要是有不会的，可以一起讨论。”
　　颜煜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连点头都忘了，只是愣愣地看着他。他已经转身往教室外走，校服的背影在走廊里显得格外挺拔，阳光落在他身上，像加了层温柔的滤镜。
　　“喂，魂又丢了？”杨敏戳了戳她的脸，“他刚才是不是在跟你说话啊？”
　　颜煜回过神，耳尖又开始发烫，抓起水杯往外面走：“我也去接水。”
　　走廊尽头的饮水机旁，周辰正低头接水，水流“哗哗”地注进杯子里。颜煜捏着自己的空杯子，站在旁边等，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他身上那股清清爽爽的薄荷味。
　　“刚才……谢谢你。”她小声说，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周辰转过头，手里的水杯已经接满了，他把杯子递给她：“先给你接？”
　　“不、不用。”颜煜慌忙摆手，自己按下了出水键。冰凉的水流落在杯底，溅起小小的水花，她看着水面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又说了一遍，“上课的时候，谢谢你。”
　　他笑了笑，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举手之劳。”顿了顿，他像是想起什么，又说，“800米跑慢点没事，别逞强。”
　　颜煜猛地抬头，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睛，那里面好像盛着初秋的风，轻轻一吹，就把她心里的慌张吹得七零八落。她“嗯”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水杯里的水已经满了，却舍不得挪开手。
　　上课铃响时，两人并肩往教室走。他的步子不快，刚好能跟她的小碎步合上。颜煜看着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子，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一起，像她此刻的心跳，乱乱的，却带着点说不出的甜。
　　她偷偷想，或许学会计这条陌生的路，也没那么难走。毕竟，身边有了想跟上的脚步。
　　体育课的哨声尖锐地划破操场上空的风，颜煜站在800米起跑线上，手心沁出的汗把号码布都濡湿了一角。杨敏在旁边摩拳擦掌：“没事没事，大不了跑最后一名，反正老师也不会吃了我们。”
　　话是这么说，可当哨声再次响起，身边的人都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出去时，颜煜还是下意识地跟着往前跑。风灌进喉咙，带着塑胶跑道被晒热的味道，跑过弯道时，她瞥见操场边的香樟树下，周辰和王磊博正站在那里。王磊博举着瓶矿泉水挥得老高，而周辰只是安静地站着，目光落在跑道上，像是在找什么人。
　　颜煜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脚下的步子也乱了节奏，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跑到第二圈时，她的腿像灌了铅，眼前开始发晕。旁边有人超过去，带起的风扑在脸上，她几乎想停下来走几步。
　　就在这时，一道清清爽爽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调整呼吸，两步一呼，两步一吸。”
　　是周辰。
　　颜煜咬着牙抬头，看见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跑道边，就站在她正前方不远的地方。阳光落在他扬起的脸上，眼神里带着点认真的鼓励。她像是突然有了力气，攥紧拳头，跟着他说的节奏调整呼吸，脚步虽然慢，却没再停。
　　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她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杨敏眼疾手快扶住她，往她嘴里塞了颗薄荷糖：“我的天，你居然没走！”
　　含着糖的清凉漫开，颜煜弯着腰喘气，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跑道边瞟。周辰已经回了树荫下，正被王磊博拍着肩膀说笑，侧脸的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干净。
　　等缓过劲来，杨敏拉着她往树荫下走，路过周辰身边时，他递过来一张纸巾：“擦擦汗。”
　　颜煜接过来，指尖碰到他的指腹，像被电流轻轻击了一下，慌忙低下头，用纸巾按了按额头的汗。纸巾上带着淡淡的清香，和他身上的味道很像。
　　“跑挺快啊，”王磊博凑过来，“比上次模拟考强多了。”
　　“是有人在旁边指导好吧，”杨敏促狭地眨眨眼，“某人刚才喊得可认真了。”
　　周辰的耳朵似乎红了红，咳嗽了一声：“体育课自由活动，要不要去小卖部买水？”
　　“要！”杨敏立刻举手，“我要喝冰可乐！”
　　颜煜跟着他们往小卖部走，阳光穿过香樟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她走在最后，看着前面周辰的背影，他的校服拉链没拉到底，露出里面白色的T恤领口，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刚才他站在跑道边的样子，他喊出的那句“调整呼吸”，像颗薄荷糖含在心里，清清凉凉的，又带着点微甜。
　　小卖部里人多，周辰让她们在外面等着，自己挤了进去。杨敏撞了撞颜煜的胳膊：“你觉不觉得，周辰今天对我们有点不一样？”
　　颜煜的心猛地一跳：“哪、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杨敏托着下巴，“就是感觉……他看你的时候，眼神有点特别。”
　　正说着，周辰拎着两瓶冰可乐和一瓶矿泉水走出来，把矿泉水递给颜煜：“你刚跑完步，喝温水好点。”那瓶水是常温的，瓶身上还没凝出水珠。
　　颜煜接过来，指尖触到温热的瓶身，心里也跟着暖了暖。原来他连这个都注意到了。
　　“谢、谢谢。”她小声说。
　　周辰笑了笑，没说话，转身递给杨敏一瓶可乐。阳光落在他笑起来的眼睛里，像落了星星，亮得让颜煜不敢直视。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温水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得很。看着不远处打闹的杨敏和王磊博，再看看身边安静站着的周辰，颜煜忽然觉得，这个初秋的午后，好像比夏天还要让人觉得温暖。或许，这条路真的没走错。她偷偷抬眼，看了看身边的人，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数学课的铃声刚响，老师就抱着一摞练习册走进来，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全班：“昨天让预习的几道附加题，谁来讲讲思路？”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连翻书声都轻了许多。颜煜盯着练习册上那些绕来绕去的公式，眉头皱得紧紧的——正是早上周辰说的那几道难题。她刚才在操场耗了太多力气，此刻脑子像团浆糊，怎么也理不清头绪。
　　“颜煜，”老师忽然点了她的名字，“你来说说第三题？”
　　她猛地抬头，心跳瞬间提到嗓子眼。杨敏在旁边急得用手指戳练习册，可她眼里只看到一片模糊的数字。
　　就在这时，斜前方传来纸张翻动的轻响，周辰的笔记本被他悄悄竖起来一点，页边空白处写着几行清秀的字，正是解题的关键步骤。
　　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颜煜定了定神，顺着那些提示慢慢梳理思路，声音虽然轻，却比上课时稳了许多。讲完最后一个步骤时，老师点了点头：“思路是对的，就是不够自信，下次大声点。”
　　她坐下时，后背又出了层薄汗，却忍不住往周辰那边看了一眼。他正低头写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仿佛刚才那个悄悄递答案的人不是他。可颜煜知道，那几行字的笔锋，和他课本上标注的“核算与监督”一模一样。
　　下课铃一响，杨敏立刻凑过来：“可以啊你！刚才我都没看懂，你居然讲出来了！”
　　颜煜的脸有点热：“就、就突然想通了。”
　　“我看是某人帮你想通的吧？”杨敏挤眉弄眼，朝周辰的方向努了努嘴。
　　正说着，周辰转过身来，手里拿着他的练习册：“刚才那道题，你这里的辅助线可以换种画法，更简单。”他的指尖落在她的练习册上，轻轻点了点，“你看，从这里连接……”
　　他的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离她的手背只有几厘米的距离。颜煜能闻到他指尖带着的淡淡墨水味，混着早上那股清冽的薄荷香，让她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她屏住呼吸，听着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些复杂的公式好像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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