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渔院子里长大的孩子

　　辞职的事，殷雨只是口头上答应老祖。

　　殷雨当然知道老祖的反应为什么这么激烈。

　　说实话不能因为自己的遗憾而去强制要求别人按照非本人的想法做事，这是殷雨最讨厌的，这或许就是当年高考后她像十二岁逃离殷家村村长的家一样毅然决然地逃离彤渔大院。

　　当过于讨厌一个选项的时候，往往做出的选择不一定是正确的。

　　可能是另外一个极端。

　　不过，这个情况对现在的殷雨来说她还没有发觉，发觉三十岁的她才进入叛逆期。

　　补习机构正月初五就要开业，殷雨必须要叫人来医院换她。

　　“刚老祖还叫我提醒姐，让你记得辞职。”孟题送殷雨去停车场，“姐，实在不行，你就辞了吧。”

　　“怎么你也这么说？”殷雨皱着眉。

　　现在的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拒绝。

　　回春时是成立了多年大型的艺术机构，它不只永朝华亭区的一家，在业务方面他们是有绝对的细分。就像殷雨做的课程顾问，这个职位就不归财务部门的洛壹聪管理，平时真没什么接触的空间，总公司有任何的业务变更之类的通知都是彭靓莉这个直系上司传达到她的手上。

　　老祖的担心是多余的，但她知道改变一个人的思维是比健身还要难的事。与其伤害一方达成目的倒不如就算了，善意的谎言无伤大雅。

　　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回头看见孟题犹豫的表情。

　　孟题是个嘴上没把风的人，犹豫了有好几分钟，真不像她的脾性。

　　“看你这样，是因为逢时吧？”殷雨把行李放进后备箱，让小妹陪着她吃顿午饭，这几天医院的菜太清淡了，她心心念念饭店里的味精味。

　　钱逢时生意的事让孟题也燥的上火。

　　网店的客流量不分节假日，一些平台的折扣活动期也大不如零几年那个时候的效益，现在都被入驻平台的几个大品牌瓜分的差不多。加上网店和刚诞生的时候说法背道而驰，现在没有人说是贪便宜才上网买东西。

　　大学创业园那里还有个店铺，每个月都在账上划走八十多元的物业管理费用，一一年的春夏新款也要着手出货了。

　　这些的资金链倒是能卡还卡的形成圈。

　　关键，再有一个季度的时间就要缴纳店面的租金。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生活处处要用得上钱的地方。创业更是个吞金的地方。

　　“所以，姐……”孟题因为紧张喉咙都被黏住了，猛灌了一杯水才缓解，“你能不能来做模特?你身材高挑、匀称，就算不露脸也能把衣服穿得好看，图片本就会比文字更具备购买欲的刺激，就当是做做善事，帮帮我们小逢儿吧！求求了。”她双手合十，一脸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孟题再次提起让殷雨做橙市模特的想法。

　　“可是如果还是失败呢？”殷雨只要想到后续购买照相机、PS软件、摄像头、拍摄场地……就觉的太阳穴突突地撞着脑仁疼。

　　“这不是还有一线机会嘛！不试试怎么知道结局?”孟题理所当然的说出这种话，让殷雨怔了一下。

　　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确实冲的人脑窝子嗡嗡响。

　　几秒之后，殷雨噗嗤笑出声。

　　“一会儿我去找逢时面对面的聊一聊吧，祖奶奶那里少不了人，快去吧。”

　　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孟题抿着嘴，重重地吐着一口气，直到胸腔有了窒息感的疼痛，才慢悠悠地点头，起身离开饭店。

　　医院附近的饭店没有什么高峰期，似乎一直都人来人往。

　　殷雨看向门外的风景。

　　人流的穿梭速度很快。

　　快到似乎有残影。

　　春日没比严冬温暖。

　　至少在永朝是这样，四季只有夏季、冬季和为期半个月的分割线。

　　所以钱逢时分不清现在是冬天还是春天。

　　看着网店后台成交的订单，她在心里做了一个重大的策略，看了眼手机的时间，准备睡一会儿下午要去一趟商业街。

　　摘下眼镜，直接躺懒人沙发上补眠。

　　刚戴上眼罩就听到久违的惊叫声，“怎么这么乱啊！会有蟑螂的呀！”

　　钱逢时整理了一下歪了的眼罩，轻声抱怨，“姐，我这刚有睡意。”

　　“你生意不好也不用这么堕落吧。”殷雨刚放下行李箱就开始打扫卫生。

　　钱逢时被殷雨嘀嘀咕咕念叨烦了，把眼罩一扯，一丢，起身往厕所走顺手把门用力一带。

　　哐当！

　　巨响在不大的房子里回声阵阵。

　　其实音波还没消失在空气里，钱逢时就开始后悔自己把这段时间积攒的气撒在无辜的人。

　　骑虎难下。

　　两个人在不大的房子里也能各处一室，尴尬弥漫每个角落。

　　等殷雨丢掉整理出来的垃圾，才有时间去敲响了卫生间的门，贴心提示：“上厕所时间不宜过长，医生说容易得痔疮。”

　　一，二，三。

　　倒计时三个数，门就开了。

　　殷雨的职业会和小孩子打交道，耐心确实好了很多。她一只手倚在门框上，问：“终于消气了?”

　　“姐，你说我做的这个事情会成功吗？”钱逢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反丢了个问题。

　　“每个人对成功的阈值不一样。有些人要成为首富才算成功；有些人工资能付首付就算成功；有些人认为名留青史才算成功；有些人认为有后代子孙就算成功……其实你在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已经动摇了，你不认为自己会达到你想要的预期结果。”殷雨坐到床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坐姿，“你为什么怎么想赚钱?”她直接了当的把成功换了个词表达。

　　钱逢时瞳孔震动，移开视线，“我要赚钱了，第一时间把你这房子的房贷还清。”

　　“姐姐的房贷不用你担心。”殷雨向后倒在床上，犹豫片刻，“如果你真的缺少模特图，我想我能帮你。但尽可能的可以不露脸吗？”

　　钱逢时顿了顿动作。

　　眨眼的瞬间，她又有了新主意。“好啊！等后天老祖没有排异反应之后我们就拍，我先去去商业街谈分流销售，还是不想放弃实体经济。”说完，她快速地扒拉了几口泡面就出门了。

　　明天初五回春时就要开工了，殷雨这几天没睡好，要趁家里没个其他人好好睡上昏天黑地才觉得这个假期才值得，睡前把手机直接关机。

　　半夜三更，走廊外的邻居又是醉酒回来。

　　吵吵扰扰的声音刺耳，扎破了殷雨的美梦泡泡。惊醒，猛地睁开双眼，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她分不清时间，摸索着开灯，起身拿过脚边的手机。

　　刚开机，手机提示音就响个不停。

　　全是孟题发的图片。

　　想也是钱孟姐妹情，应该是殷雨这头刚答应，远在医院那头的孟题就收到钱逢时的短信。

　　都是些沙龙的造型的素描画以及担心殷雨失联是不是不满意的信息。

　　殷雨赶紧回复是自己刚刚在补眠，才看手机，也顺便表达了对这些造型的喜欢。

　　发完消息，她才看到时间是凌晨三点半，“天呐！”最讨厌在休息时间布置任务的打工人最终还是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了吗？

　　没想到对方秒回。

　　‘是不是很好看！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嘻嘻。’

　　不知道为什么殷雨透过文字好像能看到孟题昂着头，翘着鼻子，骄傲的模样。

　　不过，殷雨也不得不承认孟题的能力。

　　就职艺术辅导机构的这些年，她也看过了很多能力强的艺术生的作品，那些艺术生的线条处理和色彩运用和孟题很相似，可孟题并没有系统性的学习过美术，大大小小的奖也拿过几个。

　　庆幸的是孟题从没因为没钱放弃热爱，她选择放弃文化课的成绩。

　　人生就是这样有失就有得。

　　不能贪心，连吃带拿，什么都要，容易给自己噎死咯。

　　这点彤渔大院里的长辈倒也是看得开，只要求她考上专科就好了，别无他求。

　　不过后来上了高一后她突然又开始对化妆品感兴趣。

　　所以，孟题不仅要买颜料和炭笔以外还要买些化妆品，导致她体重更瘦了，瘦得病态。

　　殷雨几乎是无意识的会多照顾这个小妹的饮食。

　　到了拍照那天也是，殷雨请了半天假，特意在机构楼下的蛋糕店里买了两块三角蛋糕，给两位小屁孩送去。

　　“一杯美式一杯拿铁，和这些一起付。”

　　殷雨刚把钱递出去就被人压下，她听声音就知道是洛壹聪，手一下子抽回。脚步挪动半步拉开些距离，脸上带着僵硬的八齿微笑，“谢谢，洛总，这个点也下班了吗？”

　　“没，下午担心困所以来买杯咖啡。”

　　洛壹聪的语气、举动都没有逾矩，殷雨也担心是自己过于自恋，但拉开距离也没错，就把零钱塞进他呢大衣外套的口袋，“拿铁我喝就当您请了，两个蛋糕是给我妹妹的就还是我来吧。”

　　说完，拿着咖啡踩着高跟鞋跑走了。

　　背影越来越远，洛壹聪抬手伸进大衣口袋，摸着还带着余温的钞票，抿着嘴也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