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在人间，也非在人间

　　逃出去，快逃出去，快离开这个家……这个是家吗？为什么我还要在这里留下？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爱。为什么我觉得我自己好累。为什么我会被人天天轰着出去……一个温暖的家，不应该暖暖的吗？为什么我的心是那样的冰冷。为什么我想要离开。为什么我想要逃离这一切……我该怎么逃离这样的生活呢？我该做些什么呢？
　　谁能够替代我呢？谁又能带我离开呢？我能做些什么呢？

　　2008年，我15岁。
　　我没有像徐九零说的那样，努力学习，考上一个好的高中。我没有。我再一次找了借口，告诉自己只是因为讨厌学习，所以没有上一所好的学校。后来，养父给我找了人，进了村口的一所中专学校。
　　什么样的人会去上中专呢？要不，就是考上高中，但是没有钱上大学，又或者想学技术的人会来到这里。要不，就是我这种没有好好学习，来这里打着学技术，其实来混日子，等着成年就可以找工作的人。但是像我这种只是因为不好好学习来这里的，反而没有多少。更多的是，就是因为在学校调皮捣蛋甚至被开除，而不得已来这里继续混下去成年的更多。所以很搞笑的，我成了班里的优等生。
　　在我在毋家时那个村里的小学之后，这是又隔了多少年，我又变成了神奇的优等生。凤凰自然是没有的。在一群野鸡里，我成了最乖的一只。想想都觉得搞笑。
　　三月，开学没多久，学校让组织演讲，每个班里都出了一个人。我作为班里的优等生，我去了。然后在那里认识了乔坤。不，那个时候，他叫做薛金保。
　　他那时候坐在我的旁边，我第一次在学校见到那么老成的学生，胡子茬很长，瘦瘦的，衣服破破的。这就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当时演讲的什么内容我忘记了。但是最后，我没有得奖，心里很不舒服。而他，得了二等奖。隐约记得那个时候应该和他聊了不少话，觉得这个人还可以，所以就加了□□，之后等这个比赛结束之后，就各回各班。我学的是电脑，他是电工，只隔了三个班级。仅此而已。
　　原本，我以为我和他之间不会有什么交集。所以在清明节来临时，我发现上面显示是他的生日。于是很客气的说了声，“生日快乐。”他说了，“谢谢”。之后就一直很少说话。因为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距今已经整整17年。很多事情让我再一次回忆，有记忆，但也有忘记。只能大概讲述一些。不过这个人，真的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导师。我真的是无比感谢他。
　　“我希望从今以后，你不要为了离开一个炼狱，而又跳入另一个炼狱。”这是我其中一个闺蜜在两年前对我说的话。是的，她的这句话很全面。因为我的过去，就是一个接一个的跳进去，再爬出来。无论哪一个，直至2023年11月，彻底截止。
　　我不会再跳了。我永远不会再跳了。
　　2008年，那个时候我应该是在养母家里过得特别特别压抑的。要不，我怎么会去找薛金保呢？薛金保是那个学校里面，我所认识的里面年龄最大的一个学生。因为很多学生都是初中毕业才来的，而他是因为考上了高中，但是因为家里穷，又想学技术，就来到了这个学校。他的家很远，每天需要坐公交车近半个多小时才能来学校，所以很多时候的中午他为了省车费，直接就不回去。毕竟中午的放学时间本就不长，所以早上来，下午走，这是他的规律。
　　为什么会找年龄大的人呢？不知怎的，那个时候就觉得，年龄大的人会照顾人，会心疼人，会有安全感。所以在那个我想要逃离的时刻，我决定和薛金保在一起。而我，又怎么能够和他在一起呢？
　　当我在□□上告诉他，我想要和他谈对象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其实有喜欢的人了。只不过那个是他的妹妹。但是那个妹妹的身世只不过如我类似，从小被送过来的而已，只不过他暂时不能提出来。他告诉我，他暂时放不下她。
　　因为太渴望被爱，所以我说，“没关系，我不在乎。我会追你，但我也会等你喜欢上我为止。”
　　那个时间，说来也很巧。明明逃离的心都已经快要卡到嗓子眼了，可是那个时候，养母，毋家，甚至木木，他们见到我时，就会偶尔给我个零花钱。那个时候，我都感觉我每周都快有五十块的零花钱了。而又很搞笑的是，就是如我刚开始所说，他的家庭条件很不好，所以他一周能有五十，就已经很好了。而这些钱对于我来说，刚好是我将他拿下的前提。
　　就如我13岁喜欢徐九零时，我对他的喜欢，只能唱他喜欢的歌，将他喜欢的孙燕姿照片统统洗好，寄给他。他当时也是感动的。所以那个时候我就明白，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就必须得对他好。当然，我和他又从未真的见过。所以，除了那些小事，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可是薛金保在我的身边啊。那么，我该怎么拿下他呢？为了我以后的爱，我总要做些什么。
　　是的，一开始我的目标就明确。所以我和他的开始，从不是因为爱，而是为了得到爱，而做的铺垫，假装很在乎罢了。现在想想，我那个时候真的不是一个好人。
　　因为我是优等生，因为养父和学校的老师们认识，我找到我的老师，告诉他我想去学电工。我又找到他的老师，告诉他，我想去他的班里待上一周。但是，我点名和薛金保坐在一起。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神奇的是，两个老师都同意了。而且很搞笑的是，他还让他们班里的同学将我的桌子给搬了过来，然后顺理成章的坐在了薛金保的旁边。
　　那个时候，电工的班里只有三个女生。所以那个时候，班里的男生都在起哄。但是在起哄之后，没多久留下的，是满满的疑惑与羡慕。
　　从我和他做同桌开始，每天早饭，我买。他每次来到学校之后，抽屉里都会有一个卷饼或者一瓶奶。中午，我尽早回家，然后每天中午偷摸着给他做饭，送饭。他如果去网吧，我就去网吧陪他，给他买饮料和零食。下午放学，我就陪着他，两个人从一开始的一起走，到后来的拉着手走，然后每一天都将他送到车站。然后偶尔，我会因为他说喜欢巧克力，就给他买巧克力蛋糕。因为他顺口一提的某件小事，就直接记在心里，然后照做。这些事，维持了一周。因为一周之后，我就又回到了我的班里。
　　那个时候，他的同学们都不理解为什么我会对他那么好。但是那个时间好像真的很流行恋爱，班里的三个女生都有她们的对象，然后他们就会让她们向我学习。当然，像我这种人，难找。毕竟，我属于完全的付出型。而且，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这所有的行为，想要的只是感动他，让他属于我，再将他的爱给我。如果我有满满的爱，那么，我这一切的努力也就值得了。
　　后来，回到自己的班里之后，我仍旧会每天早上买上早饭。巧的是，我有两个初中同学和他是同学，所以每天都是让他们把早饭给他放进桌子里。他们也乐此不疲。
　　是的。结果是，我拿下了他。可是，拿下的，只是他。爱呢？
　　我永远记得，2008年5月12日，汶川地震的那一天。我们在班里，也有微微的震动。然后我在纸上写上了字，大概意思是，如果世界即将灭亡，我希望能和你一起死去。
　　后来，一有空他就喜欢带我一起去学校后面的教学楼，然后在没有学生的楼道里亲我，抱我。然后带我去卫生间，让我看他的□□。
　　15岁，那一刻，我慌了。
　　那个时候的我，还以为，两个人的恋爱，是从一开始的害羞，到拥抱，到牵手，到接吻。而那种事情，是要等两个人深深爱着对方之后，想要永远和对方在一起之后，结了婚之后才可以发生的事情。
　　可是他却告诉我，“嗯，这是正常的。情侣之间现在都是这个样子。”
　　是的，他应该是被我拿下了吧？但是，爱呢？这就是爱吗？
　　也许是因为从小就不会反抗，或者知道反抗无效。所以无论他对我做什么，我都会觉得，嗯，我可以接受。又或者说，他比我大，懂得多，我听他的，总是没有错的。
　　后来的日子，我一如既往地送他去车站，给他送饭，两个人一起享受回家的路上。再后来，送他去车站，就变成了他送我回家。养母家就在学校的南面，车站在西面。我们就从学校走向西面，再走向南面，从一条又一条的小巷子里穿过。我们会在里面牵手，接吻，说上很多话，乐此不疲的再向东走去，看着我回去之后，他再离开。
　　回去之后，也会发消息，会暧昧。真的像两个人谈恋爱一样，互相说着思念。
　　虽然到现在我也不理解，我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毕竟我那个时候选择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得到爱而已。而不是对他突然的好感，又或者因为他某件事的感动。这些他从未给过。
　　记得很清楚。和他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他告诉我，他拿了八百块钱。当时我很惊讶。毕竟这个对他来说已经很多了。但是后来，他带我去肯德基吃了一个甜筒。因为从未去过，当我把甜筒外面那层壳吃掉的时候，他告诉我这个是不能吃的。那个时候的我自然是羞愧难当。但是如果放现在，是谁规定哪一个冰激凌的外壳不能吃呢？而且更搞笑的是，他的八百块，是为了让我陪他一起选一部他自己的手机而已。
　　是的，仅此而已。
　　后来过了一年多，学校里的学生都纷纷被送去富士康打工。他也一样。
　　那段时间，我在家里经过养父的介绍，去一家很小的磨轮公司上班。什么是磨轮呢？就是零食袋子上显示的生产日期，那些黑色的印字就是磨轮。而有多小呢？老板，员工和我，就我们三个人。但是在2009年，那个时候我的工资居然有一千块了。其实已经很好了。而且那份工作很是清闲，只要在各种零食袋子上找那些商家电话，联系他们，看他们是否需要磨轮就可以了。但是，因为太清闲了。我觉得我拿的工资对不起我的体力。毕竟，我什么都没有做。
　　后来，我去了我一个舅舅家的蛋糕店做学徒。每个月八百块，要做很多事，也要学习很多。虽然有些累，但是却很充实。
　　那个时候，我还是有跟他一直联系。但是毕竟异地，矛盾升起来的时候，真的是没有办法止住的。毕竟他还是那样的直男。
　　那一天下午，我还在蛋糕店。店里的蛋糕盒子快没有了，舅舅让我回家去拿。他们家就在蛋糕店隔壁，很近。
　　那时候，我忘了是第几次跟他提分手。但是当我推开门时，发现他就站在店门口。就如一开始见面那样，胡茬很多，人很瘦，破旧的衣裳。因为不想让人知道，我直接进小区，他也跟了过来。
　　后来，和好了。
　　那一年冬天，16岁的我在去清洗那一个个蛋糕模具的时候，我的手仍旧冻得通红，仍旧会裂开。粗的像胡萝卜的手指，让我小心翼翼而又自卑。只是他那个时候，已经被我带到了舅舅面前。所以那个时候很多清洗的，都是他有空就来，而我，做着其他就好。
　　现在想想，其实那个时候的矛盾也许并不多，最起码讲起来的时候也是蛮温馨的。
　　自从他从富士康回来之后，他就跟他爸爸一起做维修家电的工作。那种工作既辛苦又清闲。辛苦时是忙的顾不上，闲的时候是淡季没有活的时候。可是一旦他闲下来，他就给我打电话，我们有空就开始煲电话粥。
　　直到有一天，我给他打过去，是他爸爸接的，那头直接讲道“你们两个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吗？天天打电话，这都浪费多少电话费了！”
　　无缘无故的被吵。我一时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继续。
　　后来他打过来，说他跟他爸爸吵了一架。但是后来，我们的电话确实打了很少了。也许，电话费真的很贵，有什么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和他刚认识的时候，他说过他喜欢他的一个妹妹。但是后来，他说他喜欢上我了。
　　当我17岁的时候，他带我去了他家里，然后发生了第一次。因为没有见血，所以他问我，“你怎么就没出血呢？”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回答。因为那时候的我，下床走路都是打颤的。可是没有血。他怀疑我不是第一次。哪怕那个时候我已经走不成路。但是，想到多年前的哥哥，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了。
　　我陷入了自我循环。各种自卑。
　　我和他在一起，从未开过一次房。因为没有钱。不是他家，就是我家。
　　是的，我带他回养母家。
　　在每一次养父母都睡着，在我的哥哥嫂子都睡着之后。他那时候就躲在我家后面的围墙后，然后都睡着之后，我发消息，他就过来。我偷偷跑出去，小心翼翼的打开门，他进来。我又偷偷锁上，回屋。
　　我们会觉得很刺激。但更多的是，没有钱。我的钱全部给养母。他，只是义务帮他爸爸一起工作而已。我的零花钱，只够我们的小零食。房间，真的开不起。
　　他告诉我，“如果你爱一个人，你就必须要给他发生关系。”所以后来，哪怕我很抵触这件事，他会给我用药，我也在接受。然后就会小声地告诉他，我疼，我不舒服。
　　可是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需要用身体来证明，我爱他。
　　毕竟，我要的，是他也爱我，不是吗？

　　可是爱一个人，真的要用身体来证明吗？
　　如果不舒服，也要发生，这真的是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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