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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寒霜
苦寒修道院并非得虚名。它孤悬于北境最荒凉的风吼隘口之上,灰黑色的石墙饱经风刀霜剑,仿佛与脚下贫瘠的灰岩冻土融为一体。寒风永无止境地呼啸着,卷起雪沫和碎石,抽打着一切。这里远离尘世的喧嚣,只有永恒的诵经声、刺骨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孤寂。
Arnold站在修道院最高的钟楼露台上,单薄的修士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几乎无法抵御那透骨的寒意。他刚满十七岁,身形继承了父亲Lychnis的骨架,高大而匀称,但长期的清修生活让他显得有些瘦削,尚未完全长开。一张年轻的脸庞轮廓分明,遗传自母亲Niamn的精致五官被北境的寒风刻上了些许棱角,深棕色的卷发被风吹乱,露出一双与国王极其相似的、深邃的蓝眼睛。只是此刻,这双眼睛里没有父亲的骄横与纵欲,只有一片茫然和与年龄不符的沉郁,以及一丝被压抑的、对未知世界的渴望。
他眺望着南方,视线越过无尽的灰褐色冻土和起伏的山峦。鹰巢堡的烽火已经熄灭,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那股焦灼的气息,如同远方地平线上低垂的、铅灰色的云层。王都…父亲…那个他只在模糊记忆和母亲充满怨恨与野心的低语中存在的世界…还有那个素未谋面、却被母亲描述成巨大障碍的Marthy女伯爵…
“Arnold殿下。”一个低沉而毫无波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宫廷特使,Lord Cedric,一个面容刻板、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贵族,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他穿着厚重的狼皮斗篷,上面缀着代表王室的紫金徽记,与周围苦修的灰色调格格不入。
Arnold身体微微一僵,缓缓转过身。特使身后,跟着一小队盔甲锃亮、神情倨傲的王都骑士,他们的目光扫过Arnold简陋的修士袍,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陛下敕令。”Lord Cedric展开一卷盖着鲜红狮头火漆印的羊皮纸,声音洪亮,盖过了呼啸的风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即刻起,解除Arnold殿下在苦寒修道院之居留。授‘北境讨逆元帅’衔!统御王都第一、第三军团,宫廷骑士团一部!奉王命,讨伐叛逆领主Marthy of Hawksrest!踏平鹰巢堡!取其首级,献于王座之前!”
每一个词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Arnold的心上。元帅?统御大军?讨伐?踏平?首级?这些血腥而沉重的词汇,与他十七年来朝夕相伴的经文、清规戒律和冰冷的石墙形成了地狱般的反差。一股巨大的眩晕感袭来,他下意识地扶住了冰冷的石栏,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叛逆…Marthy大人…她…” Arnold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确定。母亲Niamn在为数不多的探视中,总是咬牙切齿地咒骂着那个“傲慢的北境母狼”,说她如何恶毒地羞辱王室,如何威胁他未来的地位。但修道院的老院长,那位沉默寡言却目光睿智的老人,曾在他年幼时偶尔提及过这位镇守北境的女伯爵,言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说她像山岩一样坚韧,守护着王国最寒冷的门户。
Lord Cedric锐利的目光扫过Arnold苍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身体,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上前一步,将沉重的羊皮纸敕令和一枚象征元帅权威的黄金狮头徽章不由分说地塞进Arnold冰凉的手中。徽章冰冷的触感让Arnold猛地一颤。
“殿下,这是陛下对您的信任和期许!是您洗刷…证明自身血脉与价值的天赐良机!” Cedric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每一个字都敲打在Arnold最敏感的心弦上,“荣耀之路,必以鲜血铺就!收起您无谓的软弱和疑虑!换上戎装,即刻启程!王国的军队在等待他们的统帅!莫要让陛下失望,更莫要…辜负了您母亲日夜的期盼!” 最后一句,他加重了语气,眼神意味深长。
母亲…Arnold脑海中瞬间浮现出Niamn那张美丽却总是充满焦虑和野心的脸庞,还有她每次离开修道院时,抓着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肉里的力道,以及那句反复的叮嘱:“我的儿子,你一定要成为最耀眼的那个!让所有人匍匐在你脚下!”
一股混杂着恐惧、迷茫和一丝被强行点燃的、扭曲的使命感在他年轻的胸膛里冲撞。他握紧了那枚冰冷的黄金徽章,徽章边缘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他抬起头,望向南方,那片即将被战火点燃的土地,眼神中的茫然渐渐被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悲壮的决心所取代。他别无选择。他必须成为一把锋利的刀,斩向那个名叫Marthy的“叛逆”,斩出一条通往王座的血路。
“我…遵命。” Arnold的声音依旧干涩,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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