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娘娘的二嫁生涯

作者:桃李成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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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罚


      坤宁宫,正厅。

      暖风袭人,珠帘玉幕。

      涴儿踉踉跄跄起身,膝间一阵刺痛,她蹙额,连忙敛眉低头,不敢表露丝毫。

      堂下,孙嬷嬷半抬眼,肃正道:“娘娘让我问你,可否知错?”

      涴儿又跪,伏首答:“嫔妾知错,请皇后娘娘息怒。”

      整个过程,身侧两排宫人不发一言,冷冷注视着她,眼含鄙夷。

      仿佛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涴儿低声下气磕头,姿态放的极低,也不介意宫人嘲笑,将自己的脸面放地上踩。

      原是她坏了规矩。

      孙嬷嬷见她背绷的直挺,就放慢了语速,“身为宫妃,有劝戒之责,采女却纵着皇上雪天胡来,有失宫妃品德,皇后下旨,罚您抄写女戒十遍,明日呈交。”

      涴儿绞紧手,身子有些发颤道:“嫔妾李氏,谢皇后娘娘宽宥。”

      孙嬷嬷唤人将她扶起,福身道:“采女请起,皇后娘娘身为国母,不好偏私,还望您体谅。”

      涴儿避了避,躬身道:“嬷嬷严重,嫔妾不敢。”

      孙嬷嬷笑了,道:“皇后娘娘说,您最是恭顺,只是下回不可太顺着皇上。”

      涴儿应下:“嫔妾知错。”

      回蓬莱宫路上,朱红宫道,她搀住春玉的手,走的一瘸一拐。

      来往宫人看见她,都立即低头,但窥探的目光依旧明显,像毛毛细针,缓缓扎进骨头。

      涴儿笑笑,咬牙忍耐,迈着沉重步伐一步步朝蓬莱宫走去。

      含霜履雪。

      回到宫里,宫人过来搀扶,拿汤婆子的、拿药膏的、拿棉被的……

      涴儿斜倚靠枕,道:“辛苦你们了,今日天冷,我妆奁里有一袋银子,春玉,你拿去买些肉菜,跟底下人分了。”

      春玉领命,取过银子出去。

      一出门,春月拉住她,小声道:“采女给了多少钱?”

      春玉道:“喏,都在这儿了,大概有十两。”

      “十两?”春月道:“倒能买不少肉了,只是采女为何不给银子,我托管事寻了个新活儿,就差五两了。”

      春玉瞪她,扯着她的衣领到了一旁,道:“你又乱花钱,这银子攒着不好?非得送给别人。”

      春月指了指暖阁,压低声音说:“宫里都知道,采女是皇后抬起来打贵妃脸的,等过一阵,皇上不宠她,她又惹怒贵妃……”

      “树倒猢狲散,等她真倒了,咱们都得砸死。”

      春玉略微思忖,道:“收着点,别舞的明显。采女如今得宠,咱们伺候她少不了好处,等真不成了,再见机行事。”

      伺候得宠嫔妃的油水多,一块肥肉没榨干,哪能就扔了。

      再有,宫里好位子紧俏,去了也不过图点逢年过节的赏赐。

      毕竟,近主子身伺候,难于登天。

      春月得意一笑,道:“放心吧,我不傻,得攒够本再走。你也赶紧打听着,看哪有好的。”

      春玉瞥她,道:“我知道了。”

      进入二月,草长莺飞。

      初二破晓,卫祎从东暖阁出来,陪皇后用了早膳。

      嬉笑言谈间,卫祎道:“朕有几日未来,皇后宫里的梅花都枯了些。”

      尚后为他夹一筷子嫩白菜,道:“您喜欢梅花,宫人也用心侍弄,奈何天逐渐热起来,花落了不少。”

      卫祎道:“上月,朕陪李氏赏梅,在梅苑见着两颗老梅树才长了苞,想必此时开的正好,朕叫人挪来坤宁宫。”

      尚后侍膳的手一顿,笑道:“坤宁宫到处是梅树,再种显得拥挤,不如您赏去蓬莱宫,想必李氏也高兴。”

      卫祎“嗯”了声,也抬手为皇后夹菜,轻轻放于瓷碗,“你太瘦了,可是宫务繁忙?”

      尚后看着碗中自己爱吃的桃花鲊,眉眼盈盈,道:“该换季了,宫里要预备做春装,所以,这两日事多了些。”

      换季做衣裳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奴婢们还好,不用太上心,照旧例办就成。

      但娘娘们的衣裳则有讲究,按照位分,从布料、颜色、绣花,皆有规矩。并且,若每年换季的衣裳都做的一样,难免叫人心里不舒服。

      尚后不想后宫哀声怨道,就得尽量让底下嫔妃满意,这个度,要掐好。

      让少数服从多数。

      卫祎道:“你别累着了,多让手下人帮衬。”

      尚后笑道:“臣妾心中有数,只是到了重要地方,还是得亲自盯着,避免出了岔子。”

      “你素来能干。”卫祎亲自给她盛汤,道:“这么多年,朕也只放心你一个。”

      尚后接过汤,眸色温柔道:“皇上,臣妾一直记得,那年先帝赐婚,原是属意三妹,是您,亲自将如意递给了臣妾。那一刻,臣妾向上苍起誓,此生,要做好您的妻子。”

      她言讫,卫祎微微一怔。

      皇后甚少说这些话。

      握住了她的手,他笑道:“你已经做到了。”

      “少时夫妻老来伴。”他道:“阿瑶,别怕。”

      尚后直笑弯了眉,回握他的手,道:“嫁给皇上,臣妾从来不怕。”

      一些事,原本堵在各自心中,如今说开,两人都弯了弯唇,相视一笑。

      半月后,朝中出了件大事。

      皇帝派去江南巡盐的官……死了。

      落水而亡。

      盐铁,自古是国朝“重器”。自景佑年来,江南局势焦灼,不少税务一团糟乱,眼见收来的盐税一年比一年少,卫祎再咽不下这口气,便派亲信出征。

      才两月,局势刚一好转,主事的人却死了。
      半途而废,余下一个烂摊子。

      众人瑟瑟,觉得今年的冬,格外漫长。

      乾清宫,哐哐的板子声此起彼伏。

      明明是艳阳天,所有人却缩起脖子,半弯着腰,呼吸都不敢过重。

      丹楹刻桷的大殿,安静的连掉根针也能听见。

      卫祎将手中奏疏狠狠掷地,厉声道:“疯了,一个个都疯了!还嫌朝廷不够乱吗?还嫌朕太清闲吗?”

      “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这是朝廷,不是江湖,开口闭口打打杀杀。你告我、我告你,你做初一,他做十五,将水搅的一团浑。还有那妄想浑水摸鱼的,真是利欲熏心!”

      骂过人,他邪火出了一半,还有一半憋在心里。

      安湖宁大气不敢喘,跪在地上等皇帝骂完,才膝行捡起奏疏,佝偻着腰献上。

      卫祎冷冷看他,倏地,他拎起奏疏,重重冲着他砸去。

      安湖宁顾不得奏疏,忙跪下磕头,整个过程,一言不发,连句求饶也没。

      哐哐哐——

      几个响头磕下去,他的额头淌了血。

      好在,卫祎只是不耐摆手道:“滚滚滚,少站这儿碍眼!”

      安湖宁扶正帽冠,低头告退。

      卫祎闭了闭眼,缓步走下丹墀,行往后宫。

      蓬莱阁,梅香盈室。

      涴儿静静画着画。画里,两座朱墙角,种着一株牡丹。

      这半月清闲,她读书写字、泼墨作画,还有心思鼓捣吃食。

      将豆腐切块,焯水于稻草中放置,再用酒冲红曲,配上香料,密封一段时间,便是红腐乳。

      这东西下粥最好,作着画,想着晚间要不要腌一瓮萝卜,遽然,廊下有宫婢问礼。

      皇帝来了。

      她回神,放笔下阶,整理衣裳,在人掀开帘幕进来后,蹲下一礼:“嫔妾拜见皇上,皇上万福。”

      卫祎道:“起来。”

      涴儿起身,宫人进茶,她亲自端去,问:“皇上可有用膳?”

      “用了。”卫祎看了看桌上的画,道:“牡丹画的不错。”

      涴儿小心翼翼瞥他,谦卑道:“嫔妾不过班门弄斧。”

      卫祎笑笑,道:“更衣吧。”

      涴儿微愣。

      她杏眼瞪的圆溜,歪头的模样更像宫里娘娘们养的犬狗,可爱可怜。

      卫祎无奈笑,揽过她,一同去了屏风后。

      绢丝屏风后,数枝牡丹掩映交缠,才摸上玉带铃,卫祎便倾身而下,重重咬上她的唇,肆无忌惮啃咬。

      涴儿吃痛嘤咛,身躯僵硬,连呼吸也顾不得。

      见状,卫祎轻笑,胸膛颤动,“脸这么红,还没习惯?”

      涴儿垂眼,睫毛轻颤,小声道:“嫔妾、嫔妾好像呼吸不过来了。”

      话落,卫祎拊掌大笑,心情奇异好上许多。

      “采女真是……惹人怜爱。”

      笑完,他叹气,将她打横抱起,弯腰放在软榻。随后,他跪坐榻上,手臂撑身,伸手慢慢卸掉她的绢花、钗环。

      “咚”的一声,金簪落地。

      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衣料厮磨音。

      乌发垂泄,衣料堆叠,美人如花。

      四下寂静,他红着眼,手掌摸到颈后。

      那里,有两根鹅黄丝带。

      卫祎呼吸沉重,用力一拽,侬艳美景,尽在眼前。

      他低头,手上青筋暴起,慢慢抚摸。周遭空气像火烤过,哪里都是腾腾热气,熏的人涔涔流汗。

      亲了亲涴儿眼皮,他道:“忍忍。”

      廊下,侍奉的人猛地听见里间动静,纷纷肃目,目不斜视。

      一个时辰后,里间吟叫停下。

      卫祎下榻倒茶,一饮而尽,又大口呼吸几次,心跳才慢慢平静。

      喝完,他又倒了杯,端到榻间,道:“喝口水。”

      涴儿还在抱着被子喘气,额角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身上,她接过水,三两口喝完,小声道:“皇上,嫔妾想去更衣。”

      卫祎“唔”了声,拿过茶杯避出。

      一会儿,屏风后有潺潺响动,又慢慢消散。

      涴儿面色潮红,脚踩过七零八落的衣裳,飞快钻进被窝。

      “皇上。”她轻声喊:“嫔妾好了。”

      卫祎这才露面,他上前亲亲她的脸,笑道:“你翻个身。”

      涴儿带着不解翻身,面朝软榻刻有云纹的一面。

      卫祎摸摸她的耳朵根,起身方便。

      少顷,涴儿脸羞红,拿被子蒙头,闭眼念读过的文章,耳畔乱糟糟的。

      好在,这种令人脚趾蜷缩的尴尬很快结束。

      系上外衫,卫祎站在软榻阶沿,卷起被子,连人带被,打横抱起。

      涴儿惊呼,才探出头,便被他摁下。

      “别乱动。”

      涴儿缩头,漆黑闷热的被子里,她仿佛听见他在低低地笑。

      胸腔不断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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