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BOSS带出副本做同事后我不活了

作者: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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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相


      东方玄术漂浮在半空中,蓝天碧海将她包裹在这一方偌大的空间。

      她站在四方透明的回廊上,玻璃上一圈圈涟漪相互碰撞,不断扩大,奏着无声的音乐。两边墙上挂着风格迥异的画,一路延伸不知尽头。

      这种体验很新奇。

      以住,【灵觉】代替了她的眼睛存在于脑海中,好让她能以第一视角“看见”;而现在,【灵觉】让她如同一位参观博物馆的游客,以第三视角见证故事的开端。站在这里的她是一缕意识,而画和回廊则是眼睛,回廊之外的景象是画放大至整个空间的影像。

      她同时向左右边伸展手臂,手和画完美贴合,她如拨弄钢琴键般轻轻地划向下一幅画,慢慢在廊道里前进。

      每前进一步,手指划过之处,外面的景象也跟着变化。

      万籁俱寂的空间,先是飞鸟穿梭在树林和天空,振翅破空,啼啭声不绝,游鱼洄游激起一层层波澜,形似鲸鱼的大型水生生物陆续破海跃出,巨大的浪潮扑到了廊道的玻璃上。东方玄术感觉眼角有一道水痕,湿湿的,手摸到脸上又什么都没有。

      继续往前走,蓝天碧海,万物共生的一派祥和景象骤然大变,血潮四面八方地涌入海洋,无数尸骸或凄厉地尖叫,或如深渊巨兽般吞噬了所有活物;飞鸟逃难似地飞向远方的群山,越是靠近,身上丰满的羽翼便如飞灰般消散,剩一副残破的骨架徒劳地飞行,最终坠亡在血海和尸山交界之地。黑云压城,蛰伏着万千杀机,一道道惊雷劈山倒海。

      她停了下来,手指颤抖着不肯碰下一幅画——尽管知道这可能是现实发生的,但是这种真实感犹如身临其境,将她内心的梦魇放大数十倍。

      ——比这更可怕的黑暗我都见识过,没什么好怕的。

      她对自己说,深呼吸了几下,数着321就向前跑去,手指划过了好几幅画,尸骨堆积的山脉,怪物啃食人类的特写,怪物丑陋的面庞,四散飞溅的血肉,//淫//秽//腥//臭//的各色液体,同类蚕食同类……总之各种末世的黑深残画面开了五倍速般向后撤退,东方玄术表示这辈子没跑得这么快过,尽管已经跑到和刘翔一样快,还是会被一瞬而过的画面吓到,包括但不限于猝不及防地被突脸,断手断脚,爆血……

      她没有眼睛,但是那些东西溅到廊道上还是会让她有被脏东西糊到的幻痛。

      她蹲下来干呕了几分钟,才扶着墙重新站起来。好在一切终有尽头,这次的画比起之前更有人间烟火气,而且下面开始有文字介绍。

      十座高塔围成一个圈,高塔尖端各有一个能源球,十珠串联,散发着温润的光芒,那片弹丸之地像是世外桃源。下面有一行字:

      『这是末世中幸存的人类的福佑之地,十座能源塔形成结界抵御怪物的侵袭,只有大家认可的英雄才能拔出剑,打开结界,带领大家把怪物打跑』

      ——收集十种能源……原来如此。

      东方玄术大概猜到接下来的故事走向了。

      她放慢脚步,如同鉴赏家一般闲庭信步,指腹在粗糙的画纸上摩挲。

      “执剑握枪的勇者们出去打猎……爽朗的笑容,手上是动物的尸体,还有怪物头颅……受伤和死去的人多……药不够,医疗水平低……物资不够分,有时连尸体也吃……老人女人小孩多,男人少,家庭圆满少……农田菜地,烧饭补衣,勉强维系……受教育水平不高,老师少……守塔的人每天轮换三次……结界坚固,流星日薄弱,解除结界需得到设下阵法的英灵的信任……”

      她摘取画和文字介绍中的关键信息,却始终没有看到陈诺和那十个人的身影,反而廊道隐隐受到十座能源塔的排斥,她的眼皮酸涩不堪。

      她摸索到下一幅画,终于看到陈诺的身影。画里的他小小一个,头顶光溜溜的,正蹲在地上,右手拿着一把小木剑给三花猫顺毛。下面的介绍是:

      『爸爸从外面猎了头牛回来,还给我带了礼物!这次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它,不会让它被怪物抓走』

      前面刚劲有力的楷书,到这里变成了小孩子歪歪扭扭的手写字,东方玄术嘴角上升两个像素点。

      画面一转,出现了十个人。他们身上泥污不堪,其中几个人身上还有血腥味,每个人手里拿着稀缺的物资,有石油,矿石,药物,够吃半年的怪物和动物尸体以及各种他们没见过的发明。

      『有一天,从外面来了好几个奇怪的人,还带了好多我没见过的东西。他们说自己一直在找同胞,寻找避难所』

      画中为首的人是这些人的队长。她见过这个人,长得帅能力强但是……有点不想看接下来的部分了。

      她硬着头皮摸下一幅画,松了一口气。画的是他们十个人助人为乐,还有人给他们中长得好看的人相亲,送情书。

      『大哥哥大姐姐好受欢迎,还经常从外面给我们带礼物,最帅的大哥哥还教我剑术,还有怎么追』追字后面的“人”打了几个X。

      东方玄术嘴角迅速下降五个像素点,最不想看到的画面还是出现了:

      为首的男人和守塔的人在值班室里击剑,还是一个在门缝偷窥的视角。

      『又找不到教我剑术的大哥哥,同桌告诉我他去塔那了,他最近总是去那里……很奇怪,大哥哥把守塔的姐姐压在桌子上,也是在练剑吗』

      ——这种就不用这么详细了吧。

      东方玄术抹了一把脸,看下一幅画。是陈诺问妈妈这件事,头上挨了几个包在门外罚站,路过的小孩嘲笑他,他龇牙咧嘴地朝他们做了个鬼脸。

      “活该。”东方玄术说。

      接下来几幅都是陈诺的视角,教他剑术的大哥哥通过这种情缘关系获得了很多关于塔的情报,还会和陈诺讲故事,他教陈诺剑术,还撺掇陈诺帮他一点小忙。

      ——这位队长应该是负责外交笼络人心,和他打交道的都是和塔有关的人物。

      其他九个人没怎么提到,但从侧面和画的角角落落中,东方玄术多少掌握了一点信息:副队长是个老实男人,和队长几乎形影不离,他去约会都是这个男人替他干活;有三个人和平民打成一片,陈诺奶奶也接受过他们的帮助;有两个女生是陈诺的老师,负责教他们班物理和化学;还有一女二男的组合,他们和打猎的勇者混在一起,回来后经常给陈诺带礼物。

      这些画不断变化,比起一开始只有十座塔那张图,这个人类的福佑之地渐渐有了末世前的模样,不再是平矮的小木屋,高楼大厦拔地而起,人们的衣着变得光鲜靓丽,死伤人数也变少了。原本塔外集结了很多怪物,后来怪物都不敢靠近这里,塔里的人类变强了,弱势的群体变成了它们。

      人类自认为他们已经足够强大,是时候推选出一名英雄解除结界,夺回属于他们的世界。画上是群众挥向天际的拳头,十颗能源球如同群星,回应他们的期待,底下一行字却写着:

      『妈妈和爸爸都很高兴,大家都很高兴。可以出去打死怪物,不是很高兴吗……我问小三花,它只是蹭着我的脖子。我觉得大家都变了,变得和怪物一样』

      紧接着,下一幅画就是陈诺坐在菜地里,脚上的鞋子和脸上都有污泥,他却浑然不觉,抱着小三花独自伤神。

      『以前的生活很艰苦,但大家都在为活着的每一天而努力,幸福地展露笑容,互帮互助,像家人一样,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我想保护这样的大家……一直在蛋壳里蜷缩的我们,自以为是地啄开蛋壳,离开母鸡的保护,真的好吗』

      依旧是众人高举的双拳,只是台上多了一名手握长剑的英雄。那柄剑汇集了英灵的意志,周身散发着真气——画得像干冰造雾一样。十人中的队长于众人面前拔出了它,高举于顶,十颗能源球不停闪烁,为英雄的到来献上崇高的礼赞。

      画面一转,陈诺在墓前祭拜,和前面热血澎湃的场面一比,显得冷清又悲怆,他面前的土地湿润,不知道是下雨还是泪水打湿的。

      『奶奶去世了,死在了英雄出世这天。从小我一直期待能和英雄见面,听说今天他会选中一个人和他拥抱握手,他曾经说,会让我共享这份荣光……可是我逃跑了,我害怕和他见面,如果握住了他的手,就好像和恶魔变成了共犯……英雄,不是会拯救所有人吗』

      后面几幅画是陈诺无意间撞到他们九个人的异常行为:

      教他剑术的大哥哥和陈诺印象中德高望重的人击剑;教他物理和化学的老师总是对着自己的手臂自言自语,他去交作业的时候,听到了“计划完成”“利用”“差一点”“奖励呢”“系统进度变了”“有新任务”这些字眼;陈诺奶奶死后,养老院的老人们也相继生病,恰好这些人是以前帮助过他奶奶的人负责的;勇者怪物化,本来应该被严加看管在研究所的他们,某天突然出现在陈诺回家的小路上,一女二男组合救了他,他看到他们手上拿着奇怪的发光石头,吸收那些勇者身上的痕迹,他们说这是研究所的实验。

      ——裙带关系,系统面板,试毒,变异试验,能源之石……故意让他看见的?

      这几幅下面都没有文字描述,更像是对自己为什么说是共犯的解释画面。这时的陈诺已经是十七八岁的青年模样,一头如烈阳般耀眼的头发,坚定的金瞳永远看向前方,身材也比那个衣冠禽兽的队长更像是英雄。

      “画风一看就跟其他人有壁,所以这小子才是真正的英雄,为了动摇他的剑心?”

      这就能理解村子里这么多小孩,唯独和陈诺接触最深。

      “该进入正题了吧。”

      她闻到了战火硝烟的味道,廊道外的景象正是夕阳西下,然而黑暗却迫不及待地污染了太阳的一角。这幅画很长,摸上去比其他画都要光滑,细节也更多,可想而知这段记忆对作画人有多么刻骨铭心。

      这是最后一晚,守塔人轮换到最后一批,明天英雄就会带领他们杀光所有怪物,夺回属于人类的曙光。

      陈诺刚好是守塔人之一,他坐在值班室望着上空的十颗能源球发呆。忽然有人敲门,陈诺开门一看,是英雄拿着酒邀他共赏月圆之夜。

      现在的陈诺和小时候的陈诺大不相同,对于这位大哥哥远不像之前那么纯粹地敬仰。他谢绝了英雄的邀约,英雄说其他守塔人都接受了邀约,而他不仅缺席自己的加冕礼,现在还要拒绝自己的好意,反思了很久是不是自己做错事疏远了他。

      陈诺看到他十分沮丧的神情,心中有愧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他们推杯换盏,互诉衷肠,陈诺本来就不会喝酒,被英雄哄骗着喝了一杯又一杯,把自己避开他的原因坦白。

      “您为大家付出了这么多,您和您的同伴,和大家一起把这里变得越来越好,我却因为一些流言蜚语,看到一些不符实的事情,认为您是坏人,还感情用事地避开您,您对我这么好……我、我太不成熟了……”说着又喝了一杯酒,泪水都滴落在酒中。

      英雄走上前抱住他,轻轻揉着他的后颈,对他说没关系,这不是他的错。他在师傅的安抚下晕了过去,昏迷之际,他看到师傅割了自己手腕取血,滴到剑上,还没等他问出口,师傅亲亲他的额头,他彻底昏睡过去。

      一切准备就绪,英雄拿着长剑登上塔顶,其他人也拿好武器。英雄一剑插入能源球,外壳破裂,剑吸收内部能源,结界破开一个洞,其他九人也相继打破外壳,内部能源被武器吸收殆尽。

      十塔坍塌,结界彻底破碎,警报声响彻云霄,月亮被黑暗吞噬,怪物嗅到了鲜美的人类气息纷纷赶往这处人类的安乐乡,酣然入睡的人类被刺耳的警报声唤醒,手忙脚乱地应付这场突如其来的危机,他们高呼英雄的到来,众望所归的英雄却抛弃了他们。

      人类的福佑之地变成了斗兽场,怪物和人类厮杀一片,人类出动了所有大型武器抵御怪物的入侵。

      起初这场声势浩大的诛伐逼退了怪物,可是很快,又有一群从未见过的大型怪物裹挟着海浪向这边袭来,畸形的怪物蠕动着大张血口,海水灌入这片人类的福佑之地,很多人淹没在了海水中,海水被染成暗红,怪物咀嚼尸体,发出嘶哑的叫声;天上聚集了张着巨大羽翼流着涎水的奇形种,盘旋而下叼走了一些老人和孩子,再把他们抛到空中绞碎。短短几分钟,怪物势如破竹地破坏了这里的一切,将这里变成了血腥的炼狱,连同周围的树林也燃起了胜利的烽火。

      『一直在保护罩里的我们,早就失去了对末日的敬畏之心,就像一场噩梦啊,在死亡中清醒,在绝望中死去』

      东方玄术摸到眼角处温热无比,应该是廊道又沾到了外面的血水。

      “谁会用干涸的眼眸为我落泪……但求知晓真正的悲伤……”东方玄术突然想起这句歌词,轻声哀悼。

      继续往前走,她看到了陈诺。

      看上去,他是这场灾难中唯一幸存的人,凭借他高超的剑术和天命认定的英雄气运,一路杀死阻碍他的怪物,只凭手里一把普通的铁剑。那双坚毅的金色眼睛染上了血丝,在火光的映照下尤为可怖,脚下的尸体已面目全非,他死守在这里,固执地保护着已经死去的亲人。

      『爸爸,妈妈,小三花,大家都死了,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了保护这么懦弱的我,为了让我逃出去,本该活着的人死了,本该去死的人还在苟延残喘……根本不存在什么英雄,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段是红色字体,一笔一画像是用血写就,仍不断向下滴落。

      后来,陈诺拖着尸体一路杀到了那十个人所在的地方。他们完成了任务,里世界已然【崩坏】,通道出现在血海和尸山交界之地。

      陈诺一步一步走到他们面前,拖着嘶哑的嗓子质问他们为什么。十个人看着他,像看着一个不懂事的孩童发疯的无奈。一路杀过来的他筋疲力尽,连向他们挥出一剑的力气也没有,被背上驮着的尸体压倒在地奄奄一息。

      假英雄走过来抚摸他苍白的面容,贴近他的耳朵,如毒蛇吐信:“不管怎么说,没有你的血和发自内心的信任,我不可能拔剑,我们也不可能完成任务,我亲爱的徒弟,我们的英雄。”

      假英雄手中的十颗能源球合为一体,变成一团小小的能源之石——它构筑了里世界,是英雄终将拯救世界这样一个童话故事的开端,也是英雄舍弃救世的责任,世界陷入混乱的终章。十个人用容器收纳了这枚能源之石,站在通天的光柱中……

      东方玄术摸空了,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尽头。换作是别人,断章或许是要了他的命,就此停手,而东方玄术表示不信邪,于是左摸右摸,上敲下敲,前喊后喊,坚决不放弃。

      空间似有所感,为了回馈她这份可歌可泣的探索精神,廊道延长,两边的墙上却没有画,地上的玻璃变成了五颜六色的音符键,两边和顶上的涟漪变成一个个小圆圈静止不动。她试探//忄生//地踩了一脚,小圆圈不断扩大再次变成涟漪,响起了音乐,蓝天碧海再次包裹了她。

      “之前是只有画面没有声音,这次是默认壁纸的广播剧?”

      搞清楚之后,她继续向前走,一阵空灵的bgm夹杂着对话回荡在空间:

      “救救我……救救我……呜呜……”

      “你是谁?”是陈诺的声音。

      “能源球啊,我一直保护着你和大家,尤其是你,被英灵承认的、天命的英雄,你的职责是守护大家,守护这个世界,难道你都忘了吗?”

      “根本不存在什么英雄!这一切都是假的!大家都死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还活着,我想为大家复仇,可是我根本做不到!”

      “不,你可以做到的,我一直看着你,见证着你的成长,你是命中注定的英雄,饱含着大家的期许长大的。现在一切都不晚,只要你没有遗失你的剑心,你就一定可以救回大家,那么,把我从那群坏人手中抢回来吧,陈诺。”

      ——在【崩坏】后,能源之石还能深入别人的内心世界,进行直接对话,引导别人吗?东方玄术心想。

      “我靠,这小子怎么还能动?”
      “不用管他,强弩之末罢了。”
      “这次的通道传送好慢。”
      “破坏别人的家园心还是会痛啊……”
      “你去和那些女生约会的时候也没见你剑下留情,现在发上善心了?呵,恶心。”
      “别说得这么难听,如果没有老大这种舍生取义的精神,哪能这么快就完成任务。”
      “支持,+1。”
      “说到底也就是里世界的产物,一堆数据而已,你打游戏会心疼小怪吗?建议多关心现实的人。他们要怪就怪能源之石吧,是它制造了这一切,又毫不留情地摧毁。”
      “……我们不用带点什么东西出去吗?”
      “这里是末世,那些人弱得跟菜鸡似的,带出去变成异能者也是最差的那一档。有什么好带出去的?”

      “不是很想听将死之人的小人之言。”东方玄术评价道。

      接着是一阵打斗声,听那十个人骂脏话和拳打脚踢的声音,就知道陈诺把能源之石抢到手了。不过后期做得太好,她的耳朵要炸了——空灵的BGM再度响起,救了耳朵一命。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你想重塑这个世界,让大家都回到你的身边吗?”

      “当然!”

      “你愿意为此支付代价吗?将你的//意//识//交给我,将你的//身//体//奉献给我,从此以后我们融合在一起,一起守护你珍视的一切。”

      “不、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想和大家生活在一起,如果他们需要英雄,我会承担起责任。你继续作为能源球,我们会齐心协力保护你。”

      “和我融合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我的孩子,你本来就是我创造的一部分呐,我爱你,希望你去往一个没有痛苦的新家园。”

      “……你根本就没打算帮我吧。”

      “你宁愿相信仇人的话,也不相信我吗?重塑世界的代价本来就很庞大,而你只要献祭自己,就能换回这一切,不是很划算吗”

      “我……”陈诺犹豫着,迟迟不肯给出回复。

      “那就让我来代替你做选择吧,不用担心,很快就会过去的。”

      东方玄术听到了那十个人的尖叫声,然后整片空间瞬间暗了下来,包括廊内。她等了一会儿,廊内亮起了灯光,前面放着一张椅子和一块红色的幕布。她坐上去,幕布自动拉开,廊外的场景如老式黑白电影播放。

      陈诺吞下了能源之石,用那把破旧的铁剑在自己身上切割出一道道血痕,让自己保持清醒,和能源之石争夺身体的所有权。十个人心心念念的通道变成了困住他们的囚笼,而陈诺如同精神分裂,一只手疯狂地用剑划伤身体,汩汩涌出鲜血,另一只手在阻止堪称自杀的手,半边脸阴森森地笑着,另外半边脸泪淌一地,极其扭曲。又哭又笑的脸,左右扭曲的手,皮肉翻裂足见骨头的身体,体内不断涌出的血液漫到十个人的脚下。

      “疯子……这才是真正的怪物啊……”其中一名女生冷静地说。

      镜头特写来到陈诺身上,能源之石和他充耳不闻,无人能打扰他们之间的博弈。

      “住手住手!这是我的身体,你把它捣烂了我怎么恢复力量!啊啊啊啊啊!”

      “怎么可能让你得逞!他们十个做了你的刽子手,你才是这一切的元凶!”

      “我不会输给你的,论信念,我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任何人——!”

      “呵呵哈哈哈,我可怜你啊我的孩子,你只是我手下比较讨喜的一只木偶,你的能力都是我赋予你的,我只是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螳臂当车!”

      陈诺痛呼一声。

      左眼目眦尽裂地瞪着眯缝的右眼,说:“什么//狗//屁//信念//狗//屁//守护,全是我完美剧作的装饰品,我只流露了一丁点力量,你就已经受不住了,你这张破嘴让我很不舒服,那就重塑一个吧。”

      左手缓缓朝外撕扯,如同拉扯一片黏腻的披萨,一坨血肉垂落到地上。执剑的右手直接砍断了左手。他的喉咙发出“咯咯咯”的气流,像一阵狂风袭击破风箱发出的呼啸,不成言语。

      “跳过!跳过!跳过!”东方玄术厌恶这种超过三十秒的受难场景,既没有必要也违反伦理纲常。

      好在只有这部分拉扯戏,接下来正常多了。陈诺在和能源之石的博弈中获胜,完全支配了能源之石的能量,化为自己的力量,却也因此被缠绕上极其怨毒的诅咒。

      “不论你许下何等愿望,身上的血痕会变成烙印永远灼烧你的身体,无法去除,一旦动用力量,便要承受十倍的反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就永远带着枷锁活下去,直到我再次夺回一切!”

      后面的事情,和东方玄术猜得八九不离十。

      陈诺重新创造出一个不属于能源之石的里世界。

      他希望存在一个真正和平安宁稳定的世界,足够大,原来的大家都能生活在这个时代。每个人安居乐业,吃好穿好,不会再有战乱和怪物,不会再有离别的伤痛和悲剧,临末还加了自己的小私心——找到自己命中注定的爱人。

      看到这里,东方玄术很确信他被那位队长影响很深,否则怎么会是ABO设定。

      他成功创造了这个里世界,为了防止悲剧再次上演,他从十个人的口中得知了有石之植、能源之石、灵泉、系统等新概念,将这里伪装成【薛定谔之谜】,将十个人改造成十颗能源球,达成“异化为不存在的里世界的npc”这一条件,以自身灵魂为代价,将有石之植的异动镇压,强行将表里世界关联,又抽出一部分能量做了一层保护膜,干扰光脑和系统的判定。

      然而身负诅咒,这些工程并不完美,需要时刻修补完善。诅咒在这个世界具象化,它是陈诺分化成AIpha后的遗传病,病的发作毫无规律,只要发作,好像又在和能源之石拼命,犹如沉溺在深海中的窒息感,还有高山轮番碾过身体的濒死感,无论你如何抵抗,是输是赢,发不出一点求救的讯息,上一世的回忆时刻扼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发出沉重的叹息。

      强大也意味着脆弱,日积月累地维系里世界,身上积累了数百倍的反噬,诅咒的刻文越来越深入骨髓直抵心脏,力量也在迅速消耗。

      电影拉下了帷幕,一切归于原点。东方玄术的手按着蓝天碧海的画,看向回廊尽头的人,那俨然是小时候的陈诺。

      东方玄术说:“把自己的过往和伤疤再次揭露,只是为了让我相信你,让我帮你,值得吗?”

      陈诺说:“我也只有这种方法了。”

      东方玄术说:“站在这里的你,是本体吗?”

      陈诺苦笑:“一缕残识罢了。正如你所见,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我希望有人能终结这一切,如果它的诅咒应验,我和大家只会一直在无限轮回里,任由它摆布。”

      “上一世,为什么没有选择自己成为英雄呢,直到无可挽回的时候才幡然醒悟?”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东方玄术反驳:“十个人的蛊惑只是导火索,你的内心不接受的话,无论什么都动摇不了你的剑心。你逃避了,在潜移默化中,你将英雄的命运转移到他们身上,指望他们承担这份沉重的责任。上一世的悲剧,是你们所有人的因遂了能源之石的果。”

      陈诺沉默了。

      “所以才明知自己时日无多,抵死和能源之石抗争,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去维系这个世界,弥补上一世的遗憾,成为一个普通人,做好当下的一切——可你始终没有勇气啄破这层蛋壳,去应对外面未知的劫难,现在的你,也只是在变相地重复上一世的运行秩序。”

      陈诺朝廊外看去,他碰到的是儿时的他抱着小三花的画:“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努力维持的一切还是让你们发现了端倪,不想失去的人,也早在我分化的时候去世了,一切都在【崩坏】。”

      东方玄术摇摇头:“最后的最后,你还是寄希望于别人。”

      “不可理喻的病人不在你的救治范围内吗,疗愈师大人?”陈诺说,“十人早死了,只有一点残念和微薄的灵魂,加上我的力量,才勉强造出了十个能源球。你把他们送出去,没有我的力量支撑很快就会消散。”

      “完完全全被做局了啊……其实我已经不是疗愈师了,我的确不想杀人,但是我也不想救人。但眼下的情况,恐怕也是不得不救了。”

      东方玄术走到他跟前,指了指他身后:“是你的话,应该能够轻易把我放出去吧,mini的成功也是你有意为之。伴生玉、mini都在你这边,我不可能抛下他们独自逃跑。”

      “出去之后你要干什么?”陈诺问。

      “反正我迟早得回来救你。”东方玄术说。

      陈诺犹豫片刻,往旁边给她让出一条道路,廊道尽头打开了一扇门。东方玄术没有立刻走出去,迟疑的理由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她诘责陈诺,某种意义上也是在叩问自己,看到廊道尽头的陈诺,有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她抬脚走出去,身影渐渐消失。下一秒,她出现在监控室内。

      仇沙和其他人震惊地看着她。在一阵诧异的目光中,赵禾益像个幽灵般出现在众人面前,手里拿着衣服递给她。

      赵禾益说:“首席等了您很久,东方执行官。”

      “嗯,我换完衣服就去见她。”东方玄术淡淡地回答。

      仇沙走到她身边:“你……”
      憋了半天,“你”之后也没有个下落。

      没有缘由地,好像又回到了最初把她带出污浊之石那会儿,淡漠的神色下散发着巨大的悲伤,冰块遇热散发的冷气也不过如此,包扎好的伤口隐隐作痛。

      仇沙抓住了她的手臂,死死地盯着她。

      东方玄术不语,从他的桎梏中抽出手臂,对他说,“你应该抓住的,是当年在污浊之石向我伸出的手,哥哥。”

      监控室的门打开又关上,仇沙颓然地坐在地上。

      东方玄术换上熟悉的联盟制服,独自踏上灵泉山。每一步阶梯都是她的来时路,仇沙牵着她来到灵泉山,净化残余的污浊之石能量,赋予她异能者的身份生活在这个真实的世界。

      “看你穿上这身衣服,恍如隔世。”

      戴尔.维洛奇站在灵泉边上看着她。

      现在的灵泉山上矗立着一座破败的神庙,风格接近古希腊建筑,神庙正殿就是灵泉,不见其源头,也不知其底通向何方,泉水的颜色随四季变化。灵泉之上悬浮着巨大的十字架,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被锁链缠绕在十字架上,像是受难的耶稣。最上方的浮雕带记录了达摩克利斯之剑历代主人的意象,这寓意着他们的经历和情感;下方的柱间壁浮雕则时刻变化,没有固定内容,象征预言。

      “这里和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她一边避开地上七零八落的砖块,一边说。

      “这座山上永恒不变的事物只有三样,一是达摩克利斯之剑,二是灵泉,三就是剑永远高悬在灵泉上空。剑主是和尚,这里就会变成寺庙;剑主是罪犯,这里就会变成监狱;剑主是信徒,这里就会是教堂……山上的建筑代表了剑主。”戴尔将手上的杯子递给她。

      “不喝咖啡。”东方玄术手挡在杯子前。

      “茶,”戴尔无奈地说,“望泞泡的咖啡我全喝完了,她还是泡茶比较好。”

      东方玄术接过,透过【灵觉】看着茶中的倒影,脱口而出:“为什么?”

      “你指什么?”

      “当年你允许我退出联盟到第五总部工作,放下剑去过自己的生活,从那时候你就开始计划怎么让我回来。”

      “桂花树事件就发生在我离开那年,那十个人恰好是你的反对派,出事故的恰好是第五总部,和我对接工作的恰好是赵禾益,可能你也算好了,我会找仇沙,或者是你……”

      “对此,你有什么想说的吗,首席?”

      东方玄术越说越激动,说到“首席”两个字几乎是质问。

      “都知道了还问什么,”戴尔没有否认,“最优解不是吗,你看见陈诺的过去——和你的黑暗重叠在一起,你真的能做到视而不见?执剑人不是我能决定的,剑的意志就连执剑人也无法揣摩,你以为削去全部力量只保留【感知】,你就摆脱它,摆脱第五任执剑人的责任了吗?可笑至极!”

      “做这一切只为了我心甘情愿地来到这里,”东方玄术把茶杯塞回到她手里,捂着胸口正面朝向她,这一系列的事情让她喘不上气来,“那苏萱呢?为了大局必要的牺牲吗?”

      “越是珍视的东西就越应该回避,越是脱离命运的轨迹,越是走不出莫比乌斯环的循环,我早就警告过你。”

      戴尔平静地看着她。

      “灵泉一天不干涸,会辐射到更多的植物使其变成有石之植,产生能源之石,悲剧不断重演,会有更多人死去,危机和灾难也不会停止。”

      “人有生老病死,苏萱的死也在所难免,我给了你将近一百年时间哀悼她,你也该走出来了。剑沉寂了百年,该磨磨刀锋了。”

      戴尔打了个响指,身边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子,一个跳脱,一个安静,走到东方玄术身边。

      “守剑人段望泞,段望淳,请东方大人登梯。”

      天梯一阶阶浮现,每节阶梯上覆盖了一层神圣的光芒,通向十字架。望泞望淳站在第一节阶梯,如同引路的天使。

      东方玄术在她们的指引下,来到了十字架面前,双手抱住十字架底部。达摩克利斯之剑感受到主人的呼唤,锁链掉落到地上,巨大的剑向下坠落,一点点变小,如同受洗的婴儿轻轻跌落在了母亲的怀抱中。

      她把手放在剑身,感受到一丝故人的气息。

      戴尔说:“当年你走得太急,丢剑丢得太干脆,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光脑检测到这把剑被赐福了——也就是有剑灵庇佑,但是光脑分析不出来源和剑灵形态。每一任执剑人都是两人,两个之中必有一个是剑灵,但这次我实在想不到,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能被剑认可。”

      东方玄术收剑入鞘,走下阶梯,从戴尔身边走过,凉鞋编织带上的流苏坠饰叮铃作响。

      戴尔拉住她:“不要……再像当年一样意气用事了。”

      东方玄术朝她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当年辜负了首席对我的信任,现在的我,不会再让您失望了,告辞。”

      戴尔目送东方玄术走进了里世界的空间门,一杯未动的茶倒在地上,灰尘四起,浇出个“一”字。

      “到底是医者仁心,还是同病相怜呢……”

      离她最近的浮雕,两个长发的女孩子被一把巨剑从中间隔开,背对着彼此,手不顾锋利的刀锋仍固执地朝对方伸去,却怎么都无法相握。几乎所有浮雕都是一样的主角,一样握不住的手,区别只有构图的不同。

      望淳问望泞:“这些浮雕是不是很久没更新了,啊啊啊没有新的预言吗?”

      望泞摸摸她的头:“很快就有了。”

      陈诺和mini隔着一堵墙相觑。

      mini哼了一声,转着捡来的硬币,不打算和陈诺说话。

      “聊聊天呗,”陈诺打破沉默的氛围,“还在为我摸你的毛生气吗?”

      “我以为你要杀了我!”mini对着硬币说。

      “怎么会,我之前养过两只猫,没养多久就死了,”陈诺怀念地说,“我很喜欢小猫——”

      “停停停!首先,我是仿生人,除了猫,我还能变成狗和机器人;其次,不会聊天别硬聊,真当我俩过命的交情;最后,东方去哪了?”

      “我——”

      一柄长剑从背后刺穿他的心脏,“我”字后面的字词掉在地上,积成一小摊血池。

      mini也被这一幕吓到,往后退了几步,声音颤抖着:“……东方?”

      陈诺金色的瞳孔颤动了几下,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身后的人。

      “你……什么时候回……”一出声,嘴里涌出的鲜血染红了衣服,还在往下滴血。他举起手用尽力气把剑往外推,甚至动用信息素和威压攻击她。

      东方玄术把剑往更深处推去,握着剑柄的手碰到了他的背,另一只手紧紧地半拥抱着他,不许他在血流尽之前逃离。

      在握持着达摩克利斯之剑的东方玄术面前,陈诺的力量太渺小,之前对她有效的攻击手段只是搔痒一般。陈诺痛苦的同时,东方玄术也在经历内心的煎熬。

      她盖住陈诺的眼睛,他眼里的光彩在她的手心里流逝,眼角的泪水沾在她的手上,滑得她差点脱手。

      远处mini无法阻止她,尽管知道东方很痛苦,杀人者并不比被杀者好受。东方的面孔已经完全扭曲,和那晚一样发出悲泣似的笑声,嘴里不断重复着几个词。她打开系统面板,显示通道正在打开。

      “……对不起……”

      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见带着哭腔的三个字。

      ——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为什么我这么相信你,到头来你和他们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想传达的言语,想保护的东西,想开始的新生活……最后的最后,都无法实现了。

      恍惚中,好像又回到了家乡。

      没有英雄,也没有外人入侵,大家一直在塔的保护下生活,他平凡地长大,平凡地升学,平凡地帮父母干活。

      爸爸每次出去狩猎都会给他带礼物,讲故事给他听;妈妈会因为他做错事头疼让他罚站,也会做好吃的饭菜,在他受伤难过的时候抱抱他,温柔地哄他;奶奶忘事,忘记刚才在做什么,忘记自己是谁,甚至忘记了他,他不厌其烦地给她讲,学习怎么照顾她,奶奶是他第一个想保护的人。

      他想,等到父母老了,他会像照顾奶奶一样照顾他们,像他们保护自己一样保护他们。

      后来,他拥有了小三花,交了很多新朋友,一猫多人偷偷溜到塔顶看流星,大家闭上眼睛对着流星许愿,他没有,他向着流星的方向伸手,与其等待流星,不如亲手抓住它,追逐它,小三花在旁边叫,大家发现只有他没许愿,后面玩游戏的时候被坑的总是他。

      他想,下次再去看流星,他会趁他们睁眼的时候闭上眼,等几秒再睁开眼。

      到了流星日,他又拉着朋友们来到了塔顶。

      这次他学聪明了,大家睁开眼,他立刻把眼睛闭上了,还假装自己许愿,傻傻地说出来:“我想保护大家,和大家一起守护这里。”

      朋友沉默了。

      他以为他们被他的梦想震撼到了,开心地睁开眼,面前却是一具具尸体。妈妈抱着他,挡下了冲向他的利剑,爸爸拄着剑跪在地上。越来越多的流星从天上坠落,大火席卷了这片土地,天空裂开一道缝隙,像是神明的眼睛,怜悯地注视着他们。

      “不要!”陈诺从病床上惊醒。

      “啧。”负责看护的mini一拳砸到他头上,“嚷什么嚷,知不知道这样很吓人!一个两个的!”

      陈诺惊魂未定地看着缠满绷带的上半身,喘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里是?”

      mini翻了个白眼:“你以为在演电视剧呢,能别说这么弱智的台词吗?你还活着,但是你被捅了一剑,至少一个月都要在这病床上度过了。你体内的诅咒已经被那一剑斩断了,但是刻痕无法消除——相当于纹身了,公职人员是做不了。你的身份证有专人在办了,户籍,人口登记,医保——啧,怎么这么多东西,呃总之一个合法公民该有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你的,哦对对还有就是……”

      mini对着一份报告书跟他说明情况,陈诺一句也没听进去,处在劫后余生喜悦中的他扇了自己一巴掌,确认自己真的活着。

      “我在这说得口干舌燥的,理我一下行吗?嗯嗯嗯?Hello,在听吗?这是几根手指?”

      “四根,”陈诺推开她的手,“别闹了。”

      “你还是死了算了呵呵,”mini气笑了,“我这么一个一生爱自由的人,被迫在这里等你醒过来,连句谢谢也没有,良心真是喂了狗。”

      “这是你们的世界吗?”陈诺问。

      “你在做梦而已继续睡吧。”mini说。

      “谢谢你,刚刚没顾及你的感受,很抱歉伤害了你。”陈诺说。

      “……变脸好快,嘛,也无所谓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等下会有人来看你的。”mini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胸腔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

      “咔嗒”一声,门打开了。陈诺应声望去,久久说不出话。

      东方玄术的白大褂换成了黑色的长风衣,内搭修身的白衬衣,衬衣上是联盟的徽章,下搭黑色西装裤,脚踩一双带有流苏坠饰的波希米亚凉鞋,头斜戴一顶别致的小礼帽,帽檐处围了一层薄薄的网纱,耳边的蓝色泪珠耳环璀璨夺目。

      她向陈诺伸出手,微笑道:“请容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东方玄术,很高兴和你见面,陈诺——干嘛这样看着我,这是联盟的制服,看上去是会有些奇怪,过几天你也会有的,我说了,我会信守承诺的。”

      他无法挪开视线,心脏比之前更剧烈地跳动着,慢慢地,握住了她伸出来的手。好像又回到小时候,那个期盼英雄的降临,追逐着流星的自己,将自己内心最纯粹的情感,全都交到这双手上。

      他想,自己或许再也不会松开这只手了。

      mini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一看到东方玄术出来,调侃她:“你的手伸出去,我以为他要直接抱住你了。”

      “别乱说——你又要被送去维修?”东方玄术坐在她身边。

      “是啊,违规跟着你进去里世界,可不是要重新调程序嘛。”mini笑了笑,“我一点也不后悔,没有我你根本就不能成事嘛。”

      “让你身陷险境我——”

      mini捂住了她的嘴巴:“感情你最后那句对不起,是对我说的?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客气。”

      “……不是。”东方玄术在她手心里闷闷地说。

      “不会真是对他说的吧,也能解释得通,但是直觉告诉我,不像。”mini松手。

      东方玄术难得沉默了。

      “反正和那天晚上一样,也是我不能知道的事吧,每个人心里都有小秘密。”mini说。

      东方玄术拈着耳环,问她:“你会去找一个失踪了很久的朋友吗?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你已经很久没和她见过面了,但是某一天,你突然看见她留下的东西,在那件东西上看见了她的影子。”

      “当然。”mini毫不迟疑地回答,“我重启后会忘记前一段记忆,你也会来找我,帮我找回前一段记忆,如果那个朋友对你很重要,你也应该立刻去找她,和她解除误会。”

      “这一切结束以后,我很快就会和她重逢了……”

      东方玄术轻轻握住mini的手,带着几分眷念的语气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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