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雁不归

　　隔天凰带着莫归雁出门时，就发现沙发已经焕然一新了，俨然已经换一个新的。
　　「他什么时候换的？我怎么没听到动静？」莫归雁不理解，沙发那么大的动静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凰看了眼梧栖的房门，拉着莫归雁走到门口，「我让人先买了几双你尺码的鞋子，看看想要哪双。」
　　莫归雁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她虽然能凝出实体，但身上就一件白色连衣裙，双脚空荡荡的没有鞋子，这么出门一定会引人注意。
　　凰拿出几双精致漂亮的女鞋，各色各样都有，想得很周到，莫归雁没有忸怩，选了一双黑色小皮鞋，两人就出门了。
　　莫归雁来到这个家虽然几个礼拜了，但房间其实没布置什么东西，也没有半件衣服，凰本来想叫人送来，但又觉得总把莫归雁拘在家不好，便想着带她出门逛逛。
　　莫归雁出门时想到什么，看了眼梧栖的房门，「不用跟梧栖报备吗？」她毕竟是梧栖的系统。
　　凰牵起她的手，「他知道。」
　　说罢拉着莫归雁去搭刚叫好的车，车子一路驶离隐在树林里的小洋房，开往市中心最大的购物广场。
　　莫归雁贴着窗，看了一路的车水马龙，时不时和凰说几句话。
　　下了车，因着今天是平日，购物广场的人并没有很多。
　　她们先去看了家居用品，莫归雁喜欢逛街，每个东西都要摸摸看看，但又觉得太贵所以总是看完就放下，很快便会北其他东西吸引注意力。
　　凰侧过脑袋，「想要什么就拿，不用担心价格。」
　　莫归雁摇头，「太贵了，不实用。」
　　待两人走出商店后，一个带着鸭舌帽口罩的男人踏进店里，指了指几样刚刚莫归雁刚刚喜欢又放下的东西，最后全让人运回家去。
　　梧栖付完钱，便快速的离开了，店员在身后感叹「壕」无人性，一边忙碌起来。
　　正在试衣服的莫归雁感觉到什么，穿好衣服走到凰面前，「梧栖来了？」
　　凰点头，又递了一套衣服给莫归雁，「最近不太平，他跟着保护我们。」
　　莫归雁接过衣服，不是很理解，「他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又没说不让他加入。」
　　凰压住耳机，对那头的人道：「听到了吗？出来。」
　　莫归雁愣住。
　　然后就见一个人慢悠悠地自远处走来——是梧栖，他今天穿着黑T、宽裤，身量挺拔如松，看起来很随性，但一双看过来的眼却带着几分锋利，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矛盾。
　　他很高，走到莫归雁身前，女孩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反应过来跟他打了个招呼，「嗨。」
　　然后走进试衣间换衣服。
　　「我在她会不自在。」确认莫归雁听不到，梧栖突兀地开口，声音磁性悦耳。
　　凰抱臂挑眉，「那你还来干嘛？」
　　梧栖沉默。
　　凰：「她在慢慢接受你，作为同伴，我认为你们必须先能接纳彼此。」
　　「多相处，你对她好一点，她就会愿意为你敞开心扉。」
　　莫归雁其实很好懂也没那么聪明，她只知道别人对她好要回报回去，虽然有自己的小聪明小心思，但本质只是个被人剪掉翅膀、对人戒备的小鸟，给她舒适的环境和细心的照料，她很快便愿意亲近人，并重新高高飞起。
　　「你们作为宿主与系统的关系必然密不可分，她是反杀主神的重要棋子，在她发挥作用前，好好养着。」凰冷静冰冷地揭开所有表象的温暖。
　　梧栖没有反驳，只是问：「你不累吗？」
　　像他们这样满身泥泞里挣扎爬出的人，真的能让人打心底接受吗？
　　「凰，你看，你原来也在骗她。」
　　凰没再开口，因为莫归雁出来了。
　　她穿着一身剪裁和设计俐落的米白色洋装，后面的拉链太难扣了，她在里面弄了好久，好不容易才套上。
　　洋装穿在莫归雁身上添了几分气质，衣服完美勾勒她身材，腰间设计显得她的腰更加纤细，她皮肤又白，看起来像个洋娃娃。
　　莫归雁有些不好意思，她很少穿洋装，这家店意外的没有镜子，也不知道上身效果如何，「穿起来蛮合适的。」
　　说着拿起吊牌看了一眼上面的价格，转口，「但不好穿，我们换别间吧。」
　　一件衣服她工资的三分之一，是要杀了她吗？
　　凰拉住想去换掉衣服的莫归雁，叫来导购，「这件直接穿走。」
　　导购咧开灿烂的笑，「好的，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莫归雁摇头，「不用??」
　　她其实想说不用买这件衣服，梧栖却走了上来，「刷卡。」
　　莫归雁僵愣片刻，看向梧栖，男人只是将卡递给导购，对她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很好看。」
　　就这样剪了吊牌，莫归雁穿着崭新的衣服，梧栖提着购物袋，凰则牵着莫归雁要再区域看下一家服饰店。
　　莫归雁还晕乎乎的，放在以前，这种购物商城买一件衣服她就觉得满足了，但刚刚梧栖和凰一口气刷了五套，而看起来他们还不想停止。
　　她感到一丝惶恐，回过神站住脚，凰回头看她，就见莫归雁局促不安，「不用再买了，我们回家吧。」
　　莫归雁想着回去要和他们俩说清楚，非亲非故的没必要给她买这么多衣服，而且她已经死了，只是个系统而已不需要那么多东西，再这样买下去她恐怕会压力很大。
　　一个平凡人突然拥有很多东西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并不是狂喜，而是惊恐，因为生活早已给他们建立自己不足以拥有太多东西的观念，就比如平常只能吃保底出一张金，而自己却第一发十连出了三金，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拿阳寿兑换的。
　　人总是害怕幸福的代价是更恐怖的地狱。
　　凰并没有第一时间应下来，而是低头看她，「不用害怕，你值得的。」
　　莫归雁并不明白自己值得什么，她清楚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她明白想要得到好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像她妈妈是爱她的，这份爱不足以使她满足，也不至于干渴，就在那样不上不下的空间里，最后她感受到最多的是负担。
　　「妈妈对妳这么好，你以后一定要孝顺我。」
　　「妈妈这样给你煮饭的，都不知道你以后会不会也这样照顾我。」
　　「你会不会以后也不要妈妈了？」
　　莫归雁感觉自己是一个侵犯母亲生命的负担，自己的幸福是建立在剥夺母亲作为自己的权利。
　　在重重迭迭的日常里，也时常混入一些母亲饱含爱意的话语，「雁子啊，你要飞出去，我们女人不能靠男人，一定要学习，学了你就什么都有。」
　　「妈妈，我不想结婚。」
　　「不结婚也好，结婚也没那么好。」
　　她后来越来越分不清母亲的好是发自内心的，还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但她没能力，也发现自己给不起，于是痛苦占据理智，她没办法坦然的接受别人的善意与爱，因为她不知道里面夹杂着什么。
　　她其实有感觉凰对自己过分好了，她很喜欢，但直到今天出来采买东西才发现自己比起喜欢，更多的是害怕。
　　她就是这样一个拧巴又矛盾的人。
　　这是凰第一次接不住莫归雁的情绪。
　　作为被掠夺气运的人，她只知道侵略与反抗，强势和占有，像莫归雁这样多样细腻的心思她头一次手足无措。
　　莫归雁先冷静下来，她咬了咬唇，「你们给我太多，我不知道怎么回报你们。」
　　最后是梧栖出声，「只是几件衣服而已，你以后不只是我的系统，更是我们的伙伴，总有需要你出面的时候，总不能一点排面都没有吧？」
　　梧栖注视着她，「况且，对我们而言，这只是一点小钱。」
　　「有钱也不能当盘子啊。」莫归雁小声道。
　　「你也可以把我们当盘子。」凰终于理解过来，「但这笔买卖很值得的，如果这点钱可以换来你的满足，我很乐意。」
　　话都到这里了，莫归雁知道自己扭不过他们，凰软下声音，「那我们先买几套，你出门也需要些衣服，好不好？」
　　莫归雁点头。
　　却在这时，她的任务雷达响了，她看了一眼转头对梧栖道：「季楠音在这附近。」
　　梧栖蹙眉，「你们先——」
　　「梧栖！」季楠音的声音却打断他的话，梧栖转过脑袋，身体动了动挡住凰和莫归雁。
　　他露出完美微笑，对着跑过来的季楠音点头，「真有缘分啊。」
　　季楠音小跑过来，像只兴奋的小鹿般，身后跟着一个男人，穿着休闲西装，看梧栖的目光带着审视。
　　等季楠音站定，她仰起脑袋，「你说有缘再见，这次我可以请你吃饭了吗？」
　　身后的男人走近，看见梧栖的面容皱了下眉，「楠音，这位是？」
　　「哥哥，这位是梧栖，之前帮了我。」
　　季柏温目光锐利递看向梧栖，「喔？怎么帮了你。」
　　季楠音满面微笑，依赖地勾着季柏温的手，「他帮我赶走欺负我的人。」
　　季楠音最近的日子好过了点，虽然事情败露后季母对其出离愤怒，但季父毕竟才是掌家人，这么多年下来，和季楠音还是有感情的，知道他在学校受欺负后让长子季柏温处理了。
　　季家鸡飞狗跳，季楠音满意了，她从小几乎是季柏温拉扯长大的，和季柏温的感情深厚，哪怕真假千金事迹败露后，季柏温仍愿意相信她。
　　梧栖对季柏温的评价就是有个聪明的脑袋，瞎了的烂眼，商场上雷厉风行，到家后却跟被下了降头一般，是非不分，甚至帮着季楠音针对自己的亲妹妹。
　　蠢货。
　　不知梧栖对自己的评价，季柏温对梧栖笑了笑，毕竟在商场滚了几年，看人的眼光还是很精准的，对梧栖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好招惹，季楠音控怕是被骗。
　　没错在他心里，季楠音还是他那个善良温柔的妹妹。
　　莫归雁看着把她层层往后护的两人，心里暖暖的，见季楠音一个劲的冲梧栖说话，忍不住拉住凰的袖子，小声道：「我们要不还是走吧。」否则碍了梧栖的计划。
　　季楠音假装这时候才注意到梧栖身后的两个女人，故作惊讶，「梧栖他们是你朋友吗？」
　　「不是，是我姐。」梧栖演戏起来，真让人看不出差错，莫归雁都想给她颁个影帝了。
　　梧氏在几年前还是广为人知的，人们都知道梧栖如今孤家寡人，那这两个姐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像是看出季楠音的疑惑，但梧栖并不打算解释，「我们先走了，祝你们今天玩的愉快。」
　　「等等！」季楠音却急急抓住他的手，梧栖有一瞬间僵住，忍住把人手剁掉的冲动，他转头微笑问道：「怎么了吗？」
　　「我想请你吃个饭，可以吗？」季楠音期待地看着梧栖，彷佛一朵被拒绝就会枯萎的花。
　　季柏温适时开口，「感谢你帮了楠音，作为回报我请你们吃顿饭吧。」
　　梧栖想也没想得拒绝，「不了，谢谢。」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先走了。」语毕，梧栖没有去看季楠音一瞬间僵硬的脸色，带着两位「姐姐」走远了。
　　季柏温看着三人离去，若有所思，「楠音，你喜欢那个梧栖？」
　　季楠音勉强一笑，「怎么可能呢哥哥，我好饿喔，我们去吃饭吧。」
　　季柏温点点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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