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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之歌(7)
终于到了汇演那天,琉沙、沫痕和灵惜早早就进入会场寻了个视野极佳的位置。梵竹本来想坐琉沙旁边和她一起,可惜来晚了一步,琉沙已经坐在沫痕和灵惜中间了。
倒是琉沙先开口了:“哥哥也来啦!我猜你在找狄林校长呢,他应该在二楼。”
果不其然,隔老远都能看见狄林朝梵竹挥手打招呼。
梵竹似有些无奈地笑了:“那我过去了。”
待梵竹走远,本来打算让座的灵惜对琉沙说:“你们难得见面,他应该很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吧?”
琉沙搅着吸管:“难得见面还不是因为他?他要真有心,早就该邀请我一起看汇演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琉沙面临“放沫痕灵惜鸽子”的两难局面。
灵惜自然也能想到这点,对钻牛角尖的琉沙只能劝慰说:“你哥哥大概没有想那么多。”
“是啊琉沙,”沫痕附和道,“就你哥那二愣子,你和他置什么气。”
“不是置气。”琉沙伸出右手,手心朝上,“握不住的沙,干脆扬了它。”
沫痕一巴掌拍向琉沙,希望她能正常点:“太潮了,给我两包干燥剂。”
说说笑笑间,音乐响起,期待已久的汇演终于正式开幕。
合唱、舞蹈等节目陆续登场,掌声经久不息,会场气氛热烈非凡。
“看节目,别偷看你妹了。”
狄林小声吐槽梵竹,梵竹回以“我怎么感觉你在骂我”。
“下一个就是琉沙她们的话剧了,听说剧本是你妹写的。”
梵竹不知想到了什么,终于把注意转到了舞台上。
——原来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她已经走出那么远。
幕布拉开,人们首先听到的是海浪的声音。
人鱼公主拥有动人的歌喉,可她不满于只在大海中歌唱。
她曾多次游到海面之上,看到过月光和朝阳;她发现了另一个世界,女巫的药水可助她离开故乡。
人类的王子在海上遇到风浪,人鱼公主趁机撞破帆船、又捞起王子,护他安然无恙。
王子许给她一个愿望,她说:“请给我一个平台,我将在此歌唱。”
......
很快话剧就到最后一幕了。
时溶月坦言,她不理解人鱼公主的梦想、不理解她为了一场演出情愿葬送自己的生命。
“在逻辑上确实仍有欠缺,”琉沙承认了剧本的不足,并对原故事提出批判,“但人鱼公主为了虚无缥缈的爱情变成人类并失去生命不是更离谱吗?”
时溶月转念一想,好吧,“为了梦想”确实更容易让人接受——哪怕她并不能共情。
舞台是在海上,海神震怒于人鱼公主变成人类的举动,海浪滔天,似要把整艘帆船吞没。
就是这里,艾丽儿让时溶月练习了好多次。
“海神!若你容不下我,何故牵连她人?难道仅仅是逃离了你的掌控,就让你如此愤怒吗?”
艾丽儿告诉时溶月,人鱼公主的心情或许很复杂,但她绝不会有软弱、有退缩。
时溶月似乎懂了。
她来到人类世界后,虽然被红茶伯爵收养,却总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哪怕她离开了掌控她的“家”,却仍没有改变自己的思维方式。
错的是别人,她又为何会被错误规训一生呢?她又怎么能被规训一生呢?
“海神,你真的神明吗?如果说海底万物都由你孕育而生,那我今日就把一切还给你,从今往后,我们再无瓜葛!”
天高海阔,这才是她的人生。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可以避开自己不喜欢的事,再不用被胁迫,以“情愿”之名做不情愿的事。
风急浪高,人鱼公主纵身跃入深渊。歌声响起,人鱼公主化为泡沫,好似音符谱成挽歌。
当海浪平息,人鱼公主也不见踪迹。月光清冷,风声呜咽,她已与人间告别。
......
“这是时溶月发挥最好的一次!”沫痕拼命鼓掌,与所有观众的掌声一起汇成汪洋。
灵惜也说着自己的理解:“时溶月好像没有在'演'人鱼公主,她表达的是她自己。”
灵惜这句话突然点醒了琉沙。
红茶伯爵说,她可以拉时溶月一把,但只限于此。所以自己为什么先入为主,认为指引时溶月的是“别人”、时溶月要寻找的也是“别人”呢?
从始至终,做出任何决定的都是时溶月自己,能拯救她的也只有她自己。
受海洋诅咒的影响,时溶月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个人——那个小时候的自己。
还好,从她的表演可以看出来,时溶月已经想通了这点——真相是她亲手挖开的,而非别人包装好放到她面前。
汇演结束后,时溶月又找到了琉沙,说有些话想单独和她聊聊。
“我想,我知道我要找的人是谁了。”时溶月在笑,“以及,我已经找到她了。”
“恭喜。”
“你也猜到了吗?”
“比你晚一点点。”
“真的很感谢你,”时溶月再次道谢,“你的剧本写的真好,我从人鱼公主身上学到了很多:她的坚强、她义无反顾的追求、她不惧一切的气度......虽然我现在做不到,但我会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嗯......谢谢?”琉沙没想到能解读出这么多内容,其实她写剧本的时候没想这些。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就是突然想找一个倾诉对象。”自从来到人类社会,时溶月很少回忆往昔,但是今天过后她突然有勇气去回望来路,“我在以前的家忍受了那么久,因为我总觉得人还是需要名为爱和温情的幻觉的。后来认识了罗伯特,他在面前就好像我在我爸面前——我竟然有一种隐秘的满足感,即使我并不喜欢他。
“现在我明白了,在上位者面前,哪怕你再不愿,也要笑脸相迎——所以,比起卑微地等待所谓'爱'的施舍,不如去做上位者。
“真幸运,我是女性。”
琉沙听时溶月说了很多,她能感觉到时溶月的变化,衷心为她感到开心。
琉沙很喜欢一句话:请你务必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 ,千次万次毫不犹豫的救自己于这世间水火。就像时溶月,救了她、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琉沙有幸翻开了时溶月的某一篇章,更幸运的是,她有美好的续集。
“你要走了?”
汇演结束后第二天,梵竹约见琉沙在落雪亭告别。
“嗯,”梵竹递给琉沙一袋橘柚果干,“想了好久送你什么好,结果发现你似乎什么都不缺。”
琉沙没接他的话茬:“打算去哪?”
梵竹的手就僵在半空:“......不确定。”
“那你这次回凌云是为了看汇演?”
“也想来看看你。”
琉沙终于展颜,一把拿走橘柚果干:“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了。”
“那不说了?”
琉沙瞥了他一眼,梵竹刚好也在看她。
好多事情她们心知肚明,却都默契地缄口不言;所以心绪万千,只化为笑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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