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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门锁转动，窝在门口的猫瞬间警觉。门开后看到蓝谙的身影，这才起身靠近，迈了两步忽然觉察到对方身上的怪异，爪子在半空收回，一点一点往后退。
蓝谙盘在一侧的头发被放下来，用手将额前的碎发捋到后面，脸上的烦躁压不住。看到月奴，身体像液体猫一样颓丧地跪坐在地上，给月奴准备猫粮和水。
伸手抚摸，猫下意识后撤，蓝谙的手僵住。下一秒自然地把手收回看了眼时间，轻嗤，“你自己玩吧。”
起身去房间换了一身茶色的，颇具禅意的衣服，目光落下镜子里的黑直发，一侧仿佛瀑布垂在脸前遮住半张脸，静止时和黑色的眼珠呼应，死气沉沉。
蓝谙活动眼珠，回神拿起夹板将脸侧的头发卷出弧度。
蓝谙到咖啡馆的时候校园里还没什么人，她将帘子拉开，收拾出来桌椅，看见学生陆续出现，喘出一口气。
大多数时候，她不喜欢独自待在人和鬼都没有的房子里。
同样一大早出现在咖啡店的还有沈青哲。
他昨天晚上被吓得不轻，天刚蒙蒙亮就出门了。
他也不想待在那个封闭的屋子里。
晨间雾气刚刚消散，和皮肤相接有一种湿腻感。沈青哲脑子很乱，心口也像堵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唯一有联系的是那个外形相似的蓝谙，可是连她沈青哲也不知道去哪里找。
现在时间还早，咖啡店可能还没开门。
沈青哲抱着碰运气的心理，一路跑过来，进门时浑身冒着热气，和正研究杯具摆件的蓝谙对上视线。
气氛有些微妙，沈青哲停在门口，尽力止住夸张的喘气，心里的温度降到冰点。
屋里没有其他人，沈青哲后脚跟抬起维持着动势，似乎在犹豫是否穿过这片空屋子和蓝谙独处一室。
一切鬼怪都只是心理作用作祟，沈青哲安慰自己。他想在蓝谙这个“人”身上，验证全部都是他的妄想。
可是心底的不安又让他忍不住怀疑蓝谙。
蓝谙诧异沈青哲这么早跑过来。
她以为留下的“恶作剧”足以让他知难而退，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愿意看到一张相似的脸。
反应过来先开口，“八点上课吗？需要什么？”
沈青哲犹豫了一瞬，注意力被抓回来，“咖啡。”
蓝谙动作停下，不认同地抿嘴，“不是告诉过你，你不适合喝咖啡吗？”
“哦，给朋友带的。”他找好说辞。
“你有朋友了啊，”蓝谙联想到芝芝告诉她的信息随口一说，本意是关心，可是以两人的关系这话有点越界了。
不过沈青哲好像没有意识到，在吧台点了一杯美式，付钱。
这之后发生的就不关蓝谙的事了。
沈青哲拿着纸杯依然坐到那个靠窗的位置。
蓝谙眉毛轻蹙，看着沈青哲的动作。
他怕鬼，后半夜刚被女鬼恐吓，天一亮就跑到店里见那个和女鬼长相相似的人；
不能喝咖啡，味道不喜欢，身体不适合，但仍然会一点一点尝下咖啡的苦。
蓝谙莫名想到他在密室做兼职的事情。
早上八九点的太阳偏红，斜着照进壁窗，照在沈青哲脸上。
沈青哲昨晚没休息好，喝了咖啡没一会儿脑子浆糊成一团，眼皮变重，趴在桌上睡觉。
店里人变多，芝芝背着书包跑过来，也拿了一杯简易的咖啡，转身往教室跑，边跑边回头，“姐，一会儿十点我来换你啊。”
没留神扑到门框，撞到门后的风铃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蓝谙站直，下意识看向沈青哲。
伴随着铃声，眼前出现水影，仿佛置身于看不到任何边界的河底，四面都是水。
抬起头天光就在眼前，可是脚底越来越沉，猛然灌进一大口水。
蓝谙受不了这种眼睛耳朵鼻子都被水塞住的状态，挣扎间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
风铃尾音落下，幻象急速褪去，温度从手背感知到，蔓延全身。
隔了两秒，忽然反应过来是沈青哲的梦，蓝谙晃了下头，视线再次落在沈青哲身上。
水里的那个黑影安静地闭着眼，随着她挣扎引起的水流上下浮动。
再想仔细看清楚，沈青哲转了个身，将脸朝着店内趴在桌上。
幻影彻底消失。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沈青哲的梦里，出现在别的场景。
“你好？”被顾客大声提醒，蓝谙回过神，将咖啡打包。
将近十点，早课的学生走得七七八八，剩下一些上完课在店里安静地休息。
走出吧台准备叫醒沈青哲，芝芝上完课冲进来。
“我只有早上一节课。”打完招呼把包放下开始收拾。
蓝谙停下，想起件重要的事。从包里拿出一串朱砂，用一个莲花造型的配饰挡住绳结。
“上周没在店里，这是我正巧去小柳山游玩，在那儿的道观买的。”
“是朱砂啊，”芝芝拿过来在手上缠了好几圈试戴，“这一串挺贵的吧。”
“就是最普通的一类，辟邪用。”芝芝平时和她待的时间挺长，蓝谙担心自己会对她产生影响，隔段时间去寺庙、道观的地方给她带辟邪的物件。
一般都是特别素的物品，没有什么避讳，芝芝收习惯了，“谢谢姐。”
蓝谙把注意力放到沈青哲这边，眼睛还是闭上的，但是眼珠滚动，看样子已经醒了一会儿。
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沈青哲眉毛跳了一下，从桌上爬起来。
“昨晚没睡好？”
“嗯。”沈青哲的鼻音有一点重。
昨天才信誓旦旦地说知道“送花”是什么意思，沈青哲揉了下半边脸，眼睛缓缓抬起，开口：“学姐，一会儿有别的安排吗？”
蓝谙了然，目光汇聚在沈青哲的眼睛上，小幅度摇头，听下文。
沈青哲忍住想移开眼睛的冲动，“我今天晚上才有课。”
停顿了一下，“有些话，想问学姐。”
尽心扮演着一个“幼稚”、“一见钟情”的毛头小子。
蓝谙撇嘴，没点头也没摇头。
他这个话听起来有歧义，要不是为了接上“送花”的连续剧，要不是心里有所怀疑为了试探她。
也可能两者都有。
“走吧。”蓝谙在门口撑起一把印着黄色碎花的遮阳伞，沈青哲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那把伞上。
“中午紫外线有点强。”
蓝谙总能不经意打消他潜在的疑问，但又似乎是随口解释的。
沈青哲的视线转移到她身上。走在校园里，落后两步，单手插着兜，仔细看步调，又能发现亦步亦趋地跟着。
一旦蓝谙脚步顿住，转身。
沈青哲立刻站直收起懒散的样子，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蓝谙眯起眼睛，“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
一句话直奔主题，让沈青哲的心悬起来。然而下一秒又如沐春风，蓝谙并不怎么在乎那个问题的答案，抓起那一截手臂往前走，
“难得天气这么好，一块出来不说话怎么行？”
沈青哲的感受里，蓝谙尽心扮演了一个“引导型”朋友的角色，目光温和地释放善意，适时填补气氛里的窘迫。
被抓着靠近她的伞，伞下什么都没有，好似第一次见面时感觉到的阴冷只是一个假象。
“咖啡店的花该换了，一会儿陪我去一趟花店。”
沈青哲尽力让自己放松，想起什么，“学姐喜欢什么花？”
“叫我蓝谙就行。”蓝谙没回答问题。
“昨天见面……是不喜欢蓝玫瑰吗？”
“喜欢啊。”语气温柔。
假的，沈青哲判断出来，没怎么在意。
“那边银杏树叶落了很多，可以从那条路过去。”
中间隔了一条河，蓝谙看到很多学生在那边，难得听沈青哲开口，回答，“好啊。”
距离最短的路线需要经过一个又窄又短的石桥，走到桥中间，身后的人忽然不动了。
蓝谙疑惑回头，看到沈青哲的神态，又看到水，大概能猜到沈青哲的心理。
刚才就发现沈青哲一直盯着她的伞看。
伞下、河边……还是想验证他心里的猜测。
“忘了带饵料，不然可以喂河里的金鱼。”蓝谙主动给台阶，两个人顺势停在石桥上。
石桥跨在水上形成一方天地，特别安静，河两边学生的嬉闹声被天然隔绝，仿佛离得很远。
看天色，马上到午时前后了。经过几次见面，蓝谙推测，沈青哲是怀疑他见到的女鬼是水鬼，所以想在一天中太阳最毒的这个时间段试探。
可惜都只是猜测。
而且沈青哲忽略了一件事，河边不止有蓝谙，加上沈青哲身体比较弱，不可避免会遇到其他活跃的脏东西。
中午的太阳照在头顶，沈青哲不经意观察打着伞的蓝谙，愣怔了两秒，手往外抽的时候不小心带出手机。
下意识弯腰去接，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拽着他往下栽。
贴脸清晰地看到，是一个背着特别鼓的书包的“年轻人”，霎时瞪大了眼睛。
这个石桥的围栏只到小腿，蓝谙见状将伞抡了半圈倒扣下来隔开那个东西，同时伞面接住沈青哲掉下来的手机。
“喂，你在想什么？”
蓝谙把人向后拉开水边，悄悄使力，故意推在地上。
沈青哲听到声音找到实感，看向蓝谙倒提着的伞，拿着手机站在阳光下。
她是人，沈青哲想，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视线略过水边，刚才的状况，蓝谙也看不到水里的东西。
其实掉进水里也没什么，只是会被东西缠上，缠几天，一般没什么大事，只是对他而言身体会有点难受。
“走神了，不好意思。”
蓝谙打量着沈青哲。
伞，河边，都验证不了什么，试探完了该打消他心里的猜测了吧。
蹲下来，在沈青哲脸前打了个响指，向对方发难的情绪越来越明显，“我说，和朋友出来实在不知道做什么，到饭点了，可以去吃个饭？”
不知道是晒的还是急的，沈青哲脖子后红了一截。
蓝谙不高兴是应该的，本来就是他心怀鬼胎。
“你想吃……”沈青哲没问完对方已经往前走了。
“走吧，陪我去吃饭。”
声音从远处传来，他连忙拍拍衣服起身，跟上去，这次主动接过蓝谙手里的伞。
餐桌上，沈青哲看着坐在另一边抱着胳膊的人。“你不吃吗？”
蓝谙说是让他陪着吃饭，特意带他来到一家港式餐厅，点了一堆菜。
没有特别重口的，看着就健康。
然后推在一边看着他。
蓝谙听到问话拈起一小块西瓜，“减肥。”
骗人，沈青哲心里反驳。
她不吃绝对有一个不想说的原因，虽然他并不知道是什么。
沈青哲将餐具用茶水过了一遍，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他对蓝谙总藏着一种近似委屈的情绪。
低头瞟了她一眼，对方似乎在等着他回话。
是应该回点什么。
在瞟第二眼时开口，“注意身体健康。”
蓝谙撑着下巴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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