婀娜袖中藏

　　话说自从夕阳来到了三个小儿身边，更是住进了小江晟的心里，双臂便是夕阳新的猫窝。

　　江露沐常常一时不及细察，小江晟又亲昵起了幼猫，后见他如此欢喜，便只能顷刻就拿湿帕子擦手。

　　每当早上诵经时，小江晟就坐在蒲团上将幼猫也放在一个小蒲团上，经常是姐姐念了什么，就学舌半句，迷迷糊糊间诵课就结束了。

　　而江露沐自从决意要诵经后，便从未再晚起过，紧挨着清缘举着经书竖着耳朵，虽有大半的字不曾见过但不妨碍江露沐要啃下的决心，日子长了，诵课后拉着清缘去问法师变成了常事。

　　经常是清缘在门前扫地，小江晟抱着猫坐在台阶，江露沐则踱步复看刚学的字。

　　“露沐姐姐，你为何这般刻苦？”清缘扫完后抱着扫帚坐在小江晟一旁，双手托腮，一同看着江露沐。

　　江露沐这两月来不说废寝忘食，但也算得上是勤勤恳恳，即便如此每日诵经时都要时隔不久看一下经书，可面前这两小子也不知沾了哪里的福运，清缘目过能诵，连最小的弟弟听过就能囫囵连到一起。

　　这时看着两小儿迷茫的目光，只觉讽刺，登时便气笑了，想起冯叔的话也说了一遍，“整日招猫逗狗，能有甚出息，嗯？”

　　说完来到两人中间蹲下，书也收起来了，不自觉一声叹息。

　　清缘看着江露沐眼中溢出的失落，思索着，小声道，“露沐姐姐变通自如，连师父都说露沐姐姐极有灵性。”

　　“姐姐书不离手，如今学了好多字了，顶顶厉害。”小江晟由心觉得自家姐姐蕙质兰心。

　　一直极其要强的江露沐，总是投壶要做最好，捶丸要最厉害，纸鸢要放的最高，夫子教的诗词要当天贯通，密密麻麻的账本去年时便硬要熟悉，这样就能最快获得娘亲的称赞，可是娘亲走了，没有人再偶尔略带夸张的说沐沐是最聪慧最勇敢的小女娘了。

　　江露沐听着二人稚里稚气的赞声，扑哧笑了出来，是啊，不是读书最厉害的又有何妨呢，低头轻抚书页，嘴角噙着笑意，目光温和的停留在一排排小字上，忽然觉得心里那股郁气忽然就散了，忽然又有点悲伤。

　　“我晓得了。”说完便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摆，双手背到身后。

　　笑着佯装凶狠，“你们二人莫要胡跑，快快随我回去。”

　　转身踮脚跳着晃着，随意哼着，“连翘啊，桃枝啊......终了无凭啊。”

　　清缘与小江晟相视一笑，便都站起去追江露沐的脚步，阳光照在几人玩闹的身影上。

　　隔日清晨时，江露沐破天荒的不再只求背诵，端着经书开始细细研读，释寂见此低头微笑，转眼看向自家徒儿又是神游方外，摇头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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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午后，蝉鸣声声不息，藤曼覆盖的凉亭下，绿意盎然，石板路上两旁树影婆娑，一阵凉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江露沐坐在凉亭下，剥着新到的蒲桃，桌上摆着乌梅汤，小江晟依旧抱着猫安静坐在一边，二人‘对酌闲谈’。

　　“我已让冯叔下山去找能挖冰窖的人了，等挖好了，再雇劳工运冰上山来，晚上就能睡好了。”说完就见一只橘猫跳下墙角，直勾勾看向幼猫，江露沐稍顷明白过来，这是母猫找来了。

　　“小晟，快放手!这是母猫找来了，莫要抓伤你。”

　　小江晟听到这话，嘟着嘴走到亭外依依不舍放下幼猫，慢慢挪到姐姐身边。

　　母猫看着姐弟二人，顿了一会儿才悄地提起爪子上前，轻轻嗅了嗅幼猫身上的气味，继而开始一下一下舔着幼猫的猫毛。

　　舔一会儿便抬头看一下小男孩，倏尔叼起幼猫脖子跑了。

　　小江晟见猫消失了，抿着嘴角，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江露沐急忙说改天再找一只新的来，心想哭了可是真不好哄，可到最后也没听到哭声，小小一团扭扭捏捏的回屋了。

　　江露沐暗暗称怪，端着刚剥好的蒲桃，红漆描金海棠花小托盘装了满满一盏，进去一瞧，已经钻进被裘暗自伤感了，轻声把小盏放到四方桌上，不去看也知道是在簌簌落泪珠了。往日在自己面前向来是想哭就哭的，今日幼猫被母猫叼走怎就哭的凄凄惶惶。

　　江露沐仔细想到幼猫一直被弟弟搂着带着，又想到往日在江府里的日子，莫不是看见幼猫无人照料想起娘亲了吧，是了，这母猫回来可娘亲回不来了，于是便开始一圈圈踱步转起来，后蓦地冲到嬷嬷那里，让嬷嬷引她到斋堂平日做饭的地方。

　　李氏也不会厨房那些精细的吃食，但由于两小儿都喜食虾仁，便顶拿手做很简单的虾仁豆腐羹。

　　江露沐让嬷嬷烧火，决定亲自做一份，王嬷嬷都已经洗好手了得知小主子的用意便不再阻拦，想到夫人做这个也是自己教的，眸光黯淡了一瞬，开始默默切起豆腐小葱。

　　江露沐拿着洗净的虾仁开始笨拙的一个个切碎，由于有自知之明所以剥了不止两个咸鸭蛋，紧握着有自己半身长的铁勺站在大铁锅前暗暗鼓劲，听着嬷嬷的指挥，油热后倒入虾仁，便听轰的一声劈里啪啦，油星子还有水雾让人措手不及，嬷嬷喊着要掀要翻，江露沐半眯着眼一阵乱翻，捞出时竟成了棕色，又连忙放入咸蛋黄不断翻炒，铲的比虾仁颜色还要深，不过江露沐还顾不上这个，又立时放入清水，放蛋白，胡椒粉不小心竟放了小半勺。

　　还没做完，江露沐见这一锅可以称得上秽物的汤水，大倒胃口，转觉羞惭，连连叹气，骤然倒入泔水桶，再次洗锅重来，而后重复的第四次竟可以放入豆腐、虾仁开始焖煮，一盏茶功夫后江露沐袖子一撸额头，终于告捷。

　　江露沐旋即装好食盒，提着去寮房，嬷嬷走在后面不知不觉竟老眼沾湿。

　　走进屋里时见弟弟没精打采的坐在床沿，便轻轻将食盒放到床边的四方桌上，剥好的蒲桃并未动。

　　“姐姐做了你爱吃的，赏脸尝尝。”江露沐挨到小江晟身旁，伸手拍了拍小脑瓜。

　　小江晟看着姐姐鬓边被汗水沾湿的发丝，向来考究矜贵衣物的姐姐竟染了油斑还未换衣，抿着嘴角又是要哭不哭，站起走到桌边迟疑翻开食盒盖，冒着热气的虾肉豆腐羹在屋中格外显眼。

　　看到是熟悉的汤羹，小江晟是真的懵，回头看姐姐一脸得意，才反应过来，猛地转头喉咙哽咽，嘴角不由自主抽搐了几下，泪水似决堤的洪水哗哗的顺着脸颊淌下来，安静的滴落到到汤碗里。

　　小江晟一边流泪一边咽下没尝出味道的汤羹，江露沐走过来抢过勺子尝了一口，“咸了。”

　　“姐姐，我好想娘亲啊。”

　　江露沐手上一震，顿口无言。只能单手搂住弟弟，任弟弟在怀里哭的一颤一颤，心想还是哭出来好。

　　半晌，“姐姐以后肯定做的好吃。莫哭了。以后姐姐给你做。”

　　之后那碗虾仁豆腐羹和那盏蒲桃被两人一起大口吃掉了，二人没想到的是起夜时也都蹲了许久，后来二人达成共识，厨房禁止江露沐进入，当然这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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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暑将尽，接连好多日闷热的让人探不出头，直到那天本是烈日灿烂忽然变了天，滚滚惊雷之后，大雨淅淅沥沥，搭啦搭啦淋湿了土地，清风裹挟着雨水，吹散了一室的闷热，凉意通沁。

　　雨后的寺中偶有几声鸟鸣传来，雨水从屋檐下滴落，石板路上湿漉漉。

　　释寂唤来徒儿，“与我一齐去打扫几间客室，这几日或许会来香客。”

　　“好的，师父。”

　　山前的土路上也确有几辆富贵的车马前来，车门前悬挂着两盏镂空竹编灯笼，随着马车的行驶飞快摇晃，马蹄嘚嘚地踏着地面。

　　马车停下不见动静，良久车上的夫人们才下车来，看着蜿蜒向上的小道，私语片刻，撩起丝质的窗帘，“嘉言，下车来，接下来的路需上山。”

　　就见一虎头虎脑的小男童跳下马车，身着暗红绣云纹的锦衣，也是扎着垂髫，“这是何处？

　　“怎如此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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