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负老婆算什么本事

　　沈凌玉将发黄的树苗拾起，起身朝那两名黑.道士走去，眼底积着化不开的烦躁。

　　火法连忙拉住他，低声劝他：“不用你亲自动手，因果不在你。”

　　世间一切杀孽都要有其因果，无因果而杀生，是要受到天道惩罚的。

　　沈凌玉哧笑一声，眼底却看不到任何笑意，抬手拂开火法的手，“因果？他们伤了我的得意学生，我自然有杀他们的理由啊。”

　　他提起半死不活的二人，捏了个瞬移符，符纸燃尽的青烟还未散，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废殿的残垣断壁间。

　　下一刻就出现在剑拔弩张的前殿。

　　不等众弟子反应，他拔出临近弟子腰间的配剑，毫不犹豫刺进其中一人胸膛，鲜血溅在他眉宇间，也没令他眼睫颤动。

　　即将要刺下一人时被掌门谢渊出声制止。

　　“住手！你们本是同道，何必绝人活路，把人留下，那两只妖我已让犬子去带出来。”

　　沈凌玉此时哪还有浑身书香气的教书先生样子，平日握笔的手今日握了剑，杀人连眼睛都不曾眨。

　　他手上动作停顿，眯起眼睛看向谢渊，语气疑问：“他们身上有你要的东西？”

　　这下不必再麻烦，他把二人扔给惊川，惊川对他点了点头，果然在他们身上搜到了一根竹筒，竹筒里塞着几张纸，写着姓名地点。

　　后续的事情，沈凌玉并不在意，带着树苗独自回了灵妖界。

　　——

　　另一边，谢承衍独自一人进了关押青书和鱼冥的后湖。

　　说是关押，其实只是在周围施了禁制，并未苛待。

　　他一边走，一边把手中致妖失去记忆的丹药捏碎。

　　他走到湖边，鱼冥正给青书仔细擦脸。

　　“他们来找你们了。”

　　青书和鱼冥身形一顿，看向谢承衍，疑惑又警惕。

　　谢承衍说：“我可以放你们出去，只要你们告诉我一件事。”

　　鱼冥起身挡在青书前面，问道：“什么事？”

　　“你们族里有头上长了一片叶子的小妖吗？如今大概十七八岁，今夜来了很多小妖，没有他。”

　　青书骤然出声：“没有，没有你说的什么头上长叶子的妖。”

　　谢承衍嘴角微微上扬，“你否定了两次，看来是有。”

　　“你们走吧，从北边走。”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但青书不放心，看了眼鱼冥，鱼冥当即攻上去。

　　谢承衍抬剑将鱼冥一挡，心情显得有些好，并未跟他计较。

　　“我是要找他，他与我幼时定了亲，再替我把这个交给他，跟他说，等我处理完昆仑的事，便去找他。”

　　鱼冥接过一看，是刻着一片叶子的玉牌。

　　谢承衍快步离开，出去后才得知那两名道士被抓到了前殿。

　　等他再赶到，前殿只剩一片凌乱，弟子们正收拾着，他又去主殿找掌门。

　　谢渊一见他，急忙唤他过来，语气里藏不住的激动，“你妹妹在西昭国皇宫，尽快把她带回来！”

　　“好，这件事结束后，我要离开昆仑一段时间。”

　　谢渊脸上的激动收敛了几分，叹了口气说道：“随你吧，总之幼时定的亲我不看好。”

　　谢承衍不理会他，提着剑转身离去。

　　——

　　拙雨从未觉得这么舒服过，仿佛沐浴在春日阳光下，根部微湿，叶身痒痒的，可能是蝴蝶或者小虫落在上头。

　　他的根部越来越壮大，桃枝也不断向外蔓延，想触摸到一些东西来猜猜是什么。

　　沈凌玉坐在书案前翻开一页，突然，一片叶子停在书页上，轻轻又翻过去一页。

　　仿佛这是件极有趣的事，它很快翻到最后一页，又从最后一页翻到第一页……

　　终于腻了，于是桃叶又往前延伸，贴到沈凌玉的前襟，缓缓向上移动。

　　沈凌玉低头看它，控制不住地想到了那日，于是他抓住那片叶子，又放回了桌上。

　　哪知这叶子也是个倔强的，偏偏就往他身上挪。

　　这次先钻进了他的手心，在他手心滚了几圈，又向上挪，挪到了他肩膀、头顶……

　　直直地立在他的头顶，不动了。

　　沈凌玉笑出声，柔声询问：“今日休息得好吗？”

　　拙雨突然听到了一声很好听的问询，但却一时间忘了是谁，他的记忆还是很混沌。

　　为了回应，他就又从他头顶下来，重新落到他的手心，郑重地点了点叶片。

　　沈凌玉摸了摸它，又看了看桌角厚厚一沓的纸张，“每日的课业都替你留着，已有半年了。”

　　叶身听闻此事，不知为何下意识地浑身一抖，乖乖缩回树上不动了。

　　时辰到了，沈凌玉出门去学堂。

　　如今学堂里有两位先生，另一个是青书，他留下来也教书了，不过只是教一些基础，先让小妖们认认字算算数，然后再跟着沈凌玉学一些更难的。

　　“凌玉，凌玉？”

　　沈凌玉回过神，看向青书。

　　青书又耐心问道：“你想好跟妖主提什么愿望了吗？”

　　沈凌玉摇摇头，说：“我还不打算离开。”

　　“是想等拙雨醒？妖主说他快醒了，到时候他见到你定然很高兴。”

　　沈凌玉闻言笑了笑，打了声招呼离开了。

　　结果又在桃园见到惊川。

　　惊川显得有点纠结，招呼沈凌玉过来坐下。

　　“你可知拙雨幼时竟然私自定过亲？”

　　沈凌玉动作凝滞，好半晌才问：“怎么了？”

　　惊川一拍桌子，“那人找上门来了！你猜是谁。”

　　没等沈凌玉回答，惊川就迫不及待自己回答：“是谢承衍！昆仑掌门谢渊的长子！”

　　“青书不舍得罚他们，教书效果不好，我可以再教一年。”

　　“是吧，我也觉得这个人……？什么？”

　　惊川一脸茫然，“好端端提青书干嘛？”

　　“你想办法让亲事作废。”

　　惊川瞪着眼睛眨了又眨，突然大声质问他：“你是不是喜欢青书！”

　　沈凌玉：“……”

　　他起身回房，不再理会惊川。

　　留下惊川一只狐思索这其中的关系，他喃喃道：“这可坏事了，鱼冥怕是要闹翻青青湖。”

　　夜晚，拙雨感觉身上发冷，无意识地往有热源的地方挪，最后挪到了沈凌玉的床上。

　　月光透过窗纸，拙雨的身体渐渐显露，光.裸着蜷缩在另一人的怀里。

　　如果再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个人并未闭着眼睛，浑身僵硬一动不动，甚至手臂已经麻得没了知觉。

　　从拙雨还是桃枝模样刚爬上床时，沈凌玉就察觉到了，但并未阻止。

　　桃枝挪到了他怀中取暖，沈凌玉想，他并不是连枝条都容忍不下的人。

　　可没一会儿，他突然抚摸到滑嫩肌肤，猛地睁开眼，入眼一片白，并非做了什么无厘头的梦。

　　他轻轻抬了抬怀里那片白的下巴，看到是拙雨，他又莫名地松了口气。

　　拙雨修养了半年，终于化成人形，是值得高兴的。

　　可这样下去，着实不太像话。

　　于是沈凌玉将被子盖在拙雨身上，挡住了春光，他自己在桃园中坐了一夜。

　　这一夜，他又开始审视自己，是不小心看到了拙雨的样子，还是没约束好自己有意窥视？

　　天色大亮，沈凌玉起身往屋里去，今日休息，倒不必急着去学堂。

　　刚到门口，他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抬脚进去，就只看到了窗后的一片青色衣角。

　　拙雨跑了。

　　沈凌玉心中郁结，施了符术追去，不紧不慢地跟在那颗没良心的桃子后面。

　　到了拙雨的树屋前，沈凌玉猛地顿住，旋身躲在一棵桃树后。

　　耳边清晰传来拙雨和那名人间男子的对话。

　　“你叫拙雨？”

　　那名人间男子的声音里都带着对拙雨的喜爱。

　　拙雨有些结巴，好似紧张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叫，拙雨。”

　　“你还记得我吗？”

　　沈凌玉听到那男子笑了下，他猜拙雨可能点了点头，头上的桃叶随着也晃来晃去，显得十分可爱。

　　接下来要说什么？应当是要说他们幼时私自定下的亲事了，然后再像拙雨说的生很多小桃子，沈凌玉不想听。

　　他低垂着眉眼，片刻后，终于抬起双眼朝拙雨看去。

　　刚能化成人形的小桃精此刻面如桃花，双眼如泛春水。

　　沈凌玉面上没什么表情，袖中的手却攥紧，转身离开。

　　他身后跟了几个尚未完全成人形的桃妖，他们或飞或走，在他身后叽叽喳喳。

　　“先生，拙雨会离开这里吗？要跟那个人去人间生活吗？”

　　另一只桃妖抢答：“也可能是那个人住进树屋。”

　　“他们看起来蛮般配的，那个人间男子真好看呀，像冬天的青青湖。”

　　“那马上就有喜宴可以参加啦！桃林很久没有这么大的喜事了！”

　　“先生，到时候你会来喝喜酒吗？”

　　“你！”沈凌玉寒凌凌的眼神看向他们。

　　“别跟着我。”

　　沈凌玉向前走了两步，又返回跟他们说：“不会，你们已经有了青书教导，他教得很好，我过几日就会离开。”

　　桃林中的几只桃妖看着沈凌玉离开的方向，面面相觑。

　　——

　　这边，拙雨整颗桃都慌得不行，身边那男子说了什么他都不太听得清。

　　他只知道，他每夜都会梦到一名人间男子，那男子初识时总是对他笑，后来，不只是笑，还会冷眼看他恼怒瞪他，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心跳得厉害。

　　他还梦到那人身上的香气、手指的纤长、发尾的飘扬……每一次都让他更为痴迷。

　　一开始他的记忆总是错乱，一片混沌，不太记得这个人是谁，直到今日天微亮，他慢慢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没有睡在树屋。

　　他起身下床，又被没有穿衣裳的自己吓了一跳，急忙又钻了回去。

　　待他穿好，他小心翼翼走在熟悉的屋中，走至门边，抬眼望去，周围的桃花飘落、微风吹动，那个人就坐在树下，激起他霎那间的悸动。

　　所有的一切他都想起来了，他羞耻于没有穿衣裳还躺在先生的床上，所以在先生起身时第一时间逃走了……

　　他的脸比桃子还红，眼睛也泛着水光，叫谢承衍也心跳得也同样厉害。

　　“拙雨，你记住我叫什么了吗？”

　　拙雨猛地回神，羞愧道：“对不起，我走神了。”

　　谢承衍没忍住拂了下他脸颊，耐心道：“我叫谢承衍，你我自幼定了亲，还记得吗？”

　　莫名地，拙雨摇头了，他撒谎了。

　　谢承衍牵起他的手，“无碍，往后我们一起同行，总会记起。”

　　拙雨扯出手，后退了两步，迫不及待跑走了。

　　他要去问青书，自己是怎么了，可能是留下了什么无法治愈的病症。

　　他跑到青青湖喊青书的名字，结果出来的是冷着脸的鱼冥。

　　鱼冥看到他，惊讶了一瞬，“你醒了？”

　　“嗯！”

　　“别喊了，他还在休息。”

　　拙雨又往前走了两步，继续喊青书，结果被鱼冥捂着嘴拖到了树下。

　　“我有事……”

　　“说。”

　　拙雨扭捏了一下，叮嘱道：“你一定要告诉青书，而且只能告诉他。”

　　鱼冥皱眉应了。

　　“我总是梦到先生，今早醒了，竟然不敢见先生，但是我一直想着他，耳朵也不管用了，都听不到旁人说了什么，我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鱼冥表情古怪地看着他，“你喜欢上他了。”

　　拙雨像是突然被人攥住心口那根弦，定在原地，呼吸都跟着慢了半拍，喉间发出一声轻喘，似叹息，似疑惑，似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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