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回避的依恋

　　第二天一早，闻衍刚一出电梯就看到了楚未的背影。
　　他站在单元楼门口，穿着一件长款白色羽绒服，听到动静微微侧了侧身，但没回头，怀里好像捧着什么。
　　闻衍几步走过去：“这么早。”
　　楚未这才回头，从围巾里露出一点鼻尖，眼睛微微弯了弯，露出一个标准的笑，掩在米色的围巾里，在寒冷的冬日清晨显露出暖意，小太阳似的。
　　“师兄早，我刚下来。”
　　闻衍内心扶额：看来关系就算推进也不是由自己来推进……他为什么看起来又变得毛绒绒的了？半夜出去跑山会让人身上的疏离蒸发掉吗？

　　“怀里是什么？”
　　楚未提起来递给闻衍：“早上冲的咖啡，自己做的，这杯是拿铁，师兄你要尝尝吗？”
　　闻衍接过来：“你还会这个？我平时都在医院门口现买。”
　　他喝了一口品了品，眼睛瞬间亮了：“还挺好喝，比门口那家奶味儿重一点儿。”
　　“嗯，我估计你应该喜欢奶味儿重一点儿的，就多加了牛奶。”
　　闻衍有些惊讶：“怎么看出来的？”
　　“感觉师兄你平时就喜欢吃奶味儿的东西吧。”

　　闻衍没想到楚未平时看着对什么都漫不经心的，居然还能注意到这种细节。
　　身侧的人微微低头喝着咖啡，露出略苍白的薄唇，许久未见的阳光穿过他的发梢和睫毛，在透明的玻璃吸管上折射出暖咖色，映的他眼睛里仿佛都是星星。
　　闻衍的心脏仿佛被泡在了手里这杯拿铁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朦胧透出几分暖意，似乎是手里的温度漫延过去的。

　　出了小区门闻衍才晃过神来，清了清嗓子问到：“家里还常备了纸咖啡杯吗？”
　　“嗯，之前买这个咖啡杯的时候送的，”楚未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也是可重复使用的。”
　　“那还挺环保的。”
　　“嗯。”
　　闻衍手指轻轻敲着咖啡杯：“我去对面买个早饭，你早上吃过了吗？”
　　“吃过了，师兄你买自己的就好。”
　　“行，那你等我一会儿。”
　　楚未点点头停在了有阳光的一侧。

　　可能是熬夜过后的应激性兴奋，楚未一早起来精神难得不错，此时站在太阳下，暖融融的。
　　他将咖啡举过头顶，单眼看着里面直射过来的阳光，轻轻晃了晃杯子，泛起光的涟漪，像昨天晚上山里的月亮。
　　一阵风吹过来，楚未眯起眼，心情很好的笑了笑。虽然心情的起起伏伏很烦，但“起”的时候感觉真的很轻松

　　闻衍在点心铺门口看着不远处的楚未，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圈金光，若有若无的又露出几分前段时间的冷清。闻衍几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楚未斜背在身后的包。
　　“走吧，该干活儿去了。”
　　楚未回望了他一眼，眼神里还有未散尽的笑意，驱散了方才那股冷清：“走吧。”

　　去了实验室，两个人都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重新梳理了一遍项目流程和注意事项后，分了任务开始细化。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楚未再次感受到时间是因为胃里丝丝缕缕的抽疼，已经快一点了。
　　他往后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上下滑动了一下鼠标，完成了大概三分之一，这个周末加加班，2.0版应该就能完成了。
　　“饿了吗？感觉该吃午饭了。”
　　斜对面传来闻衍的声音，他看过去点了点头：“这个点儿，医院食堂人正多……”
　　楚未话里略带迟疑，不太想去食堂挤。
　　“那订外卖？外卖来之前正好讨论一下写完的部分。”
　　楚未点头：“好，订什么，我正好有券。”
　　两个人都是跟别人吃饭时不挑的人，没一会儿就下了单。

　　楚未靠在椅背上，耳边是闻衍关于项目修改意见的声音。楚未时不时点头，敲敲键盘做个批注。
　　“明天再来一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嗯，那下周就可以开始了。”
　　“还要打印一些纸质材料……”
　　闻衍话没说完，楚未的手机铃声响起，楚未看了眼手机屏开始往外走。
　　“我先去取外卖。”边说边接起了电话。
　　“嗯，我在你电脑上再看一下项目书。”
　　楚未不方便答话，没多想就点了点头。

　　闻衍上下划动着鼠标，不想混淆楚未自己的批注，便新建了一个页面想重新记录一下，然而软件回到首页，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历史记录。
　　“新雪全文终稿更新纠错中”
　　隔着两行的论文记录下面，也有一条格格不入。
　　“坟墓边的向日葵”
　　新雪？闻衍心下疑惑，是我想的那个“新雪”吗？
　　时间是昨晚十点五十八，他看到楚未出门之前。
　　闻衍又忽然想起，上一次世间造孽人没及时更新的原因是发烧，楚未那天也发烧了，更文时间也是在楚未回去之后，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
　　闻衍打开手机，点进世间造孽人的主页，预收的那一篇，名字就叫“坟墓边的向日葵”。
　　应该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闻衍移动了下鼠标，几次划到那一行历史记录上，最终还是返回页面，用不同颜色的字体标注了几条批注。

　　十分钟之后，楚未回来了。
　　“你的，师兄，”楚未递过外卖，“加辣的。”
　　闻衍神思不属，接过外卖道了声谢，没话找话的说到：“我记得你好像不吃辣。”
　　“嗯，一直吃不了太辣的。”
　　楚未打开外卖盒，是不麻不辣的麻辣烫，闻着房间里逐渐升起的香辣味儿，楚未吸了吸鼻子。
　　“说起来，师兄你好像吃什么都偏重口。”
　　“嗯，本来吃的也不清淡，国外呆了几年之后回来，吃的就更重甜重辣了。”
　　“国外的饭真的都没什么味道吗？”
　　“倒也不是，就算是辣的甜的，也总有一股工业味道。”
　　“唔，”楚未咽下一口宽粉，“想象不来。”
　　闻衍余光扫他一眼，又盯回手机，手机页面上依旧是世间造孽人的主页。

　　一下午，闻衍虽然完成了既定的工作量，但偶尔还是会分神想楚未和世间造孽人的关系。
　　其实二者的关系已经不需要多想，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情，闻衍只是惊讶，自己喜欢的作者居然跟现实里的人对上了号。
　　他当然不可能傻到直接跟楚未说什么，无论是楚未的性格，还是世间造孽人文风里透露出来的感觉，他肯定不会希望有人认出自己的马甲。

　　——

　　晚上，闻衍看着手机上熟悉的页面，翻看着回顾了一下造孽的小说。类型并不局限，有悬疑，有恐怖，有现实主义，倒是像楚未本人一样总是不一致的。
　　窗外，今天楼下没有人再推着摩托车出去。
　　昨天大半夜出去跑山，今天又改了一整天项目书，应该累够呛了吧。闻衍喝完牛奶，关掉手机上的APP页面，跳到跟楚未的聊天界面。
　　[之前买的牛排快到期了，我今晚全煎了，明天做三明治，你也来一个？]

　　十五楼，楚未抿着咖啡关掉笔记本电脑，收拾好明早要带的东西后打开家里的台式机，想趁着状态还行码一码新文。
　　手边“叮”一声，楚未拿过手机，看到了闻衍发给自己的信息。
　　怎么突然……这么亲密的语气？
　　楚未心下疑惑，是因为今早自己给他带了咖啡吗？
　　这条信息的上一条还是两个人讨论项目书，准确来说，两人加了好友之后，聊天一直都公事公办，闻衍新发来的这条格格不入。
　　楚未回想着今早做咖啡时的心情，是怎么想的给他带了咖啡呢？脑海里出现昨晚会议结束后自己跟师母在实验室一楼大厅短聊的场景。

　　——

　　“咱俩也好久没在一起聊聊天了。”
　　“师母想聊什么，我随时都能去家里的。”
　　杨婉看着楚未脸上熟悉的笑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第一次跟闻衍去门诊的时候，是不是有个自残的小姑娘没去看结果。”
　　“您怎么知道？”
　　“闻衍跟我说的，那天查完房，他还记了那个小姑娘留在系统里的电话，专门去问了。”
　　楚未瞳孔微微放大：“他也记了电话吗？”
　　“你也打过了？”
　　“没，”楚未摇摇头，“我那天出去的时候看到她们在您诊室门口排着。”
　　“这样啊，”杨婉眼神下移，握住楚未的手，“那就好，那你也不用太担心了，昨天她们还找我来复诊了。”
　　楚未笑着叹出一口气：“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还不知道你，”杨婉看了看门口，“你闻衍师兄也是个爱操心的，不过他知道当断则断，这一点你得跟他学学。”
　　楚未顺着目光看向门口，才发现闻衍正跟刘教授在门口聊什么。
　　“我也没有藕断丝连，拖拖拉拉的。”
　　杨婉点了点他的头：“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楚未的头一点一点，无奈笑了出来。
　　“行啦，后面的项目你们俩还要一起弄，好好相处。”
　　“嗯，知道了。”

　　——

　　楚未看回手机，手指点了点屏幕。
　　[好，谢谢师兄。]
　　只是好好相处，把合作同事的关系拉近为师兄弟的关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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