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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与猎物
“你走吧。”
“想必这几日你也在孙大娘那学了些立足的本事，这个年过了就走吧。”
“周显，你..你白眼狼，我昨日才帮你舔...！”
“闭嘴！”周显惊叹眼前女子不仅做了那样的事，还能将它大声地说出来，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背过身去。
不一会，身后传来稀稀落落的啜泣声，那声音渐渐变得越来越来大，变成连续的哭声。
“呜呜呜，周显，你就是个白眼狼，负心汉，呜呜呜，昨日你冷得发抖，我还好心扶上床，结果...结果你一翻身把我压住了，还对我上下其手，如今...如今翻脸不认人了，就要赶我走，我...我好歹也是个黄花大闺女，这让我出去怎么嫁人呐...”这是孙大娘教给她的终极秘诀，就是借他不清醒的时候诬赖他，让他对自己负责，小狐狸把这秘诀运用得活灵活现。
那边周显听得一惊，他昨夜昏过去了，记忆中只那个女人做的那个羞耻之事。其他都不记得了，自己当真会做那样的事吗，满嘴谎言的女子是不是又再欺瞒他。周显的眉头皱成了三道线。小狐狸见他不回应，哭的越来越大声，怕是街前路过的人都能听到。
“不准哭！”
“呜呜呜呜...”哭声几乎要震碎了周显的耳朵，越发惨厉。
“你要如何？”
“呜呜呜...我要你娶我！”
“你休想！”
“你不娶我，我就去大街上说，说你这个书生占了我的身子，还不负责。”说罢抬腿就冲出去，往大街上跑去，“来人啊，来人啊，周显..”还没说完，就被背后的男人捂住了嘴巴，拖进了院子。
“你当真是个不知羞的？”周显又恼怒又无可奈何，可手捂着她的脸，身体紧贴着他，感觉全身都在发热。他有着宽大的骨架，整体是高大的，只是瘦了些。小狐狸方才到他肩膀，看起来小小一只，蜷缩在他怀中。
小狐狸身后贴着周显胸膛，似乎听到了他快速的心跳声，哭声渐渐小了。
“你要不要娶我？”闷闷的声音从周显的掌心传来。
周显见她停了哭，不闹了，迅速放了她。
“昨日我昏迷了不知道发生何事，婚姻不是儿戏，若姑娘只因一时的...肌肤相亲就想嫁给我，那日后也定然会后悔。”
“不是只因为昨晚，我想了很久了。你长得这样好看，做饭又好吃，读书又那样用功，周大娘说你日后定成大器，我...我早就倾慕你了。”小狐狸说罢羞答答地低下来头，一会又怯怯地抬起头看他。
“满口谎言！若你倾慕于我，先前又怎会欺瞒我身世。夫妻之间第一便是讲求信任，你三番两次欺瞒了我，我又怎敢娶你。”周显说罢，估计是被气的，满脸通红。
“我不会了，以后我不骗你了好不好，周大哥，先前是我不对。你要是把我赶出去了，我一个弱女子只身在外定然被人欺负。”小狐狸看他泛红的脸颊，走近了用那双媚眼泪汪汪地看着周显。
“女子在外也能在外过得很好，你看孙大娘，看陈西卖胭脂的李姑娘，怎么你就不行？”周显抿着嘴，转过头去。
小狐狸见他转头，又凑到他面前，非要他看着她。“女子独自一人在外自立更生是值得钦佩，可想和自己的情郎长相厮守又怎么不对了！”
“谁是你的情郎！”周显又被那女子的胡言乱语气到了，脸更红了。
孙大娘同小狐狸说，人的嘴最灵巧，人的嘴巴从小时候就学牙牙学语，学长辈说话，长大了读书的人念四书五经，没得读书的学街上的二流子说个混账王八蛋，再大些就开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练习得最多，因而也越容易骗人。而人脸上的神色，除了那些学唱念作打的戏子，则鲜少有人对着镜子练过，因而最不容易骗人，最能道出一个人心中的真正的想法。
是了，若是换做初见时的周显，怕是只会一边翻着他那些破书，看也不看他一眼，一边冷冷地说：“你和情郎长相厮守，关我周显何干。”
小狐狸见如今的周显一脸通红，怕是着了一些道了。便使出了吃奶的劲，一把抱住了他的劲腰，直到两人彻底身体相贴，而后抬眸痴情地望着他，“周显，我的情郎是周显。”小狐狸感到眼前拥抱的躯体忽然僵硬了许多，男人在无声地推开她。可小狐狸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贴着，怎么推也推不走。
“你肩膀还疼吗？”声音轻柔的仿佛被风吹动的柳絮，却抚得眼前挣扎的男人停了下来。
“我要是流这么多的血是要哭的，你都不哭，你不想哭吗？”说罢，小狐狸将脸颊轻轻贴在周显那受伤的肩膀上，用柔柔的气息轻抚着他的脖颈，小狐狸觉得周显的身体更僵了，可明明他的心跳得那样快。
周显不知情况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一刻钟之前他还想着把这个放荡、满口谎言的女子赶出去，日后再不相见。可此时此刻，她却安静地靠在自己的怀里，说他是她的情郎，而自己的手仿若用不上力气一般，推不开她。
几乎是同时，过去一个月的相处的画面涌上他的脑海，她在他写字时学街上泼辣妇人叫骂，惹得他失笑，她说这个家也是她的领地，她能吃光他煮的食物，她问他不想哭吗...周显方才知道了，从十岁失去双亲，独自挣扎着到现在，仍然坚守着父亲对自己读书立业的期望，也忍受了无数欺凌与嘲讽。他以为自己不再需要陪伴和笑容，也不再需要眼泪和同情，他觉得自己已经包裹了一层无坚不摧的外壳。可事实却是，他需要陪伴，需要欢笑，需要抚慰，需要眼泪，需要被需要着，他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是如此。而这些，恰恰是眼前这个为他所不齿的女人给他的。
不知过了多久，街上小贩的吆喝声响起，枝头几只鸟儿叽叽喳喳，亮澈的声音一如这个清亮的早晨。一切都充满了生机，连蛰伏在皑皑白雪下生灵也似乎要冒出来。太阳慢慢升起，给雪白的冬日点缀了点点亮光，给院里无言相拥的男女笼上了一层金光。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开口道：
“你当真想嫁给我？”
“嗯。”女人轻轻地点了点头，像个小猫般拱着他的脖颈。
“你若是嫁个我，不知会过多久的贫苦日子，你等得起吗？”
“你会给我煮饭吃吗？”
“...会。”
“那就好。”
“你今后可会再欺瞒我？”
“不会了。”小狐狸又摇摇头。
“昨晚我那般对你可是真的？”
“嗯。”
“你...”话还没说完，男人的唇上就被湿热地贴住了，那个作恶的女子正盈盈笑着，看着他：
“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许久，脸色通红的男人方才笨拙地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女子腰上，动也不敢动。
“等明年秋闱过后，若是那时你还愿意嫁给我，我便娶你。”男人面容严肃，仿佛做了个极为重要的决定。
“嗯。”
得到女子的回应，男人似乎用了更多的力气，缓慢收拢着手臂，又轻轻将头靠在女子发顶，看着慢慢升起的朝阳。柔柔的光晖映照进他的眼眶，他闭上眼，感到心中那处不为人知的阴暗之处也长出了太阳。
可他不知，怀中方才还泪眼涟涟、娇俏羞涩的女子，如今却神色淡漠，毫无波动。她终究还是一只狐狸，是兽，而兽在猎物靠近、将要落网时往往最需要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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