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自由诗

　　因为离控制室有些近，等安静下来，可以听见微微的机械转动的声音。

　　鹿濯可以很长时间保持安静，或者看着虚无的一点神游天外，但是现在他的精神海实在是太活跃了，小花已经在精神图景里玩起了星际跳跃，在不同的星球上蹦来蹦去。

　　他转身，一双有神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游飏。

　　“哥哥，卡斯罗不久前告诉我三个词。”

　　游飏“嗯”了一声示意鹿濯继续。

　　“三天后，实验体，游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吗？”

　　卡斯罗那张扭曲的嘴脸一闪而过，压下心中的反感，游飏轻描淡写地说，“一个我认识的人要来研究所找我了。”

　　鹿濯显然不信，研究所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可能有人莫名其妙地来这。但他没有说出来，虽然看不清游飏的脸色，鹿濯却有一种直觉，那就是游飏的心情其实非常不好，但良好的教养没有让他爆发出来。

　　“啊，哦。”鹿濯有话直说，“哥哥是不是不开心？”

　　游飏看了一下医疗舱面板，治疗进程还不到百分之八十。

　　游飏实话实说：“有点。”

　　“因为那个人？”鹿濯语气中带着一丝他未曾察觉的在意与急切，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下意识地把游飏和鹿濯这两个不相关的个体绑在一起，就像风雪里两根无依无靠的木柴相遇之后，只有彼此，相倚相依。

　　游飏也没察觉，他单纯觉得鹿濯好奇，“对啊，因为那个人。他真的太胡来了，还不如我们鹿濯听话。”

　　我们鹿濯，我们。

　　鹿濯嘴角微微扬起，他不会放过每一个夸赞，“对啊，还没有我听话。”

　　游飏被鹿濯一本正经的表达逗笑了，下意识把左手大拇指放在中指关节处，轻轻用食指摩挲着，想到了何许的一个可取之处，“鹿濯，想不想看外面的天？”

　　鹿濯被勾起了兴趣，研究院只有灰白银三色，而天花板除了这三个色，就只有密密麻麻的电缆线和数据线了。

　　游飏也没吊他胃口，直言道：“何许，就是即将来到那个人，你也要喊哥哥的。他的精神体的能力跟电磁这类相关，他可以让你的精神体不被监控捕捉，你可以俯身在小花身上出去逛一逛。他之前说他想试试用共振磁场频率之后然后虚构出一个虚拟场景，不知道有没有成功。”

　　“哇，他这么厉害嘛。”鹿濯真情实意夸赞，但下意识忽略喊哥哥那句话。

　　如果他喊何许也要喊哥哥的话，那他对游飏的称呼就会失去独一性，那么游飏会伤心的，他不想这样。鹿濯将心比心，如果某天游飏对某个小孩比对他还要好，还要温柔，他一定会很难过。

　　游飏不知道鹿濯心里的九曲十八弯，他不想让鹿濯对何许的能力抱有太大的期待，因为之前何许的成功率不是很高。

　　但斟酌一番，他还是没有开口。毕竟有些事情，只有经历过了，才会明白真理。

　　游飏笑得很温柔：“对啊，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游飏的治疗很快，几句话的功夫，疗程就结束了。身高腿长的，站起来活动筋骨。

　　鹿濯眼巴巴地看着游飏拉伸筋骨，他目前只能待在医疗舱里，动作必须轻之又轻。因为不是伤口，而骨质密度只能慢慢恢复，医疗舱只是缓解生长痛罢了。

　　精神海里，小花已经跑起了马拉松，生龙活虎，精神亢奋。

　　游飏看着鹿濯的表情，觉得好笑，安慰鹿濯，“好好休息几天吧，以后就不会有这种轻松日子了。”

　　鹿濯知道的，卡因利维斯的实验对象重点不是实验体，而是实验体的精神体。之前他没觉醒，卡因利维斯可以让他糟心养伤，但现在他觉醒了，等待他的，只有没完没了的实验。

　　“哥哥也是，不要一直流血。”

　　游飏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被监控打断，它传出卡因利维斯的声音，“一七三，马上来生命之因。

　　卡因利维斯对于他珍视的、有用的东西，会认真的命名。生命之因是他安保系统最高的一间实验室。

　　游飏看了一眼鹿濯，隔着玻璃，让游飏觉得鹿濯整个人都很柔软，他提起嘴角，声音也很柔软，“鹿濯，明天见。”

　　游飏离开之后，鹿濯就把小花放出来。鹿角符文流动，金色粒子像星环围着矫健的身躯。

　　哇，真是一头金光闪闪的白鹿。

　　鹿濯觉得他的精神体的性格可能变异了。

　　打断小花即将开始的自我欣赏，鹿濯简短表达了自己的诉求。

　　“撞开玻璃。”

　　“嗷~”

　　小花隔着玻璃看着鹿濯，同样的鎏金眼睛闪着智慧的光，昂首，鸣叫，原地踏步几下，然后向前冲，成功地把玻璃撞出了两个洞，两个大鹿角的顶端从那两个洞里伸到了医疗舱内部。

　　鹿濯握着那两个圆润的小尖尖，感受力量从指尖流向周身，一些金色粒子也融入皮肤，在皮肤上留下金色的纹路。

　　小花看到鹿濯胳膊上的纹路，是肉眼可见的开心，因为它的一个助蹬，玻璃上的裂纹越来越多。

　　在玻璃碎掉之前，鹿濯淡定地收手，控制金色粒子在身前形成屏障。

　　玻璃碎掉之后，鹿濯提步走出医疗舱，掸了掸衣服，看着身边有些不知所措的小花，拍了拍它的头，安抚道，“没事的，小花，是玻璃质量不好。”

　　“嗷啊？”

　　鹿濯一脸冷淡地爬上小花的背，握着鹿角，“没事的，卡因利维斯还会夸你有力气的。有我在，不会让你受伤的。”

　　金色粒子自然而然地浮在鹿濯身边，像无数粒小小的星星。

　　“嗷~嗷~”

　　“好了，小花，我们回去吧。一觉醒来，就是明天了。”

　　因为不急，小花没有跑，他们慢慢踱步回去。

　　小花走得每一步都是精心设计的，能完美展示出它线条优美的身躯，但经过的人无暇欣赏。

　　他们还记得前不久鹿濯骑着一头堪比猛兽的鹿左冲右撞，遇门撞门，遇人撞人，而卡因利维斯又下令所有人不能伤害鹿濯而且不要制止他们的行动，导致所有人是能有多远躲多远。现在看着一人一鹿，所有人都下意识远离。

　　小花看着周围纷纷避让的人，有些不解，还没来得及鸣叫一声，就被鹿濯轻轻拍了拍头。

　　“认真看路。”

　　鹿濯目不斜视，背挺得很直，他的表情很淡，与周围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人一鹿就这样优雅地、闲庭若步地慢慢路过作案现场，从一片狼藉中回到了#1房间。

　　门一打开，鹿濯就从小花背上滑下去，简单收拾后就躺到床上。

　　双手放在腹部，平躺着，看着纯白的天花板，想象着外面真实世界的天空。

　　“小花，”鹿濯声音很轻，像个一戳就破的梦，“哥哥说，等何许来了，我们就可以看外面的世界了。”

　　“嗷。”

　　鹿濯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很期待的哦。”

　　小花没有说话，它知道鹿濯睡着了，重塑还未结束，双重痛苦无法缓解，只有暂时失去意识，才能得到片刻安息。

　　小花卧在床边，面对着房门，缓缓闭上眼睛，它记住了游飏的味道，只要游飏一回来，它就会第一时间知道。

　　直到四天后，游飏都没回来。这时鹿濯正式结束重塑，变成了骨骼惊奇、身体素质远超常人的天才小孩。

　　卡因利维斯非常满意鹿濯的蜕变，他高呼他的理想马上就要前进一大步。

　　“零，你的精神体真的非常独特，居然能在你意识暂失的时候在现实一直存在，当然，你的精神海也很有意思。”

　　小花听到卡因利维斯的话横眉冷眼，丝毫不搭理。鹿濯同样，他的视线定在旁边明显好几天没人睡过的床。

　　“过几天我们一起玩个有趣的游戏吧。”

　　没有回应。

　　卡因利维斯也不在乎，自说自话，然后发癫着出去。

　　#1房间依旧被严格把守，卡斯罗也进不来。鹿濯能听见卡斯罗在外面搭讪的声音，但搭讪对象并不买账。

　　游飏没有回来。

　　他会在哪？

　　这时，一头小小的粉蓝色鲸鱼穿墙而出，它缓缓游到鹿濯面前，吐出一个透明的泡泡。

　　泡泡慢慢变大，将鹿濯和小花包裹住。

　　一道微微沙哑的声音凭空出现。

　　“你好，认识一下。我是何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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