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陆成江

　　下午是两点的课，陆知航正跟他们走在教学楼的楼梯上，看了会儿手机突然来了句：“我去上面一趟。”
　　张扬扭头问：“去上面干嘛？”
　　陆知航随意道：“上厕所。”
　　张扬：“……这层不是有厕所吗？”
　　边上的郑临一把捞过张扬的肩，来了个更不靠谱的借口：“他锻炼锻炼身体。”
　　张扬：……

　　陆知航没多解释，越过他们上了楼，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聊天界面是郑临刚刚发来的消息和一张图，一对男女抱在一起，女的他认识，男的没什么印象。
　　［郑临：哥，老四媳妇有点问题。我一朋友拍的，我就说老四这个没情商的，整天只知道打游戏，这么不冷不热迟早要出事。］

　　和他隔了一小会的回复。
　　［陆知航：知道了，我去问问。］

　　要说张扬交女朋友已经是快一个星期前的事了。
　　最开始是因为张扬某次参加那个地主家的周末聚会，据他描述是什么跨越了茫茫人海一眼就看中了她的长相。

　　在他扭扭捏捏地说出这件事后，陆知航倒没什么想法，只要他不给人骗，自己就支持他。
　　相反郑临一知道了，二话不说直接怂恿着他去表白，打了鸡血似的给他灌输了一晚上男人为爱而战，男人要敢爱敢恨，怀揣着一种嫁女儿的心情比张扬那个当事人还激动。

　　于是在郑临这个最强后盾的不懈洗脑下，张扬迅速开启了他的漫漫追妻路。
　　本想借着她生日的契机来个真情告白，给人来个痛哭流涕大礼包，但一打听那个女的生日都过了有几个星期了。
　　郑临就出谋划策说给她补个生日，反正心意到了效果一样。

　　于是张扬借着郑临在高三段跋山涉水要来的微信跟她聊了会，配合周围几个场外指导才把话题绕到她喜欢什么礼物。
　　她一开始推辞了几句，后来就委婉地说自己看上一条手链很久了，一直没机会买。

　　一听到她有感兴趣的东西，张扬连多少钱都没问就痛快地答应了，才想起来派外援去网上搜一下。
　　外援郑临看着手机脸色不太好，半会儿才说：“水晶链子，像是真水晶。”
　　张扬心已经凉了大半，“……那多少钱啊？”
　　郑临比了个二。

　　张扬谨慎地问：“两百？”
　　郑临摇了摇头。
　　张扬憋了口气，才小声地说：“二十啊？”
　　郑临的眼神瞬间无语了，“你脑残吗？”
　　两千一条链子。张扬当时答应的多爽快现在心就有多痛，直接就抱着电脑开始哭。

　　那时候陆知航就觉得这女的未免有点过了，他们这毕竟不是什么好高中，学校里挺乱的，送进来的要么就成绩比较差的，要么就其他学校不收的，也就是类似于经常打架滋事的不良生。
　　除了爸妈真的舍不得但又没那个经济条件去塞进更好的学校，差不多就可以定义为被冷落了，一般从家里拿不到多少钱。
　　也没几个会愿意去辛辛苦苦的挤时间打工，要真有那心打工赚钱早就不上学了。
　　所以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收入，每个月也就那么些够吃饭的钱，省吃俭用也很难凑齐这么多。

　　再怎么样也不应该一提就要两千多的礼物，而且还只是为了买一条链子，陆知航心想还不如去庙里给她祈个开过光的平安符戴着，便宜又实用。
　　可是看张扬一副铁了心要买的样子，陆知航也不好说什么，跟郑临和许衡山掏家底才勉强凑了一千七多，大部分还是陆知航出的钱，他虽然有点存款，但每个月的份都是算好的，他跟其他三个不一样，家里没人养着他，一但没钱了就得靠自己想办法。

　　所以陆知航拿不出更多了，剩下来不够的就靠四个人在游戏上带别人刷副本赚钱，还卖了点背包里的稀有装备，才总算凑够钱。
　　结果链子都已经痛快地送出手了，现在就出了这档子事。

　　陆知航站在一个班级门口停下。
　　那几天交往的时候张扬就整天念叨他媳妇怎样怎样，不光班级姓名，他现在连那个女的开学考了多少都还记得。
　　陆知航深吸了一口气，等心情平复点了才走进去。

　　“问一下，这个男的认识吗？”他随便找了个离门近一点的人，把照片放大给他看。
　　被问的同学推了一下眼镜，仔细看看这张背影侧颜照，摇摇头说：“不认识。”

　　不认识？陆知航随后又想通了，也对，这种事不可能所有人都知道。
　　他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你班里谁跟沈雯玩的好？”
　　小眼镜还没说话，陆知航身后就传来个女声：“我是沈雯朋友，你找我？”
　　陆知航一扭头，又是个打扮挺花哨的女生，他把手机上的照片给对方看了，“那你认识这个男的吗？”

　　女生磨磨自己的手指甲，满不在意地说：“她男朋友周介啊，就个校外的混混。”
　　这又是打哪冒出来的？陆知航疑惑地问：“男朋友？”
　　“是啊。”那女生说，“开学那会儿就在一起了，校外的你们不知道也正常。不过周介对她可好了，她成天炫耀。”

　　陆知航跟人道完谢出了教室，皱着的眉头一直没舒展开。
　　开学在一起……这下好了，张扬倒成了插足别人感情的人，本来想直接点找那男的干一架，现在也没什么正当的理由了。

　　陆知航想着，又折回了那个班，费了点时间才从乱糟糟的人群里找到刚才那个女生，问：“那个周剑还是周什么的，微信有吗？”
　　“是周介，有，我给你吧。”她说完打开手机，划了几下翻出来周介的微信给他。
　　“谢了。”陆知航加了他的好友，先发了条消息给郑临。

　　［陆知航：之前老四跟那女的表白的视频还存着么？还在的话发给我。］
　　［郑临：还存着，怎么了？总感觉你要做什么不好的事。］
　　［陆知航：没什么，好好看着老四。］

　　然后他就存了郑临发过来的视频。

　　那天晚上送完那女的再回寝室的时候，摄影师郑临就举着手机一脸骄傲地和自己说这视频简直感动到惊天动地，他看完绝对能破十几年不流泪的记录。
　　虽然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觉得自己十几年没哭过。

　　张扬站在一边甜蜜地捂着手机打电话，许衡山戳了戳郑临递过来的手机屏幕，捧腹大笑说老四哭的丑爆了，笑声不绝于耳，郑临气急败坏地捏住他的脸让他赶紧挤点眼泪出来。
　　陆知航笑笑没理，他不喜欢这些花头，也就没看，本以为那次就过去了，到头来还是要看一遍。

　　他们找了个没用的教室，放了一地的红蜡烛，照的墙壁一片红光，中间摆了个爱心的形状。
　　这些花里胡哨的布置一般都是郑临出的主意比较多，但就因为布置上的事他们还争论了好久，不过实际上言语争论的内容极短。

　　郑临：“那我买蜡烛有什么用，开了灯蜡烛光就看不出来了啊，不知道的还以为邀请她来学习。”
　　陆知航：“女生怎么会喜欢黑房间里摆红蜡烛的场景，那不搞得跟鬼屋一日游一样，开了灯气氛至少正常多了。”
　　郑临：“这叫浪漫！”
　　陆知航：“浪漫个屁，你自己体验一下啊，门一打开就感觉自己被恶作剧了。”
　　郑临：“普遍女生都喜欢这样啊。你这么直怪不得没女朋友。”
　　陆知航擂起袖子：“说得好像你有一样？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于是最终决定在地上摆蜡烛再加只开旁边的两盏灯，虽然其他三个都一致表示看着更奇怪了，不过陆知航觉得很满意。
　　课桌上是他们借来的古典唱片机，也是郑临不惜以美色I诱惑混入他们班级的女生圈子，才打听到她对复古音乐感兴趣。

　　墙边的天花板上挂着他们吹的粉色气球，“他们”不包括陆知航，他在负责买完气球后就不管这麻烦事了。
　　还以为三个人很快就能弄完，没想到他过来居然看到他们吹气球吹到快缺氧，陆知航翻了翻从道具箱底抽出个打气筒，看向他们表情很是无语。
　　三人：……

　　视频里的张扬紧张地拿着一捧玫瑰站在一边。
　　教室里只有他，自己和举着手机拍的郑临，许衡山去叫那个女的了。

　　“你说我一会要单膝下跪吗？要不站爱心里面？还是从角落里走出来给她个惊喜……万一我求完她要是不答应了我咋说啊？”
　　张扬有些语无伦次，四处走看自己站哪比较合适。

　　“老四你能冷静点吗？这些问题你从下午彩排就开始念了，就站这儿别动，放心吧你今天很帅。”郑临说完视频的视角突然朝下，应该是他在看手机。
　　“衡山说沈雯就在楼下要上来了，花拿好点，一会表白可别结巴。”郑临拍了一下张扬的肩。

　　没一会儿门外就一阵杂乱的脚步声，里面声音最重的应该是许衡山故意踩得这么响。
　　搁学校草坪里就是一脚一个坑的效果。

　　张扬慌忙理了理衣服刚站好，门就被推开了。
　　“这是……”沈雯捂着嘴一脸惊讶地走进来，后面跟着的应该是几个要好的姐妹。
　　真是好姐妹，陆知航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们明明知道沈雯已经有了男朋友，却对她又接受了张扬的表白无动于衷。

　　“这，这是……”沈雯有些说不出话。
　　张扬把花举到她身前，整张脸不知道是因为红蜡烛的光还是太紧张变的通红，“希望我能答应……噢不是，那个，希望你能做我女朋友。”
　　郑临和许衡山两个不愧从头操心到尾，立刻开始起哄：“答应他，答应他。”
　　视频里的他只是站在一边没说话，他仿佛就应该是这样的一个人，不凑热闹，冷漠，对什么事都不上心。

　　沈雯想了一会，仿佛是从惊喜中回过神，“我……”
　　她才刚说一个字，张扬就充满期待的看着她，生怕她嘴里吐出一个不字，但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她，羞涩的表情里既矛盾又兴奋。
　　“嗯。”她低头笑着接过张扬手里的花。
　　张扬一听到她答应了，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还是陆知航在后面看不下去的使劲推了他一把，张扬才激动地抱住沈雯，却又怕吓到她，小心地放开了点。
　　“你要相信我，我，我会一直喜欢你，一直都对你好！”
　　那么模糊的画质陆知航都能看到张扬的眼泪直刷刷的往下掉。

　　陆知航又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偏头勾了下嘴角，轻声说：“确实是哭的丑爆了。”
　　耳边的热闹散去，安静了半晌他却无法抑制眼里的酸涩。

　　“郑临那臭傻逼……”
　　好像是真有点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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