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爱下去

　　她也不指望他挑了，自己在一排排衣服间翻来覆去的看。给他拿了三四件羽绒服把他推进试衣间。

　　他乖乖的试衣服，像个听话的孩子，任她摆弄，心里开心的直冒泡。

　　她看着他，不满的嘟囔：人好看就是不一样，穿什么都跟衣架子一样，切。

　　他笑眼弯弯，唇角上翘。提着她选好的三件羽绒服去付了钱。等着三个大袋子回来时，就见她又走到了买棉衫的地方。在里面翻看，见他过来便招手示意他赶快来看。

　　两个人在商场逛了一个多小时，她才满意的拉着他出门。临出去时，听见收银台服务员调侃他们，羞得脸都快红了。恨恨道：再也不来这里了。

　　他一路上都笑着，手都压不下那上翘的唇。

　　他赶上前，伸出手牵上她。对她露出一口白牙：以后常来。
　　除夕那天晚上，他听着窗外轰轰绽开的烟火声，炮竹声。手机在枕头边呜呜震动，是她的短信。

　　出来。

　　他立刻翻身而起，颤着手拉开门。她和莫箐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饭盒和手机。

　　他耙耙自己头发，满心满眼的暖。莫箐在她身边开心的笑：苏润哥，我和姐姐是偷溜出来。给你送汤圆。

　　他把两人迎进来，接过她手里的饭盒，还是热的。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她坐下来，托腮看着他，催促：快吃。

　　外面的烟火炮竹声依然响个不停，他却不再觉得孤单。一口一个，大声吞咽着。

　　莫箐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咯咯的笑：苏润哥，新年快乐啊。谢谢你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说完，还从兜里掏出一个方方正正的礼盒递给他。笑盈盈的说：新年礼物。

　　他珍贵的收好，感谢。

　　因为是偷溜出来的，两个人也不敢多待。坐了几分钟就起身准备离开。看着他关门也跟了出来，她诧异的说：你跟来干嘛呀？

　　他弯下身在她耳边轻轻的说：汤圆很好吃，新年快乐。不是害怕走夜路吗？我送你们回去。

　　她横他一眼，没说话。快步赶上了前面的莫箐。

　　送到她家附近那个路口就不能再往前走了，他站在那根高高的路灯下，橘黄色的灯光笼罩着他。那两道黑黑的身影渐渐模糊，消失。

　　呜呜……手机振动。

　　苏润，新年快乐！我的新年愿望就是你要快乐。——莫滟

　　他扬着唇，把手机轻贴在唇边。

　　我的新年愿望也是你要快乐。

　　过了初四，回家过年的人就有陆陆续续往外走的了。他拖延了一会儿，初八的时候。随着工友又踏上了通往其他城市的汽车。

　　她在前一天跟他告的别，环着他的腰，在他怀里低声轻喃：苏润，你记得答应我的事啊。可不许再糟蹋自己了。

　　他点头应声，低下头去吻她。她红着脸附和他，被他一把抱起。

　　他们的身高相差了二十多厘米，他抱起她时十分的轻巧和容易，像抱一个大孩子一样。

　　她贴在他耳边，轻轻的说话：苏润，你们的工队不能在一个地方固定接活吗？今年夏天我就会毕业，我想跟你在一个城市。

　　他看着天空，不回答。这事他回答不了。

　　她自顾说着，拉开点距离与他直视，一双眼里又染上了认真的神色，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苏润，你在外面。可以自己去找个夜校之类的上上，我外公有句话说的好，什么都可能不是你的，但你学到脑里的知识那一定是你的。谁都偷不走。

　　她一直都是很喜欢替自己考虑的。

　　他看着她认真的双眼，笑着答应了她。

　　好的，我一定会去的，也会好好学习。

　　坐在火车上的时候，他看着手机里她的照片。笑的温柔，她不说，其实他自己也有这个打算的。

　　这个活，总不能干一辈子。他还年轻，不去奋斗，不去给自己开辟条道路。他拿什么站她身边，给她未来。

　　她上了大学，走出那个小城。她会遇上更多的男孩子，那些男孩跟她一样，聪明又优秀。不需要像他一样，整天在大太阳底下劳作，晒得像块煤炭。

　　她的视野会被开阔，见过更广泛世界的她还会愿意回到那个偏居一隅的小城吗？还会愿意跟着他这个一穷二白的农民工吗？

　　他不去改变，不去跟上她的脚步。还能怎样呢？

　　这一年，他工作的更加辛苦。工友们看着他，羡慕的说：年轻就是好啊。

　　他冲着凉水，浑不在意的笑。是挺好的，精力旺盛。

　　他的努力沉默被一个工程队的头儿看重，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不错，踏实，跟我干不？

　　他抹了一把快滴进眼睛的汗，问：你们会待在这个城市吗？

　　工头看着他执拗的眼神，点点头，说：我家在这儿，承包的都是这地儿的活。不像你们，到处跑。

　　他点头，应下，说：好，我跟你干。

　　工友们暗地里扯他说：你傻了？他们只在本城揽活，这钱能比咱们来的多？

　　他看着他们诧异的脸，笑笑：我不在意，我就想留这儿。

　　他想起离开时她在他怀里低声说，她想跟他在一座城市。这是一座繁华的都市，离着他们的家乡，不远不近。有着许多的港口，贸易十分发达。

　　他给她打电话，说他留在了一座城里。她听了城市的名字，沉默了一刻。说：我会努力的。

　　她真的是一个执拗的孩子。

　　她高考并不顺利，相反，考场失利，没发挥好。成绩不上不下，离她自己的标准是差了一大截的。如果留在他们自己的主城那边，还是能上一个不错的学校。

　　每个人都劝她留下，老师，同学，父母。苦口婆心的劝了几次。

　　她执意的填下了那座城市一个二流院校。

　　她在电话里对他说：苏润，我也想为这段感情做些什么。不能一直就让你迁就我。你又不欠我什么，是我自己愿意的。

　　她说：苏润，你等我。我不看着你我不放心。

　　她说：人都要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心甘情愿。

　　他在电话那边斟酌了半晌的话咽回了肚里，他也想她在他能看见能触碰到的地方。

　　她高考完那天晚上，给他打电话。哭着说：苏润，我考砸了，怎么办啊。

　　认识那么久，他第一次听见她那么伤心的哭。委屈，不甘，悲伤在哭声里压抑不住。他握着电话，看着黑黢黢的天空。心里很酸，她哭得那么伤心，他都不知道跟她说什么，说什么都是苍白的。他也给不了她一个拥抱，他就只能在电话这边，听着她的哭声，陪她难过。

　　她父母劝过她复读，她不愿意。

　　最后，谁都没拗过她。她在依旧火辣的九月，拖着行李箱来到了这个城市。

　　这个他们安身立命，也是他们被分开的城市。这座城市，装得下上千万的人，却没装下他们的爱情。

　　他们曾以为，这里是他们新的起点，没想到成了终点。

　　她来这里的时候，他在火车站偷偷的找她。她拖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身边，是她爸爸。

　　父女两在附近一个小食店吃了东西就急匆匆的拖着东西四处寻路。她的头发被汗打湿粘在了脸上，脸上油汗交叠，使她的气色看起来很糟糕。她拖着那个大大的箱子，四处奔走，很累。有好几次，她都在甩动着脚腕或者想蹲下休息一会儿。

　　他一路跟着他们，心疼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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