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无锋

　　“哇——好华丽啊！”看着司空烬带自己来的别院，霭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蛀虫”两个字，真有钱啊，社会的蛀虫啊。“爷爷啊，这柱子，这栏上的这些家伙，大概可以让有些穷人吃一辈子了。”
　　“额~是吗？”漂亮的手指抚着院子里汉白玉的桥栏，司空烬做出一脸疑惑的样子。
　　“呀，大少爷啊大少爷！”跟在司空烬的身后，霭的眼睛都要留在那些富丽堂皇的装饰上了，不知不觉，走到了司空烬安排给她的厢房。
　　“今天就住在这里吧。”房里熏着香，司空烬一推开推开门，霭就觉得有一种沁鼻的香气传来，“里面熏的是凝神香，祝你好眠。”随后司空烬就带着一干人等，离开了。
　　“真是的，怎么老是喜欢用熏香啊。”霭走过去将香摁掉，打开窗子，然后在这个不属于自己的地方，慢慢入眠……
　　夜色如水，夜已深。
　　“叩叩”轻轻的敲门声从门外传来：“我进来了哦~唔，没有回答。”司空烬的嘴角微微一上勾，双眼有点坏坏的眯起来，“对啊，熏了安神香，只怕暂时也不会醒了。”说着，司空烬就利落的把锁撬开，走了进来。当然，还习惯很好的把门关上了。
　　司空烬的脚步放得很轻，像是不愿意打扰到睡着的人。
　　“真是奇怪的家伙。”坐在床沿，司空烬看着此时睡熟的霭，眉目微皱，睡姿异常的端正，这代表这个人不是从小被严加管教的名门深闺，就是被自由训练的警惕性极高。可是这个人武功极烂，轻功绝顶，妙手空空……而且……
　　司空烬的手指滑到霭的脸上，假面光滑的触感像是真脸一样：“果然是摸了才知道。”当真是世间难得的高超易容术啊。不过比起这易容术，他司空烬更加感兴趣的是面具下的那张真脸，美艳非凡……像极了一个人……
　　“不要被我猜对才好啊。”叹了一口气，司空烬站起来，向房外走去。忽而，他的目光瞄到了香炉外的一些烟灰，不由一愣。
　　“呵。”留下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司空烬离开了霭的房间，门再次被关上了。
　　幔帐之中，女子的眉角一挑，假面下的面容红了一红。
　　…………………………………………日夜分界线………………………………………
　　“怎么样啊，再留一晚上啊。”倚在门上，司空烬姣有兴趣的看着忙着整理行李的霭，一脸标准的笑容，“是我们招待不周？”
　　“不是。”霭头也没有回，继续整理行装，“再住下去，就欠你大人情了。”再住下去，也不知道你会干什么，还好把香掐掉。
　　“……我不介意啊！”司空烬继续装傻，慢慢踱着步子走到霭的身后。霭的身材比较娇小，而司空烬又长得比较高，霭才勉强到了司空烬的肩膀。司空烬俯下身子，温热的气息拂在霭的耳边，带着狡黠的笑，司空烬用额前细碎的刘海噌噌霭的后颈，“一直住下去我也不介意啊……”
　　不由想到昨夜，霭的“面”下一红，眼角抽了抽，伸手拍掉一边的大脸：“毛茸茸的，闪开。”
　　“毛……毛茸茸……”干咳两声，掩饰某种尴尬，司空烬默默把脑袋从霭身边挪开，但脚步却没有动的意思，“那新的单子怎么办？”
　　“我要先回去一趟，否则我师傅会饿死……”叹了一口气，脑子里闪现出师傅被饿得苦巴巴瘦精精的样子，又坚定了回去的信念，“那个死老头子自己一定饿死。”说着，霭想也没有多想，就捞起自己的小包袱飞了出去。
　　“好轻功。到底师出哪里？”别了别头，司空烬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对我好生不屑一顾……明明昨晚……”
　　“呼——算了。”
　　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人略显不爽的样子，霭已经飘走了。

　　红叶镇虽然只是个小镇，可是因为有霸剑山庄在，所以这里的一切都可以说是很繁华的。酒楼、茶庄、银号、青楼、赌坊一应俱全，也算是价格公道。其中和霭最熟的那个，要算是那个当铺的白老大了。说起来，霭可是冒着暴露的危险，每次领完赏钱都要来这里跑一趟。
　　“什么！又涨了啊！”几乎每次看到那把匕首涨价，霭都会爆发出这样脱俗的猪叫，“白老头，你是不是人啊，这玩人也不带这样的啊！”
　　“小姐，我白老大向来生意公正。你看，咱明明知道你这些钱来路不正也没有说什么啊。”白老头压低声音，一双小眼里都是算计的光芒，算盘珠子拨的来得个响，“咱们生意也难做啊，这赶上时局动荡的时候了，米价一天一天都在涨，咱只是讨个活个口啊。”
　　“哼，说得好听。没有这些来路不正的银子，哪来你的富甲一方。”将目光从白胖子脸上挪开，霭长叹一声。看来为了赶上白胖子涨价的速度，自己还要早点找一单大单子来做啊！
　　“说好了，这东西可要为我留好了！”拿银票拍拍白老大的胖脸，霭悻悻将银票收回自己的口袋。
　　“得嘞！”白老大可是很高兴，小丫头到底是小丫头，自己卯足了力气抬价，这小丫头也会卯足了力气赚钱……吸金石啊！
　　目送霭离开，白老大才收起那令人作呕的笑容，挑起帘子回去内堂。

　　“要订做几套新的衣服，原来的那些……还有要一些糖和盐，然后是师傅一定要的那种茶……”盘算着自己必须购置的那些“必需品”，“还是师傅的那点茶最贵。”除掉那点茶钱……想赎回师傅当年为养活自己当掉的那把匕首……还是不可能……
　　数来十五年前，师傅为了将自己养活，另外还要养过他自己那个精贵的肚子，于是就将他的一把宝贝匕首给当了，匕首上镶嵌的几颗大得让霭想去死的宝石让这把匕首当了个好价钱，当期15年，也就是说，今年再赎不回来，这把匕首就拿不回来了……
　　和成衣店的老板定下了衣服，又跑去茶叶铺定了茶，差不多明天午时都可以备妥，没有问题的话，明天晚上，她就不用担心住处了。
　　“唉~怎么办啊。如今可是一个铜板也不能多花了。这客栈可不能住。”虽然师傅口头上说这匕首不重要，可是霭知道，师傅是很在意这把匕首的，在意的要死。目光四下扫着，最终停留在了一边的一家青楼，“果然又只有这个办法。”

　　倚红楼是红叶镇第一楼。
　　前厅美人云集，极尽奢靡；后厅精巧雅致，有四四十六间别管，别具风情。
　　十六间别管分别为十六个美人而建——
　　“戏”字梅兰竹菊；
　　“游”字春夏秋冬；
　　“诗”字琴棋书画；
　　最后是“醉”字，风花雪月……四人堪称世间绝美。四人各有风采，而其中叫价最高者要算是“醉月”，一种如水的柔软，微笑间却拒人千里之外。由此招揽来络绎不绝的人千金见其一面……一面之后，从此无颜。
　　然而天地间，却有一人，独得醉月芳心。外人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只知道那是一个卓绝的男子，器宇轩昂。醉月在半年前已经为自己赎身，可是人依旧留在了倚红楼，只为等待那个鲜少见面的男子。
　　可是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近十个月……
　　春日已尽，夏时将至，依旧是那件水蓝色的罗裙，现在已经微微闷热，可是：“可是你为什么已经不愿意看了呢？”坐在自己的别管的亭子里，醉月梳理着自己的长发，水中映出她的样子，眉头紧锁，万般忧愁。
　　“再皱眉头，就变老了。”似乎习惯了霭的声音像是鬼魅一样在自己的背后就这么出现，醉月只是手上动作一顿，也没有表示太大的惊讶。
　　这个人，是她的朋友，即使两人性格相差悬殊，可是1年前，醉月还在风尘中滚爬的时候，两人初次见面，就一见如故。
　　“人，总有变老的时候。”放下梳子，醉月回头望着身后的霭，“我已经不在乎了。”
　　“不在乎么？”霭在醉月的身边坐下来，看着醉月眼中浓浓的忧伤，“你一日在乎那个人，就一日挣不脱俗人的眼光。”
　　“我本来就是凡尘女子，即使逃出风尘，却难脱红尘。”自嘲的笑了笑，醉月站起来，目光柔柔的投向霭，“你现在还无法明白，有了红尘一爱，女人再无自主。”
　　“不是吧。”霭有点懒懒的靠在亭子的支柱上，看着醉月，半开玩笑道：“我真想见见那个不识风月的男人，看看他是怎么样的有眼无珠。”
　　“不许你这样说！”醉月有些许的怒意，别开了目光。过了许久，她的气息平复，随之而来的又是一种难抑的低落。
　　“你还好吧。”看着醉月有点不对劲的样子，霭站起身，走到醉月的身边，试探性的问道。
　　“霭。”醉月没有看霭，目光投向高墙之外。
　　“恩。”
　　“我想出去。”
　　“恩？”霭一愣，面上满是诧异的神色，“出去？你不等他了？”
　　“只是今天一天，我要为自己过。”醉月回头看着霭，如水的眸子中如今已有某种决然，“若是他今天来，只能说明我们的确无缘了。”
　　“唔……好。”

　　霭是乔装改扮的高手，在醉月的闺房里，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两人都变了模样——霭自然化作了醉月的模样，只是不在人前她也没有学习那醉月的姿态，醉月的样子让她演绎的多啦那么一些小女子的媚态。醉月为了避免在外面叫人欺负，化作了一个中年的大妇人，白发已经爬上了鬓角，眼边多了些许皱纹，连手也因为岁月变得枯老，换上了霭原来的粗布麻衣，全然没了昔日花魁的样子。
　　“岁月就是把杀猪刀啊！”看着自己的杰作，哀叹道。
　　没有怎么理会霭的话，醉月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像霭交代：“过会妈妈会把饭送过来，你只要说声知道就可以了。”
　　“哦，哦！每次都要交代。”霭趴在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一眨眼的功夫，这个向来精神的小孩就这样会周公去了。
　　“……”太累了吗？谜一样的女孩……
　　她们按照时间来算，实际上并不熟，可是却有一种相识好久的感觉。
　　1年前，初次的相遇醉月就记住了这个小姑娘……不一样面孔但是有着同一双眼睛的女孩。实际上，她觉得这个女孩不适合易容术，她的眼睛太亮，像星空闪烁着，太耀眼，让人过目难忘。
　　在那种星空一样的色彩里，自己好像看见了，自己想成为的这个样子。
　　为她披上了一件外袍，醉月默默离开……
　　曾经，她们说自己是水中的芙蓉，为了自己能够早日离开这里，自己就作芙蓉；曾经，她们说自己是如水的美人，可是自己却不是这个样子。
　　自己不纯净，自己不洒脱……
　　自己不想是这个样子的，可是，自己却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自己真的好想像是这个女子一样，纯净，洒脱。只是，自己无可奈何。

　　“说什么美人如水，君子如玉。”醉月走后，霭就睁开了眼睛，拍了拍衣服坐了起来，“我看是一潭死水，一块破玉！一棵歪脖树上吊死，一双眼睛白长了。”
　　霭的记忆里，和这个叫醉月的女人总共见过九次，每次，自己都见到这个美丽的女人一脸哀伤，原因，也一直只有一个——个男人，一个醉月朝思暮想的男人。
　　“到底这个男人是什么样的呢？”支着下巴，看着窗外，霭疑惑的想着。事实上，除了师父，她还真的没有仔细看过其他男人呢。
　　“醉月啊~”楼下，是老鸨嗲嗲的声音，“醉月，我的月儿啊，在不在啊！”
　　干呕了好一会，霭才回到：“在。”
　　“诶有，我的好月儿，我就知道你会在的，你可是盼到了，夏大人到了啊！”
　　“咔吧——”霭的头从手上滑了下来，口中不由骂道：“该死。”

　　“若是他今天来，只能说明我们的确无缘了。”

　　霭的脑海中回响着醉月的话，有种苦涩蔓延山心头。有句话说：有缘无分。
　　“来啦。”硬着头皮回答，霭起身走出去。
　　此时，她的脑海中满是那个女人哀愁的样子，全然不知，她就这样走上了另一条人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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