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尽暗物质

　　清棠拆开包装袋，发现里面躺着的是一只卡地亚的玫瑰金满天星手镯。

　　尽管她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看见袋子里的礼物价值如此高昂，清棠还是有些惊讶。

　　她是想在这段感情里面多付出一些金钱的，毕竟她不打算和对方走得长久，付出的金钱就当做补偿。
　　但显然，这只手镯比她送出的那副袖扣贵了不止一倍。
　　一位大学教授的财力如此雄厚吗？

　　但奈瑞欧既然这样轻飘飘地送出来了，那别的问题也就不需她考虑了。
　　她将手上的饰品全部摘了下来，把那只手镯单独戴了上去。

　　她挑了一个灯光、背景绝佳的角度，露出精致的美甲，对着戴手镯的手拍了张照。
　　检查了照片里的皮肤状态、肤色和背景后，她给奈瑞欧发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才收到奈瑞欧的回复，一句挑不出错却又显得淡漠的模板式回答：“很好看，很适合你。”

　　清棠顿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也就没有打算过于步步紧逼地再撩他，只是把手机收起来当没看见这条消息。

　　这几天她和奈瑞欧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几天后的一个周三，她收到了一条令人意外的消息，来自阿尔维德。

　　阿尔维德：抱歉，最近实在是很忙，没有整块的时间也就没有打扰你。你今天晚上有空吗？请你吃个饭。

　　清棠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了他的邀约。
　　不是为了钓着他，而是为了说清楚。

　　毕竟当时在蒂里恩的撮合下，她也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抗拒，这就是默认。
　　如果只是在社交软件上打打字就把阿尔维德打发了，也不是什么符合礼数的做法。
　　所以还不如见个面，认认真真地说清楚。

　　清棠走进餐厅的时候，阿尔维德已经在里面坐着等待了，在他对面的位置上还放着一束鲜花和一个精美的礼品袋。

　　见她来了，阿尔维德主动迎上来并给她拉开椅子。
　　落座后，他认真地夸了清棠的今天的妆容和穿搭。
　　夸得很细节，所以很真挚，不是打趣的油腻，而是发自内心的欣赏。

　　面对这些赞美，清棠如数接下。
　　她挽唇夸奖了他领带的巧思，并感谢了阿尔维德准备的花和礼物。

　　接下来的闲聊从当代艺术到北欧建筑哲学，阿尔维德的见解总是独到而精确。
　　和谐的相处中，清棠想：他和奈瑞欧很类似，他们的个人魅力除了来自于自己好看的外表，精心训练保持的身材等，更多来自于他们过人的见闻和教养。

　　面对这样一位男性，清棠更害怕会因为自己不清不楚的态度耽误了他，她郑重开口：“Arvid，和你相处的每一秒我都能感觉到你的优秀和魅力，但我和你只能是止步于朋友了。”

　　阿尔维德笑容一滞：“虽然这样很不礼貌，但是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这都是我的问题。在Thirin给我介绍你的时候，我只当是她一时兴起的玩笑，也想着可以多认识一个朋友，所以欠考虑地同意了。我现在觉得还是得和你坦白，不能耽误你。”

　　阿尔维德听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其实他最初也是这种想法。
　　像他们这种人，注定会经常面对这种情况。但是之前都心照不宣地当认识朋友接触了，只不过这一次，他确实意外地对她有好奇和好感。
　　所以才有了这一顿饭。

　　但这不算宣判死刑。

　　阿尔维德也不想说一些死缠烂打的话，所以他表示：“我明白，那就先当朋友吧。”

　　清棠以为他和阿尔维德达成了共识，也就彻底放松了下来，和阿尔维德进行了正常的且节奏舒适的聊天。

　　她知道阿尔维德拍了照，但不知道自己的手也入了镜，更不知道自助被阿尔维德传到社交媒体上的照片会被奈瑞欧看见。

　　饭后，在驾车回家的路上，清棠突然接到了老板Tia的电话，她语气带着十分诚恳的歉意，“Corallune，我很抱歉在休息时间打扰你，但事出紧急，希望你谅解。”
　　然后，她语气骤然转急，“栀枳今年的年度大秀秀场主题是宇宙和天文，之前是交给法国那边在负责，但负责人对此领域没有认知，她们团队也没有向总部提出异议。现在已经临近最后时期了，总部审查到时候发现，现在的成果与概念完全不符。如果是这样交付的话，栀枳丢不起这个脸。”

　　清棠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英国人说话一般不会这样弯弯绕绕，这次的事确实是一个无比棘手的烫手山芋。
　　她抿抿唇，理智拖着她不要轻易答应。

　　“Corallune，总部对你的能力很认可，业内都对今年你操刀的春季秀场评价很高。”她顿了顿，继续劝说，“这次主题是宇宙和天文，我知道你在这方面很有研究，公司整个高层也只有你了解。”

　　“Tia……”

　　“这次做成，总部考虑给你升职。你现在是英区的二把手，这次成功，提你做总部的总监。”Tia拿出了最大的筹码。

　　“我有拒绝的余地吗？”

　　“总部很信赖你。”

　　清棠握紧了方向盘，只能点头应道：“好。”

　　“我们拜托了一位天文学领域的大拿来帮助你，明天他刚好在巴黎，你们可以在秀场碰个面。他会给你专业上的帮助，你可以和他保持联系。”Tia尽力打消着她的顾虑，“栀枳一切资源都供你调配，我们都会尽全力支持你。”

　　这是一个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任务，并且其本身时间紧、难度大，作为栀枳这样一个头部奢牌的年度大秀，其重要程度也不言而喻。
　　但，是挑战也是机遇。错过了的话，几年内不会再有这样的跳板机会了。

　　“所有秀场款式、现在的进度、具体的概念等资料麻烦马上发给我。让前负责人尽快和我对接，我现在回去收拾完东西马上飞巴黎。”

　　“好的，那么，Corallune，祝你好运。”

　　清棠在飞机上将基本的概念和现有成果的资料都梳理了一遍，发现现有的问题不是一般的大。
　　要修改的话，可能需要把整个秀场都拆掉重新设计。
　　但这样做，一来是时间太紧，二十天内拆除原有装修再重新设计，难度太高；其次是原团队人员可能会对此非常不满。

　　有什么办法可能平衡一下呢？
　　清棠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脑子甚至都有些发懵。

　　明天先去现场看了再决定吧。

　　到酒店后，清棠径直坐到了书桌面前。各种各样的资料铺满了桌子，新的想法和草图叠了一摞，又全部被否定掉。
　　直到窗外的天色泛白，清棠才从一堆被否决的草图中抬起头，颈椎传来酸涩的钝痛。她意识到，她必须强迫自己休息几个小时。

　　三个小时的短暂睡眠后，清棠迅速将自己收拾好，准时出现在了巴黎的一个私人宫殿，也是本次栀枳选定的秀场。

　　走进场地后，她发现整个场馆吊着大小不一、颜色不同的星球，甚至秀场中间的分割物都是一个巨大的不可穿透性星球。
　　天文与宇宙的概念完全被曲解成了星球展。除此之外，穹顶和秀台本身没有任何扣合性布置。

　　没有可取之处。

　　清棠周身气压一瞬间就压低了，迎上来介绍的前团队见状也显得很焦灼。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前负责人出声打破了沉默。

　　清棠目光沉寂地扫了过去，内心的想法是：想法就是，要么全拆，要么换地方。
　　但是她没有即可挑明，一个人将他们之前的努力直接全盘否定可能会麻烦，她需要一个有公信力的人来助她一臂之力。

　　“等特邀专家来了再说，我们先需要了解与概念相关的专业知识，并且看他/她怎么判断。”清棠明确地知道，这样的场地概念不可能被天文学家认可。所以，她只需要再等等，在专家的言语助力上去安排，她会更好行事。

　　“好。那您现在还有想去参观的地方吗？”

　　“麻烦您带路，带我看看后台、休息室和盥洗室。”清棠扯出一个浅笑，对面前的一行人说道。

　　栀枳作为一个国际头部奢侈品，团队质量自然是很高的。这些基本场所的布置和安排都很到位，只是缺少一些对应元素，这个还算好解决。

　　刚看完休息室，一个年轻的小女孩就跑过来，气息有些不匀，“总监，特邀专家到了。”

　　“好，谢谢你。”清棠转头示意身侧的人，“走吧，去听听专家的意思。”

　　走进大厅，一道颀长的背影正立在错落的星球模型间，正仰头审视穹顶。
　　那矜贵且挺拔的姿态，与周遭混乱的环境奇妙地隔绝开来。这是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魂牵梦绕的背影。

　　所以，本次特邀专家是他。

　　一种莫名的安心感瞬间席卷了她全身，就像当时在暴风雪中靠在他的怀里一样，她焦灼的情绪好似一瞬间就有了支点。

　　清棠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声音带笑，“先生。”
　　在这个工作场合，为了控制局面，避免让人觉得他们是串通好的，从而增加他们的独立性和公信力，他们得装作陌生人。

　　他闻声转过身来，看见迎上来的清棠，湛蓝色的眼睛里好似波光粼粼，那是化不开的惊讶。
　　他从清棠的表情暗示和那一句‘先生’里面得到了信号，默契配合，“各位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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