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你自甘堕落

　　“当然。”艾克斯进入研究室，与阙伊擦肩而过的时候，似乎有意贴近。

　　衣料发生了轻微摩擦，连带着剐蹭到分外敏感的肌肤，升起些许刺痛般的痒意。阙伊旁边就是置物架，避无可避，也只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他顺着艾克斯的步伐回眸，艾克斯没有停顿的背影就像刚刚是普普通通的意外。

　　抱臂站在薄琅面前，艾克斯抬脚踢了一下薄琅的小腿：“动起来。”

　　“为了避免意外，他身上的镇定剂有肌肉松弛的成分。”目睹艾克斯的行为，阙伊赶紧说，“你要是不愿意肢体接触，我这里也有轮椅。”

　　“不需要。”艾克斯话音刚落，薄琅缓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阙伊这才对薄琅四舍五入两米的身高数据有了实感，艾克斯已经是高挑的体型，薄琅比戴着头盔的艾克斯还要高两公分。

　　而因为是从上往下看，配合薄琅优秀的眉骨，他正对着艾克斯头盔的目镜的眼神如同逼视。

　　艾克斯没想到薄琅真的站起来了，一时没说话。

　　紧接着，薄琅略过艾克斯，一步步走到了阙伊对面。
　　他的步伐很慢，但站得很稳，可以看出阙伊注射的东西都还在发挥作用，可又没起到那么大的作用。就像之前断裂的束缚带一样，这个哨兵的身体机能强悍到可怕。

　　阙伊从来没在意过自己的身高，因为是高于正常水平的，自身条件也不用挑衣服。所以不管遇到的人比自己高还是矮，都随意看待，但面对薄琅有点不太行。

　　这一份身高差，让阙伊只得抬头观察薄琅的眼睛。
　　浅瞳色的人，阙伊身边几乎没有，他得更仔细才能习惯获取里面可能存在的线索，不然就只是欣赏了。

　　里面起码没有敌意。

　　薄琅的情绪自然而然的因为近距离，也因为之前的链接残余渲染过来，让阙伊确信了这点。

　　“你是谁？”陡然寂静的研究室里，薄琅的声音响起。众人都想看这个黑暗哨兵到底怎么回事，也对刚刚完成的“洗脑”好奇。

　　这是薄琅不知道第几次问阙伊这个问题了，阙伊在这样的执着下败退：“对你负责的向导，阙伊。希望你只是单纯的好奇，796，不然我还要想办法给你再检查一遍。”
　　阙伊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角，示意。

　　“…我怎么了？”薄琅就像没有听懂阙伊说的不要好奇，接着问。

　　开始怀疑薄琅的敏锐程度，阙伊回想自己之前的操作，他反问：“你是谁？”

　　薄琅反射性回答：“796。”停顿两秒，又被迫吐出接下来的台词，“请下达指令。”

　　这句话让研究室的气氛一下子缓和，艾克斯顺便地在薄琅刚刚的位置坐下：“这就是疗程效果？怎么感觉只是变傻了？”

　　虽然艾克斯带着质疑，但这个话头起得太好了，阙伊佯作不愉：“第一疗程后，古董ai机器人接受命令是什么样，做出的反应就是什么样。”
　　“但第二疗程后，会有自我认知，也会有思考能力，不过完全无法共情记忆，会遵从自己理解的立场做事。”
　　“他是从崩坏情况救回来的，本来记忆就受损，所以思考后是空白。你失忆也不见得会多好的反应，艾克斯。我的疗程不会出错。”

　　在艾克斯说话之前，阙伊又继续说：“796，是规巢把你从死亡线捞回来，贡献出你的价值。”

　　“喂，你说太多了吧。他不是能自主思考吗？”艾克斯这才找到机会插话。

　　阙伊哼笑出声，他对着薄琅问：“如果规巢要收回赐予你的新生命怎么办？”

　　“合理安排。即我没有体现自己的能力，规巢不该出现资源浪费。”垂着头的薄琅让人想到了温顺一词。

　　“懂了吗？”阙伊这才回答艾克斯。

　　但他余光一直留意着薄琅的反应。

　　至此，阙伊的后手全部殆尽了。

　　所谓的第一第二疗程根本没有，阙伊一心用来给薄琅安排场景指令了，听到关键词做出对应反应，就这么简单。
　　为此，阙伊凭借对规巢的了解，假设了很多种可能。所以他才怕非常正常没有限制的薄琅突然暴起，给他重新注射了镇定。

　　现在，薄琅一直很安静。

　　这就够了，阙伊放松了一点。最重要的信息都交出去了。只要那些对薄琅的传闻有七分真，薄琅确实是优秀到能独立完成高危任务，那他就能彻底明白现状了。

　　至于其他违和感，就只能靠薄琅自己捕捉真相了。自己查明白的东西，永远比被告知的可信。

　　“明白了，明白了。你这么说得让我都怀疑我是不是也在你这里被治疗过了。”治疗被故意说重，艾克斯在椅子上瘫着，委屈道。

　　“如果我让你去死，你就乖巧地去，就可以验证了，要试试么？”阙伊自己不舒服都还站着，看着艾克斯这副模样，对艾克斯本来就警惕，其他感官也一起降到低谷。

　　“不错的注意。”艾克斯好似终于明白了阙伊不快的点，伸懒腰站起来，“到时候可以玩玩这个。”
　　艾克斯的目镜朝向了有些杂乱的研究台，那里还有被更换过的束缚带，意有所指。

　　“现在我真的要工作了，真可惜。”他摆摆头。

　　“跟着他走，短时间内，视情况可以听从他的安排。”阙伊给所谓的796吩咐。

　　薄琅最后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轻轻颔首。

　　研究室终于清空到只剩下阙伊一人，看着门合上，阙伊顺从身体的反应，跌坐在地上。

　　太不容易了。

　　他拿起终端看了看时间，显示凌晨四点。

　　兽潮持续了三天，属于小规模。规巢提前埋伏，在这个星系待了一周。而昨天早上，尖锋队和兽潮战斗到最关键的时候，阙伊伺机潜进了宋云心办公室。

　　结果中道崩殂，又被赶着接收回来一个颇具价值的黑暗哨兵。接下来就是难熬的几个小时。

　　归巢的效率就是这样。忙起来没有白天黑夜的界限，只要能达到目的，规巢比最狡猾的猎手还有耐心，至于所有的忍耐又都会在撕咬猎物的那一刻被释放出来。

　　他们不忌讳任何欲求，又足够理智。

　　毕竟全部核心人员都是逃狱出身，最开始的开始，已经全员恶人。当然现在也不存在身不由己，也不存在被胁迫。

　　因为后者已经被洗脑了。

　　宋云心要的是绝对的服从。

　　阙伊怀疑这也是宋云心偏爱犬类的原因，他喜欢这些忠诚的动物，但又看不起狗。

　　至于艾克斯，阙伊直觉他是自己不认识的元老，完全可能有这种人物存在。

　　因为他不像“傀儡”，又是一个哨兵，而且绝对是高级别。出现得这么巧合，不可能是临时找到的。

　　规巢成立初始到现在，所有的纳新，阙伊都是见证人，里面没有像艾克斯的人。

　　事到如此，阙伊再有多少不放心，也做不了更多了。他把周末从精神海里召唤出来，查看起自己蜕皮期的精神体。

　　周末原本红色的蛇瞳已经彻底被白膜覆盖，不再是隐隐约约，眼睛已经成了摆设。而身上的鳞片也不再光滑细腻，而是粗糙干燥。

　　在阙伊的抚摸下，已经恢复到正常蛇类体温，不再怏怏的周末显露出了焦躁。

　　盘着阙伊手指，周末徒劳扭动脖子，频繁吐信。它没有安全感，焦躁下随时准备着攻击，完全没有和阙伊互动的心思。

　　这种状态在蜕皮期是正常的，阙伊虽然心疼，但好歹是周末的生长痛，只能靠它自己度过。研究室环境不行，他又把周末放了回去。

　　主要是阙伊被周末带来的连锁反应，虽然没有失明，但敏感脆弱的皮肤，和周末如出一辙的焦躁，都让阙伊更感疲倦。

　　撑着最后一点力气，阙伊在研究室换了身衣服，直接在狼藉的环境里睡着了，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收拾其他了。

　　反正也干扰不到他休息。

　　他没有选择能躺下的病床，而是蜷缩在角落里。

　　等到醒来的时候，阙伊全身的骨头像错位了一样难受，身上的汗已经重新干了，又得换衣服。
　　皮肤的存在甚至成了多余，多留一点注意力在触感上都会恨不得直接是单一的痛感。

　　研究室已经没有多余的备用衣服，但总归已经休息过，阙伊有力气回到自己的房间了。

　　回去一路上没有遇见人，这让阙伊稍微自在了一点。可没想到房间门口又等着人。

　　上一次有人来他休息的地方找，还是让他去捞薄琅。

　　阙伊如临大敌。

　　“医生，首领说这是您假期的第一天。他很理解您的状况，但让我提醒一下您，还是要查看终端。”等候的人看到阙伊就马上说出了来意。就像自己多待一会就会变异一样，他虽然格外多看了两眼阙伊的脸，还是赶紧走了。

　　……阙伊睡前用终端看了看时间，到现在确实没有又查看过。

　　而且睡着后，阙伊几乎闭眼睁眼，这段时间就过去了，也没想起来还有这回事。

　　一边在自己房间里坐下，阙伊一边打开终端。

　　果然有未查看的，来自宋云心的消息。

　　是几张图。

　　第一张是标注796的检测表，上面的数据显示这个哨兵基础非常优异，预计彻底恢复健康后就可以投入使用。

　　阙伊挑了几个关键数据看，这些数据都需要对方的十分配合才能如此精准。看来薄琅确实没有轻举妄动。

　　阙伊又看到第二张。

　　那是一个行程表，显示为阙伊授权了仓库的检查权限，具体时间是明天上午九点。

　　这不是阙伊在规巢的本职工作，也没有技术含量，只是一个过场需要。

　　假期和临时任务本来是冲突的，但这样的任务又不值得阙伊去和宋云心表达不满。

　　阙伊看那个没有任何明细的仓库两个字，隐隐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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