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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两银子？
听到这个数，账房里几个懂行的伙计，脸色都变了。
银骨炭是好炭，没烟还耐烧，但在京城的市价，撑死也就五百文一斤。二百两银子，能买下好几大车，别说一个国公府，就是供给半个皇宫都够了。
这账目里的假数，大得吓人。
刘管事心头一跳，脸上却还硬撑着。
他早就料到有人会问。府里采买有猫腻不是一天两天了，上头的人不管，下头的人胆子自然越来越大。
他赌的就是，姜檀只是随便问问，压根不懂这里头的道道。
“回夫人的话，”他挤出个讨好的笑，“这银骨炭，都是好货色，专供给老夫人和姑爷院里的。您也知道，天马上就凉了，府里人多，多备一些总没错。”
他只说用途，不提价格。
“哦？”姜檀没说信也没说不信，手指在账本上轻轻敲了敲，“原来是给老夫人和夫君备的，那确实该用最好的。”
刘管事见她好像信了，紧绷的肩膀稍稍一松。
果然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草包。
他正想再拍几句马屁把这事糊弄过去，却听姜檀又慢悠悠的开了口。
“我娘家也做生意，对这些还算知道一点。我记得，今年京城银骨炭的市价，上等货也不过六百文一斤。二百两银子，能买三百三十多斤了。”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和，但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让在场的人心头一紧。
“府里人是多，但真能用上银骨炭的，也就是老夫人、夫君和几位长辈的院子。一个冬天的量，二百斤就到头了。”
“刘管事，你这多出来的四百多斤，是打算卖给谁？”
最后一句话，她虽然笑着问，但笑里一点温度都没有。
刘管事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他眼里只会争风吃醋的女人，居然对市价行情一清二楚，还能立刻算出差了多少钱！
这怎么可能！
“这……这个……”他脑子飞快的转着，想找个借口，“夫人您不知道，咱们府里采买，走的都是大宗渠道，价格……价格自然和市面上的不一样……”
“哦？大宗渠道，价格反而更贵？”姜檀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挑了挑眉，“刘管事，你觉得我傻，还是你自己傻？”
“我……”刘管事被噎得说不出话，汗顺着脸颊往下流。
账房里的其他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个把头埋得低低的，生怕被瞧见。
屋里的气氛瞬间僵住了。
绿竹站在姜檀身后，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越睁越大。
她的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这些绕来绕去的账目，她听着都头晕，小姐却能一眼就看出问题，还把平时那么横的刘管事问得哑口无言！
“说不出来了吗？”姜檀的指尖又翻过一页，目光落在另一处，“那我再问你。”
“九月初三，采买处上报，给府里下人添置秋衣，买了杭绸二百匹，花了三百两银子。”
“杭绸是好料子，可府里的下人，什么时候能穿杭绸了？我怎么记得，下人们的衣服料子，向来都只是普通棉布？”
刘管事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已经说不出话了。
府里下人的衣服，确实都是棉布做的。这笔杭绸的开销，根本就没这回事，是他们联合采买处的人，凭空捏造出来塞自己腰包的！
可……可这事做得那么隐蔽，账也平了，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姜檀没给他喘气的机会，手指再次划过账本。
“还有，八月十五，中秋家宴，买了十斤明前龙井，花了八十两银子。买了二十坛上等花雕，花了一百两。”
“我倒是不清楚，咱们国公府的家宴，已经奢侈到这个地步了？一顿饭，光是茶和酒，就要花快二百两？”
她每说一句，刘管事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身子一软，直接瘫在了地上，浑身发抖。
“东院墙角修补，用了五十两银子，我今早路过，那墙角还长着青苔，没见一块新砖。”
“厨房每天采买，光是鸡鸭，就要三十只。府里算上主子和下人，也就三百口人，这是把鸡鸭当饭吃吗？”
姜檀的声音不高不低，很冷，但每个字都砸在众人心上。
她甚至没去看那些复杂的数字，只是随便扫过条目，就能准确揪出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这份眼力，实在叫人害怕！
屋子里的人看着她，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视，眼神里只剩下惊恐。
这哪里还是那个蠢笨的草包夫人？
这分明是个手段高明的当家主母！
“刘管事。”
姜檀合上账本，“啪”的一声轻响。
这声音不大，却让刘管事浑身一颤，猛的磕起头来。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奴才……奴才再也不敢了！”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半点没有刚才的嚣张样。
贪墨是重罪，一旦被报官，轻的流放，重的就要杀头！
“饶你？”姜檀轻笑一声，“我若饶了你，国公府这么大的家业，不出三年，就得被你们掏空了。”
她站起身，走到刘管事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把所有真账本，都交出来。”
“不然，我现在就让人把你绑了，连着这几本假账，一起送到顺天府。”
“你自己选吧。”
刘管事浑身一僵，面如死灰。
他知道，自己完了。
彻底完了。
在这种手段面前，任何狡辩和挣扎，都没用。
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在地上，颤抖的手指，指向了墙角一个不起眼的暗格。
“在……在那儿……”
姜檀对绿竹使了个眼色。
绿竹连忙上前，从暗格里捧出了另外一摞账本。
这些账本的封皮，明显旧了很多。
姜檀接过一本，随便翻开，只扫了一眼，就明白了。
这才是真账。
虽然也写得乱七八糟，但每一笔开销，每一个数字，都清清楚楚的记着这个家，是怎么被一点点掏空的。
“很好。”
姜檀满意的点了点头。
她将账本合上，对着还跪在地上的一众人，大声说道：“从今天起，府里所有账目，暂时由我接管。”
“把这些账本，全都给我送到汀兰院去。”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傻了。
她这是……要正式夺权了！
几个伙计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动。
就在这时，一个女声从账房外传了进来，听着温柔，却有些冷淡。
“姐姐这是做什么？账房是重要地方，怎么能这么吵？”
众人回头一看，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裙的漂亮女人，在丫鬟的搀扶下，正慢慢走进来。
来的人，正是柳月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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