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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慢慢的亮了起来，晨鼓声唤醒了沉睡的长安城。

　　苏小满和阿年拖着疲惫的身子，混在清晨入城的人流中，回到了喧闹的西市。

　　折腾了一夜，两人的肚子都饿得咕咕直叫。

　　阿年熟门熟路地拉着苏小满拐进一条小巷。

　　巷口支着个卖“胡辣汤”的早摊，浓郁辛香的雾气扑面而来，顿时让人精神一振。

　　“老板，来两碗胡辣汤，多放胡椒和醋，再来四个刚出炉的胡麻饼！”阿年找了个角落的矮凳坐下，熟练地点餐。

　　苏小满则小心地观察着周围，昨夜废亭中的惊险仍让她心有余悸。

　　热腾腾的汤端上来，深褐色的汤底浓郁粘稠。

　　能看到里面沉浮的羊肉末、豆腐丁、木耳丝。

　　表面漂着一层红亮的辣油，辛香的热气直往鼻子里钻。

　　阿年舀起一勺吹了吹，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立刻被烫得直抽气，却又满足地眯起眼：“嘶……哈！痛快！”

　　“这味道，比宫里那些清汤寡水强多了！”

　　苏小满小口喝着汤，汤味醇厚，胡椒的辛辣、陈醋的酸香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

　　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胃里，驱散了昨夜沾染的阴寒。

　　她想起铜镜爷爷关于“辣”的讲述……

　　辣并非一味刺激，真正的辣味在于能激发食欲，通窍散寒，充满活力。

　　“辣能醒脾，亦能驱邪……”铜镜爷爷微弱的声音在她心中响起，似乎因为这辛辣的香气而振奋了一丝。

　　“严苦的‘苦’力喜阴寒，而‘辣’性热烈，正是其克星之一……”

　　“下一颗灵珠，‘辣灵珠’的线索，或许就藏在这市井的烟火气中……”

　　“在西市？”苏小满精神一振，用心声追问。

　　“模糊……感应到一股活跃的、带着异域风情的辛辣之气……”

　　“就在这西市之中，与胡人商队密切相关……”

　　“你们可留意那些贩卖香料、食材的胡商，特别是……与某种特殊的‘辣’有关联的……”

　　这时，旁边一桌几个穿着翻领胡服、商人模样的男子高声谈论起来，话语中夹杂着粟特语和生硬的唐言。

　　“听说了吗？阿史那家的商队这次从波斯回来，好像惹上麻烦了！”

　　“怎么了？他们家的香料不是一向很受欢迎吗？”

　　“嗨，不是香料的事！”

　　“说是他们家族传承的一件宝贝，叫什么‘火焰珠’的，在路上被人盯上了！”

　　“好像还跟最近市面上出现的怪事有关……”

　　“火焰珠？是不是那个据说能保持香料干燥、赋予其独特风味的红石头？”

　　“对！就是那个！”

　　“现在好几股势力都在找呢，连那个新冒出来的、神神秘秘的‘饕餮客’好像都插手了……”

　　苏小满和阿年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动。

　　火焰珠？特殊的辣味？胡商？

　　这些线索似乎隐隐指向了同一个目标。

　　喝完胡辣汤，两人决定在西市暗中打探。

　　白日的西市与夜晚的“鬼市”截然不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来自西域、波斯、大食等地的胡商开设着各式店铺。

　　他们售卖着珠宝、香料、毛皮、奇珍异兽，空气中混合着各种奇异的气味。

　　在一个专卖香料的胡商店铺前，他们看到一个穿着华丽锦袍、头戴绣花小帽的胡商正在与店主激烈争执。

　　旁边站着一位身着窄袖胡服、腰佩弯刀、眉眼深邃、大约十二三岁的少年。

　　那少年眉头紧锁，一手按在刀柄上，神情焦急又愤怒。

　　“……无论如何，这批货不能给你们！”

　　“这是我们阿史那家族最后的希望了！”少年声音清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阿史那家的少爷，别那么固执嘛。”那店主皮笑肉不笑地说。

　　“你们家现在这情况，守着那宝贝也没用，不如换点实实在在的金币。”

　　“再说了，‘饕餮客’的人，你们得罪得起吗？”

　　“饕餮客”三个字让苏小满和阿年瞬间竖起了耳朵。

　　看来找对地方了！

　　就在这时，几个彪形大汉挤开人群，不怀好意地围住了那胡商父子，为首的一个人脸上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眼神凶狠：“阿史那掌柜，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们主人可没什么耐心了。”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阿年低声道：“机会来了！”

　　“帮他们一把，或许能问出‘火焰珠’的消息。”

　　苏小满点点头。

　　阿年如同灵猴般钻入人群，趁乱伸脚一绊，那个为首的刀疤脸大汉猝不及防，哎呦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人群顿时一阵骚乱。

　　“谁？谁干的？”大汉的同伴又惊又怒。

　　趁此机会，阿年对那胡服少年使了个眼色，低喝：“这边！”

　　那少年反应极快，拉起父亲，跟着阿年和苏小满，迅速钻入旁边一条堆满货箱的狭窄巷道，七拐八绕，甩开了追兵。

　　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四人停下喘息。

　　那胡商，也就是阿史那掌柜，惊魂未定地向阿年和苏小满行礼道谢：“多谢两位小友相助！”

　　“在下阿史那·坎波，这是小儿阿史那·拓。不知二位是？”

　　苏小满和阿年报了姓名，然后苏小满直接问道：“阿史那掌柜，我们刚才听到他们提到‘饕餮客’和‘火焰珠’。”

　　“请问那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在追查‘饕餮客’的事情，或许能帮上忙。”

　　阿史那掌柜叹了口气，面露忧色：“不瞒二位，那‘火焰珠’是我阿史那家族世代相传的宝物。”

　　“相传是火神赐福之物，能保佑香料品质，赋予其独特的辛烈香气。”

　　“但不知怎地，消息走漏，被那‘饕餮客’盯上，他派人屡次逼迫我们交出宝珠，还扬言若是不从，便让我们家族在西域和长安的香料生意做不下去。”

　　“最近我们的商队也确实接连出事，库存的珍贵胡椒、荜拨等辣味香料也离奇受潮变质，定是那恶人搞鬼！”

　　阿史那·拓愤愤地接口：“那‘火焰珠’是我们家族的象征，绝不能交给那种恶徒！”

　　“而且，我怀疑他们不仅仅是为了珠子本身，可能还想利用珠子做什么坏事！”

　　铜镜爷爷的声音在苏小满心中响起，带着一丝明悟：“是了……那‘火焰珠’很可能就是‘辣灵珠’的载体，或者与辣灵珠的力量同源！”

　　“辣灵珠性烈，主发散，能克苦寒。”

　　“严苦想要得到它，恐怕是为了平衡或者对抗他手中苦灵珠的反噬，亦或是进行某种危险的融合……必须阻止他！”

　　苏小满将爷爷的猜测简要告知阿史那父子，并表明他们需要借助“火焰珠”（辣灵珠）的力量来对抗“饕餮客”的阴谋。

　　阿史那父子见他们似乎知晓内情，且方才出手相助，犹豫片刻，终于下定决心。

　　阿史那掌柜压低声音：“宝珠……其实就藏在我们家香料仓库的密室里。”

　　“但那‘饕餮客’手下能人异士众多，普通机关恐怕防不住。”

　　“而且，仓库周围肯定有他们的眼线。”

　　“我们可以帮你们把宝珠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或者想办法引出那些家伙，解决这个麻烦。”阿年主动请缨。

　　阿史那·拓看着阿年，眼中闪过一丝挑战的光芒：“我们家仓库的机关可不简单，是我祖父当年请波斯巧匠设计的‘千香迷阵’，进去容易出来难。”

　　“你们……敢试试吗？”

　　“有什么不敢的！”阿年最受不得激将。

　　于是，四人约定，当晚夜深人静时，在阿史那家位于西市边缘的香料仓库后门碰头。

　　夜晚，月黑风高。

　　苏小满和阿年如约而至，阿史那·拓早已等在门口。

　　他带着两人悄悄进入巨大的仓库。

　　库房里堆满了一袋袋、一罐罐的香料，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几乎化不开的、各种香气混合的复杂气味，辛辣的、芬芳的、清冷的、温暖的……

　　仿佛置身于一个气味的海洋。

　　阿史那·拓带着他们走到仓库最深处的一面墙壁前，看似平平无奇。

　　他在墙上有节奏地敲击了数下，又转动旁边一个灯架上的铜碗，墙壁竟然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阶梯。

　　一股更加强烈、更加纯粹的辛辣香气从下方涌出，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微弱的、令人心悸的灼热能量波动。

　　“下面就是密室，‘火焰珠’就在里面。跟紧我，千万别乱走，地上有机关。”阿史那·拓郑重叮嘱。

　　阶梯下方是一间不大的石室，室顶镶嵌着几颗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光晕。

　　石室中央有一个石台，石台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精美银盒，盒内铺着深红色的天鹅绒，然而，天鹅绒上却空空如也！

　　“不见了？！”阿史那·拓脸色大变。

　　就在这时，密室入口处传来“咔嚓”一声轻响，那道暗门竟然合上了！

　　同时，四周墙壁上突然打开数十个小孔，一股股不同颜色、不同气味的浓郁香粉如同烟雾般喷射出来！

　　红的、黄的、褐的……

　　辛辣的胡椒、芬芳的肉桂、略带麻痹感的花椒、清冷的薄荷……

　　各种香气瞬间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头晕目眩、喷嚏连连的浓雾！

　　“是‘千香迷阵’！有人触发了机关！”阿史那·拓捂着口鼻惊呼。

　　“不好！中计了！”阿年也反应过来，这恐怕是个陷阱！

　　浓密的香粉烟雾不仅刺鼻呛人，还严重干扰了视线。

　　三人在烟雾中剧烈咳嗽，眼泪直流，几乎无法视物。

　　更糟糕的是，这些混合香气似乎有扰乱心神的效果，让人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小心！”阿年猛地将身边的苏小满往旁边一拉，一支短弩箭擦着苏小满的衣袖射入地面，箭头发黑，显然沾了毒！

　　烟雾中，隐约可见几个黑影在晃动，带着那股熟悉的焦糊味！

　　“是‘饕餮客’的人！他们抢先一步拿走了珠子，还想把我们困死在这里！”苏小满心中大骇，紧紧握住怀中的铜镜。

　　铜镜微微发烫，甜灵珠的光芒在香雾中显得有些黯淡。

　　“必须冲出去！”阿年拔出匕首，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可是出口被封，香雾弥漫，还有暗箭伤人，情况万分危急！

　　苏小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想爷爷关于五味的教导。

　　辣味浓烈，能散寒开窍，但过于杂乱浓烈的辣味，反而会让人迷失。

　　需要……需要一种清冽的气息来穿透它！

　　就像之前用薄荷的清凉穿透苦盏的阴寒一样！

　　她飞快地摸索着自己的小包，里面还有一小包没用完的干薄荷叶，以及之前买的那个已经空了的镂空银香球。

　　她将薄荷叶塞进银香球，再次捧起铜镜：“铜镜爷爷，甜灵珠，请再帮我们一次！清甜沁凉，破此迷障！”

　　她集中全部意念，不是引导纯粹的甜暖之力，而是努力回想那种“调和”的感觉，将甜灵珠的温润与薄荷的清凉融合在一起，注入银香球！

　　银香球再次泛起微光，一股清甜中带着沁凉的气息扩散开来。

　　虽然微弱，却像在浓郁的香雾中开辟出了一小片清明的区域，让他们的头脑为之一清，咳嗽也减轻了不少！

　　“有用！”阿史那·拓喊道。

　　“跟我来！我知道另一个备用出口，但路上机关更多！”

　　在清甜气息的庇护下，三人跟着阿史那·拓，艰难地在香雾和不时射来的冷箭中穿行。

　　阿年凭借灵活的身手和敏锐的听觉，几次格开或躲开暗箭。

　　终于，阿史那·拓在石室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浮雕上按了几下，打开了一条狭窄的密道。

　　他们刚钻入密道，就听见身后传来“饕餮客”手下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和巨大的撞击声。

　　他们试图强行破开密室门。

　　密道狭窄而曲折，充满了灰尘味。

　　三人不敢停留，拼命向前跑。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一丝微弱的光亮，是出口！

　　冲出密道，外面是西市背后一条荒废的河渠边，冷冽的空气涌入肺中，三人瘫坐在地，大口喘息，心有余悸。

　　“珠子……被他们抢走了……”阿史那·拓沮丧地捶了一下地面。

　　“没那么简单。”苏小满摊开手心，里面竟然躺着一颗只有小指甲盖大小、颜色暗淡、毫不起眼的红色石子。

　　“刚才在石台边，我感觉到一丝微弱的灼热，就把它捡起来了。”

　　“这会不会是……”

　　铜镜爷爷的声音带着惊喜：“没错！这是辣灵珠力量耗尽后残留的‘珠核’！”

　　“真正的辣灵珠精华可能早已被取走，或者这珠子本身就需要特定条件才能激发力量。”

　　“严苦的手下抢走的，可能只是一个空壳或者需要时间炼化的载体！”

　　“这珠核虽力量微弱，但却是寻找完整辣灵珠的关键线索！”

　　看来，“饕餮客”严苦已经抢先一步，但他的计划似乎并未完全成功。

　　辣灵珠的线索并未完全断绝，而苏小满他们手中，多了一颗小小的红色珠核，和一位新的盟友，粟特少年阿史那·拓。

　　夜色中，三个少年的身影被月光拉长。

　　前方的道路依然迷雾重重，但并肩作战的伙伴，又多了一个。

　　接下来，他们该如何利用这微弱的珠核，寻找真正的辣灵珠，并阻止“饕餮客”的阴谋呢？

　　新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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