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铠甲下的柔软
欧洲项目的推进比预想中顺利。或许是陆承宇那次邮件起到了震慑作用,罗伯特后续的沟通收敛了许多,虽然依旧挑剔,却再没出现过蛮不讲理的情况。温丽的工作压力减轻不少,终于能从“时差党”的状态里抽离出来,重新找回规律的作息。
只是她和陆承宇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在公司里,他依旧是那个不苟言笑的陆总监,开会时会严格纠正她方案里的错误,看报表时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可偶尔,他会在茶水间碰到她时,多问一句“额头的伤好了吗”;会在她加班晚了时,让司机“顺路”送她回家;会在部门聚餐时,不动声色地替她挡掉几杯酒。
这些细微的关心,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温丽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她刻意保持着距离,却又忍不住在他看过来时心跳加速。
这天下午,温丽去茶水间冲咖啡,正好碰到陆承宇。他刚打完电话,脸色不太好,看到她时,眉头依旧没松开。
“陆总监,您也喝咖啡?”温丽没话找话,拿起速溶咖啡的罐子。
“嗯。”他应了一声,走到饮水机前接水。
温丽冲好咖啡,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是不是……总部那边又有什么问题?”
陆承宇端着水杯的手顿了顿,回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看您脸色不太好。”温丽抿了口咖啡,掩饰自己的在意,“如果是项目上的事,或许我能帮忙。”
陆承宇沉默了几秒,说:“罗伯特提交了一份新的预算方案,比我们之前商定的高出30%,理由是‘应对不可控风险’。”
温丽皱了皱眉。30%的涨幅太离谱了,明显是故意刁难。“那您打算怎么办?”
“我会驳回,但需要准备更详细的成本分析报告,证明我们的预算足够合理。”陆承宇的语气很平静,“今晚可能要加班。”
“我留下来帮您。”温丽几乎是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后悔——这会不会显得太主动了?
陆承宇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点了点头:“好。”
傍晚,同事们陆续下班,办公室渐渐安静下来。温丽和陆承宇坐在各自的工位上,对着电脑整理数据。夕阳的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打印纸的味道。
温丽偶尔抬头,能看到陆承宇专注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鼻梁高挺,认真工作的时候,眼神锐利得像鹰,却又在放松的瞬间,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她突然想起苏晓说的话:“听说陆承宇是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靠奖学金读到哈佛,能有今天全是自己拼出来的。”以前她只觉得这是励志故事,此刻看着他紧绷的肩膀,心里却莫名有些发酸。
“想什么?”陆承宇不知何时看了过来,眼神带着点探究。
温丽回过神,脸颊发烫:“没什么,在想……这个数据来源要不要标注得更详细些。”
他没再追问,低头继续看文件。
晚上九点多,报告终于整理得差不多了。温丽伸了个懒腰,脖子和肩膀酸痛得厉害。陆承宇合上电脑,说:“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陆总监,我自己可以……”
“顺路。”他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已经拿起了外套。
温丽只好跟着他下楼。车子驶出停车场,汇入夜晚的车流。车厢里很安静,只有车载音响里传来舒缓的轻音乐。
“其实……”温丽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了,“您不用总‘顺路’送我的,我一个人可以的。”
陆承宇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侧头看她:“怕别人误会?”
温丽的脸瞬间红了,支支吾吾地说:“也不是……就是觉得太麻烦您了。”
“不麻烦。”他的语气很平淡,目光却落在她脸上,“而且,我不是顺路。”
温丽的心猛地一跳,不敢再说话。车厢里的气氛变得有些暧昧,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安静的音乐里格外清晰。
车子很快到了温丽的公寓楼下。她解开安全带,正想道谢,陆承宇突然说:“上去吧,记得把报表再检查一遍,我明天早上发给总部。”
“好。”温丽点点头,推开车门。
“温丽。”他又叫住她。
她回过头。
陆承宇看着她,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的轮廓。“那件睡衣,”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穿着……舒服吗?”
温丽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他果然看到了!而且还记得!
她窘迫得说不出话,只能胡乱点了点头,转身飞快地跑进公寓楼,连“再见”都忘了说。
回到公寓,温丽靠在门后,心脏还在砰砰直跳。陆承宇的问题像一颗石子,在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为什么要问这个?是在嘲笑她吗?还是……
她走到玄关,看着空荡荡的鞋架,突然有点想念那双男士皮鞋。以前穿着它和那件睡衣时,虽然知道是自欺欺人,却能感受到一丝虚假的安全感。可现在,被陆承宇戳破后,那层铠甲好像变得透明了,露出了下面柔软的、不堪一击的内里。
第二天早上,温丽把检查好的报表发给陆承宇,心里却一直惴惴不安,怕在公司碰到他时会尴尬。可一整天过去,陆承宇都没再提睡衣的事,仿佛昨晚的问题只是她的幻觉。
下午,温丽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是物业打来的,说她楼下的住户反映她家漏水,让她尽快回去处理。
温丽只好向陆承宇请假。他听说是漏水,眉头皱了皱:“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自己处理就好。”温丽连忙拒绝。
回到公寓,楼下的阿姨已经等在门口,脸色不太好:“小温啊,你家这水漏得可不轻,我家天花板都湿了一大片!”
温丽连忙道歉,打开门一看,顿时傻了眼。厨房的水槽下方一直在漏水,积水已经漫到了客厅,地板上全是水。
她这才想起,早上出门时好像听到水槽有奇怪的声音,当时没在意,没想到是水管爆了。
“这可怎么办啊……”温丽看着满地的积水,头都大了。她一个女孩子,哪里懂修水管?
楼下的阿姨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叹了口气:“要不……给你男朋友打电话?让他回来处理?”
温丽的脸一僵,含糊道:“他……他在忙,没时间。”
“那找物业吧,他们有维修师傅。”阿姨提醒道。
温丽这才想起给物业打电话,可物业说维修师傅都在忙别的,最快也要晚上才能过来。
“这可怎么行?水一直漏着,我家天花板都要塌了!”阿姨急了。
温丽也急得团团转,看着不断蔓延的积水,突然想起了陆承宇。她拿出手机,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
“怎么了?”陆承宇的声音很快传来。
“陆总监,我……我家水管爆了,漏水很严重,物业的师傅要晚上才能来,楼下的住户很着急……”温丽的声音带着点无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地址发我,我现在过去。”
不到半小时,陆承宇就到了。他穿着一身灰色休闲装,手里还提着一个工具箱,看起来像是从家里直接过来的。
看到满地的积水,他皱了皱眉,没说什么,直接走进厨房查看情况。
“是水槽下面的水管裂了。”他很快判断出问题,蹲下身,打开工具箱,拿出扳手和胶带。
温丽连忙递上毛巾:“您先擦擦手。”
陆承宇接过毛巾擦了擦,开始动手修水管。他的动作很熟练,一点不像养尊处优的总监,倒像个经验丰富的维修师傅。温丽站在旁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和沾满水渍的手,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楼下的阿姨看到陆承宇,眼睛亮了,拉着温丽小声问:“这是你男朋友啊?看着挺能干的!”
温丽的脸一红,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含糊地点了点头。
陆承宇似乎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修水管的动作顿了一下,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大约半小时后,水管终于修好了。陆承宇关掉水阀,站起身,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暂时用胶带缠住了,明天还是让物业的师傅来换根新的。”
“太谢谢您了,陆总监!”温丽递上一杯温水,“您快擦擦汗。”
陆承宇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目光扫过客厅。积水已经被他用拖把拖得差不多了,只是地板还是湿湿的。他的目光落在玄关处,那里空荡荡的,没有了那双男士皮鞋。
“鞋呢?”他突然问。
温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那双男士皮鞋,脸颊一红:“收……收起来了。”
陆承宇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拿起工具箱:“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等一下!”温丽连忙叫住他,“您的衣服都湿了,我给您找件干净的换换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沾了水渍的衬衫,摇了摇头:“不用了。”
温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走到阳台,看着他的车驶离小区,突然觉得,自己那层用皮鞋和睡衣筑起的铠甲,好像变得越来越不重要了。
因为有人,已经看到了她铠甲下的柔软,还伸出手,轻轻护住了它。
晚上,温丽收到陆承宇的微信:“物业师傅明天上午会过去换水管,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温丽看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很久,才回复:“谢谢您,陆总监。改天我请您吃饭吧。”
这次,陆承宇很快回复了一个字:“好。”
温丽看着那个“好”字,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可她的心里,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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