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瑜往事录

　　我跟程先生的婚约，像是一场局木偶戏，可惜我俩都不是喜欢当提线木偶的性子。

　　只不过那时候我还保留着天真，觉得自己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击碎戏台子，而程述早早就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命运压付赎金。

　　只是我们此时还没有真正认识到命运的残酷，更没有看透轮回的齿轮，只是一厢情愿的想去改变什么。

　　——《书瑜往事录》

　　沪上程家的浪荡子要跟丽人服饰的东家常六小姐订婚，这件事占了好几天沪上名流圈八卦头条，但要说最吃惊的人那绝对是王令仪。

　　“程述哪里配得上你了？”这时候已经连表哥都不叫了，王令仪气鼓鼓的鸣不平，“先不说他那些混账事，就程家这个七零八碎的家庭谁敢进？”

　　当初她表姨为什么英年早逝，还不就是被这个奇葩扎堆的家族给气死的！

　　要说别人图家庭条件嫁去程家，这叫有利可图，可是书瑜嫁去程家能有什么“利”？

　　就程老太爷那个偏心到胳肘窝的样子，程家能留几分家业给程述还未可知，再加上程述败家的速度，说不准以后还要吃老婆的软饭。

　　如果程述本人出挑也行，可除了一张脸，她这个表哥做的事只能说“拟人”。

　　“你家里怎么突然想起跟程家联姻？”王令仪站在家族继承人的角度也并不觉得程述对于常家是个好选择，除非此时程家当家人立刻换成程述。

　　“大概是有利可图？”

　　用了几个晚上，书瑜现在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此刻甚至都能理性的分析程述即将成为程家当家人这件事能给她带来什么有利条件。

　　嗯，就算要掀桌子，那也要积蓄力量不是？

　　因为姻亲关系，也因为王家已经明确站在了程净秀身后，所以程述成为当家人这件事对王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所以王令仪是程述天然的利益同盟。

　　“程述要被确认成为继承人？”这是王令仪能想到的最大可能。

　　“或许不用那么繁琐，会直接跳过一步？”既然程述能直接跟她说这事儿，那就说明不需要保密，否则王令仪可以知道，可能都不代表她这个“未婚妻”能知道。

　　这下王令仪说不出话了，沉默许久才道：“你要是觉得可以忍受，那么我可以给你程家最详细的资料，如果你有别的想法，我这里也可以给你打配合。”

　　程述如果此时继承程家，那么整个沪上名流圈子都会有波动，对于王家可能不全是好事，可对于王令仪来说却是有利的，说来也奇怪都知道程述是个纨绔，可整个沪上谁也不会觉得程家三爷真是个酒囊饭袋。

　　笑话，你见哪个酒囊饭袋能把后妈生的那一窝子治得像鹌鹑，又有哪个废物可以让自己老爹见到面就当哑巴。

　　“暂时先这样应付过。”

　　真要做什么也不应该通过王令仪，这是难为她这个王家继承人。

　　“就是可能最近我没有太多精力设计新款。”这个问题其实也不大，丽人服饰如今已经有了成熟的设计部门，除了资深VIP客户特意预约的设计，一般也不需要常书瑜亲自操刀了。

　　“明白的，如果这桩婚事推不掉，你最好从现在起就先把程家那群人研究透彻，不然我真担心你应付不来，我跟你说他们家……”提起程家过去那些破事儿，王令仪有三天三夜的吐槽不间断。

　　的确要研究一下，虽然并没有打算履行婚约，但是知己知彼嘛。

　　她就不信程述没有把她全家调查个底儿朝天，应该很久以前他们家信息在程述那里就是透明的了。

　　程家老宅

　　从六岁起，程述是极少来这个地方的，只不过今天不得不来，因为程家当家人的印章在这里。

　　程老太爷此刻脸色铁青，却还是没有硬着头皮“负隅顽抗”，早在程净秀离开沪上时大家便知道有这么一天。

　　“叙之，你跟常家女儿的婚事是真的？”程茂芝倒是不在意哪个儿子继承家业，反正都是他儿子而不是弟弟们的孩子，肉烂在自己锅里嘛。

　　“这话真是奇怪，这桩婚事不是大老爷您亲自跟常家叔父提的吗？”

　　看程述一脸困惑的模样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不禁让程茂芝也怀疑自己那通电话是不是真把常令岷说通了。

　　可也不对啊，他们并没有正式提起婚事，这婚约是哪里来的？

　　看出程茂芝的疑惑，程述抿了口茶淡淡道：“你打电话的事大概传到了东北那里。”

　　程茂芝觉得自己应该是明白了，这不就是他的话给大闺女提了个醒，然后给程述这小子定下了亲嘛。

　　也不知道大女儿是怎么“威逼利诱”的常令岷那老小子，让他竟然能真的点头答应这桩婚事。

　　很显然连程茂芝这个“媒人”都觉得这桩婚事常家答应的蹊跷。

　　“你小子以后可不要再像以前那么混账了，人家常家小姐可是好人家的女儿，也就是你小子会投胎配，不然单就你们两个放一起，你可是高攀了……”

　　“大老爷这话说得像是柳州章家不是咱们家高攀一样。”

　　柳州章家五十年前曾是江南首富，如今虽然不及当年辉煌，可却也是一方豪绅，可他们家幺小姐嫁到程家依旧还是香消玉殒了。

　　提起亡妻，程茂芝一下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再没有说教儿子的底气。

　　“你还是过去不这个坎儿。”程茂芝满脸颓丧的看着儿子，“你母亲是病亡，不是故意谁害了她。”

　　“这话你留着骗自己吧。”

　　离开前程述的眼睛扫过从一开始就装鹌鹑的许曼雅，脸上挂上一丝玩味的笑容：“大太太在最近难得这么安静，我都有些不习惯了，想来是给咱们家八少爷擦屁股，累着了？”

　　对于程适近期被巡捕房逮去蹲大牢的事，整个程家都晓得这是谁的手笔，可却无能为力。

　　如今沪上没人愿意为了一个程适得罪程家的三爷，尤其是即将继承程家的程三爷，哪里是一个家族内斗输了的废物可以比的。

　　程十小姐大概是还有几分要脸好强的，张开嘴想要替生母辩驳几句，却被许曼雅死死摁住了手。

　　“三少爷如果有气尽可撒出来，都是我应该受的。”

　　听到这话程述笑了起来：“放心，罪魁祸首不是你，大太太肯定能长命百岁。”

　　听到这话许曼雅不但没有松口气，反而脸色更加灰白，可是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三个月前许家最后一点兵权已经被分瓜殆尽，她父兄皆成了阶下囚，成王败寇，又能如何呢。

　　直到目送着程述离开，整个大厅里都一直安静着，过了好一会儿许曼雅才哑着嗓子道：“逸之也是你的儿子，你真就要如此无情吗？”

　　程茂芝像是没听到一般，整理了一下衣袖，看了一眼小女儿道：“你母亲病了，好好照顾她。”

　　无情吗？或许吧。

　　“程述真的会要了他的命的！”

　　听到许曼雅接近崩溃的哭喊，程茂芝没有回头，他真的不想救小儿子吗？

　　正是想救才更不能开口，因为他知道比起那个整天故意给大儿子找麻烦的小儿子，他的大儿子更想要的是他这个老子的命。

　　只不过因为各种原因，程述一直克制着心里的魔鬼。

　　“如果他真做了该死的事，那也是活该。”

　　听到底下人汇报程家老宅的对话，程述听得面无表情，似乎早就知道一般。

　　“老大，程适那小子真就扔在巡捕房不管了？”

　　“不用管，他还有用。”像程适那种真废物，压根懒得管，“常六那里你派人多上点心，盯着程家的人动不了我，很可能去打她的主意。”

　　“您放心，六小姐那里肯定安排的妥妥的。”不说这是他家老大未过门的媳妇儿，就冲人家是自己救命恩人，庆大角就不可能不上心。

　　一周后

　　对于自己家附近突然多出来很多“眼睛”，常书瑜是有心理准备的，但她实在没想到会有人真搞“绑架”这一套。

　　虽然对方还没靠近她就被制服了，可依旧是吓坏了翠巧，就连阿刘几个保镖都高度紧张起来。

　　“想来程三爷在新政府地位不低，我这是被殃及池鱼？”

　　程述哪里能承认呢，而且他其实跟新政府真没多大关系，最起码官方真没有他任何档案。

　　“不会再有下次了。”想到有些蠢货可能还想试探一下他的态度，程述决定直接亮明态度可能更省事儿，“下周我会举办一个晚宴，六小姐能赏脸来一趟吗？”

　　“你确定这不会让我更危险？”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减少麻烦的操作，常书瑜不是很相信程述的话，可又觉得此时唯一能合作的人也找不出第二个。

　　“有些事越放在明面上越简单。”程述不好多说自己以前的“光辉事迹”，只能含糊道，“有些人可能就想试探一下你是不是我找来钓鱼的幌子。”

　　那就把这个“幌子”身份做实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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