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女相亲记

　　凌小芊正和李妍菲吃着燕麦脆筛选小朋友们的才艺视频时，程瑶瑶打来了电话——

　　“零零，你能来陪我吗？”

　　凌小芊抬头，才四点半，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程瑶瑶又没去上班？她声音微弱，气息不匀，甚至带着点哭腔，凌小芊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身体不舒服吗？”凌小芊担心她生病，“还是孕吐太难熬？”
　　“身体还好，刚从医院……检查完，”她吞吞吐吐，“就是心里难过，很难过……你现在来找我好不好？”

　　凌小芊有些为难，她一个刚入职的新人，之前又起过谣言风波，她并不想请假。而且，程瑶瑶身体没问题，只是心情不好而已。之前吕珐还说陈鹏飞特意从京北回来陪她，料想也没什么大事，左不过是小两口闹闹情绪，以前也是常有的事。

　　“还有一个小时，我下班就去找你好不好？”凌小芊安慰道，“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了带去！”
　　“你请假过来不行吗？”她有些不满，“我现在就想和你说话！”
　　“你也知道，我刚入职，没啥急事不太好找领导请假的，”凌小芊耐心和她解释，“就一个小时了，我一下班就去，我打车过去，很快的……”
　　“你们谁都不把我当回事，什么都比我重要！”她哭得有点凶，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搞得凌小芊不知如何是好，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对方挂断了电话。

　　凌小芊只好给她留言，再三道歉，又承诺今晚给她做顿大餐，她刚从赵月那儿学了道新菜，保准她爱吃。
　　程瑶瑶却一直没有回复。

　　为了不耽误时间，凌小芊提前点了她爱喝的奶茶、爱吃的零食，又买了些做晚饭要用到的食材，算着时间，应该在她到她家前就能送达。
　　好容易熬到下班，她飞奔到大门口，正准备打车，就看到刘天致和他的豪车。

　　“小芊，原谅我吧！要去哪儿呀，我送你！”

　　刘天致拎着礼品盒，还有一束捧花。只要他过来，捧花、礼物，和这句话，几乎成了标配，门卫大哥都见怪不怪了。只是，每次的花束和礼物都不一样。而凌小芊从来不接腔，摇摇头自顾自往公交车站走。

　　但今天不同，她着急见程瑶瑶，很着急。

　　她很没骨气地钻进了副驾驶，报了程瑶瑶的小区名，又道了声“谢谢”。系安全带时一扭头，看到后座上堆满了礼品盒，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都是他这些日子拎着过来送她被拒的。她有一瞬间的感动，甚至有些愧疚，但一想到那天暴力的吻，以及他劈腿的事实，便又换上了无情的面孔。

　　刘天致间或瞅一眼凌小芊，撒娇道：“好小芊，别生气了！我还不是因为太喜欢你才会那样嘛！”
　　凌小芊扭头望向窗外，不做回复。
　　“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这样了，我会很尊重很尊重你的！”
　　她还是不发一言。

　　他打开车载音响，放了一首《桃之夭夭》：
　　“桃瓣轻落，染红了夏天……”

　　熟悉的旋律和歌词，凌小芊心神微动，又想起盛夏时分她见到他时心跳乱了弦的刹那。她缓缓转过头来，刚看到他的侧颜，《桃之夭夭》一曲终了，顺序播放的是《桂月阑珊》。“心事微凉”的歌词也浇醒了梦中的人。

　　“你不是喜欢晚风嘛，我收藏了她所有的歌，以后只要你上车，就能听到她的音乐！”刘天致贴心地说道。
　　可他不知道，凌小芊更喜欢的是作词的果果。

　　“那别人坐这儿的时候呢？”凌小芊显然不想顺杆爬，“你是不是收藏了好多人的歌单呀？”她想起他和别的女孩在一起，忍不住出言讽刺。

　　原以为刘天致会有一瞬间的惊慌，没想到他依旧从容不迫，好像自己光明磊落清清白白，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
　　他反而很开心，“你是在吃醋嘛？我的副驾驶只有女朋友能坐，我的音响也只放给女朋友听！”
　　凌小芊心想，那你一定有很多女朋友了！

　　“这个专辑叫《花间酒》，是果果作词，我很喜欢她填词的风格。”凌小芊生硬地转变话题，不纠结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专注说音乐。

　　“我知道她，最近还给游戏公司做了推广曲。”

　　“是《孤舟辞》，”不知怎么，凌小芊对他知道果果的事并不很意外，意有所指道，“听说，他们还要公开征集同人曲呢，也不知拿到名次会有什么奖励？”

　　“你想参加吗？”刘天致停下车，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谢谢你送我过来，”凌小芊开门下车，又点了点手机，“这是车费。”
　　刘天致哭笑不得，“不是吧，咱们之间——”

　　“开车注意安全，再见！”凌小芊丢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她这是在告诉他：我还没原谅你呢！

　　刘天致轻笑一声，打了个电话。听到对方一口一个“小刘总”“没问题”“您放心吧”，他满意地挂了电话，看着已经消失在小区里的凌小芊，自言自语道：“小小女人，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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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小芊刚出电梯，就看到堆了满地的外卖。她叹口气，通通拎起来，敲门却不应。又打了两个电话，程瑶瑶在晃晃悠悠地来开门。
　　只见她面色苍白，捂着肚子，头发也乱糟糟的。凌小芊放下东西，换上鞋，还没开口，就被厨房一股浓郁的中药味熏到了。

　　“怎么了这是，好大的药味啊？你身体不舒服吗？”凌小芊也顾不上收拾食材，搀着程瑶瑶坐到沙发上，“你怀着孕，吃这么多药不好……”

　　“孩子没了。”程瑶瑶十分平静，或者已经麻木了。

　　凌小芊半张着嘴，显然被这个消息砸蒙了。

　　见她吃惊，程瑶瑶又说：“所以，我可以吃药，可以吃任何东西。”
　　她明显实在赌气。

　　“什么时候的事？你现在怎么样，哪里难受吗？”凌小芊给她到了杯热水，又想去找暖水袋，“你爸妈知道吗？有人照顾你吗？陈鹏飞呢？”

　　程瑶瑶接过热水，低头看着水中倒影，终于忍不住滴进去了两滴泪。

　　见状，凌小芊拿过水杯，轻轻抱住她：“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程瑶瑶趴在她的肩头，低声抽泣。

　　她哭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稳定下来，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倒苦水般一一同她说了。
　　原来流产不是意外，是陈鹏飞授意的。

　　那天，他们因为婚期的问题争执不休，程瑶瑶和他大闹一场。她本就因为从十月推迟到十一月而生气，如今到了十一月，他又要往十二月推，她自然疑心他有二心。陈鹏飞摆事实讲道理，将公司不涉及保密的项目一一给她看了，又把工作邮箱里的人事任免、作息时间打印出来——他升职了，也更忙了。所以，从前调回林海的承诺不作数了。程瑶瑶不依不饶，无法接受两地分居的婚姻，逼他在工作和她中选一个。

　　他挣扎半天，又说自己可以兼顾，如今这样两边跑也很好，他不觉得麻烦不觉得累。程瑶瑶仍旧不同意。所以，他选了工作。

　　程瑶瑶不相信从校园到职场这么多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拿出放在柜子最里面的小盒子，通通倒出来，那是中学时他给她写的情书，还有讲数学题的演算纸……她想用这些留住他，或许，刚才的选择只是气话呢。她压住怒气，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把最大的温柔最好的年华送给他。

　　他回报的，却是一句：“要不，我们缓缓再要孩子吧。”

　　紧绷的弦瞬间断裂，她的眼泪不再流，嘴里也不再恳求。后来，他又解释了半天，两人都年轻，还在事业上升期，孩子本来就是意外，不能因此耽误前程，他们得努力赚钱创造更好地条件，到那时再迎接孩子也不迟……
　　当然，这些话程瑶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只知道，他们完了。

　　“所以我转头就去做了流产，”程瑶瑶现在很平静，“谁也没告诉，他也不知道。”
　　“陈鹏飞回京北了？”凌小芊很是佩服她的行动力，但更多的是心疼。
　　“不知道，爱去哪儿去哪儿，”她摸摸平坦的小腹，“我现在跟他没任何瓜葛了，他管不着我，我也不想管他。”很明显，她不是在说气话，她很理智。

　　凌小芊又抱了抱她，什么都没评论，但她心里还是觉得应该告诉陈鹏飞，就算不商量，也该知会一声，这毕竟是他的孩子。

　　“别想了，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凌小芊起身，“还有，吃饭！”

　　程瑶瑶擦擦眼泪，想要进厨房帮忙，被凌小芊制止，揶揄道：“平时都没见你这么勤快，现在刚做完手术倒又眼力见了！”

　　程瑶瑶委屈巴巴地靠着墙，被她这一打岔，她心情好了许多，“人家不想一个人待着嘛！”
　　凌小芊苦笑，认命地搬了把椅子放到厨房，伺候这位大小姐，又塞给她热水袋：“这样总行了吧！”

　　凌小芊洗菜切菜，程瑶瑶则从那一堆零食里挑挑拣拣，最终选定了盒子蛋糕，拿着勺子自顾自吃着：“果然甜品可以治愈不开心！”
　　凌小芊淘好米煮上粥，又开火倒油准备炒菜，间隙瞪了她一眼：“少吃点，那个没营养！一会儿还要吃饭呢！”
　　程瑶瑶笑嘻嘻点点头，却还不停往嘴里塞着零食。

　　她们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程瑶瑶吐槽陈鹏飞，说自己十年青春喂了狗，这也算及时止损，合该庆祝一下！
　　她一向拎得清，遇到难题虽然也会郁闷，但大哭一场、大吵一架也就算了，总有直面挫折的勇气。但凌小芊知道，纵然她再清醒，十年的爱情长跑行至终点，终归是伤心又伤身的。

　　“妖妖，你还相信爱情吗？”凌小芊将聊天内容升华，这也是她此时困惑的问题。
　　程瑶瑶终于肯放下蛋糕了，认真地说：“当然相信，我怎么会因为落了一只苍蝇而放弃这么这么美味的蛋糕呢！陈鹏飞，他不配！”
　　凌小芊很是佩服，她看着那块蛋糕出神：“蛋糕是很好吃，可是吃到一半发现变质了怎么办……”
　　程瑶瑶飞快地将蛋糕推到一边，“那就扔了，再买一块更好吃的！”

　　凌小芊轻轻叹口气，转过身继续做饭，心想，要是爱情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你和刘天致不会也出啥问题了吧？”程瑶瑶疑惑道。
　　凌小芊关了火，将菜盛出来，“没有啊，我们挺好的，就是他工作有点忙。”她装作忙忙碌碌的，撒谎的时候从不敢看别人眼睛。

　　程瑶瑶了解她，一把拦住她：“真的？”
　　“哎呀，真的真的！”凌小芊有些慌乱，拨开她的手，往客厅端菜。

　　程瑶瑶慢吞吞走到客厅，语重心长道：“谈恋爱嘛，不开心就分开咯！我这怀了孕的还能重新开始呢，何况你们！”她蹭蹭她肩膀，奸笑着：“要不考虑一下吕珐？我向来界限分明，不会恨屋及乌的！”看着一桌子的菜，她想起上回吕珐送饭，评价道，“他还是挺顾家的，比陈鹏飞强！”

　　凌小芊忽然想到和吕珐见面的几次巧合，便问：“妖妖，你是不是总把我的行程告诉吕珐？”
　　程瑶瑶喝着粥，“就之前说过两次，后面他也没问过。”

　　凌小芊心下狐疑，也是，自己也并未将每一次行程都告诉程瑶瑶，他便是问，她也不知道。
　　程瑶瑶虽然身体虚弱，但胃口很好，吃了许多，还直夸菜做的好吃，并没将凌小芊的问题放心上：“人家问你也是关心你嘛，这才是爱情呀！哪像那只苍蝇，不闻不问的！哼！”

　　“你真的要和他分手？”凌小芊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那么多年的感情，还曾有过爱情结晶，说断就断了吗？
　　程瑶瑶咬着后槽牙，“对！你不要劝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还不忘嘱咐，“他要是找你，你不要给他留情面，多替我骂骂他！”

　　凌小芊更怀疑爱情是否真的存在了。

　　闵秀慧和凌贯华没有爱情，只有搭伙过日子的亲情；郑卉不相信爱情，只和音乐梦想为伴。现在，连程瑶瑶和陈鹏飞这对金童玉女都走散了……

　　那她跟刘天致呢？那点情愫，或许一开始就不是爱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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