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话未完

　　半期考当天，谢瑾瑜拿着考试用具在考场门外排着队等待着监考老师检查，今天还真是奇怪，阴雨天气，还刮着风，按理来说因该很凉快还带点冷才是，他的手心此刻却出了点汗，他今天穿的很薄，风打在身上，校服衣摆随着风到处摆动，他呼了一口气，眼睛看着对面的那座教学楼，以至于有同学提醒他到他的时候才回过神。

　　进考场后，谢瑾瑜按考号找到座位，屁股刚沾到椅子，脑子就自动切换到复习模式：数学的函数图像、物理的受力分析，还有夏云培昨晚特意圈出来的画图题——“这个题型去年考了，今年大概率还会出，记得用虚线画辅助线”。

　　指尖下意识往右手手腕摸去，触到的却是光溜溜的皮肤，他才懊恼地想起，那串银链是金属材质，刚才被监考老师收进暂存袋了，心里顿时空了一小块。

　　开考前五分钟，两位监考老师抱着密封试卷走进来，塑料袋摩擦的声响像个信号，谢瑾瑜瞬间绷直脊背，把那些零碎的思绪全扫到脑后，坐得比尺子还端正。

　　这场考试拖了整整两天，雨也缠绵了两天。

　　谢瑾瑜记不清自己换了多少根笔芯，草稿纸写满了几张，只知道每考完一门，太阳穴都突突地跳。

　　最后一堂英语听力结束的铃声响起时，他几乎是瘫在座位上，盯着天花板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收拾文具时，他特意数了数，笔袋里躺着几根空笔芯。

　　出了考场，他第一时间冲到物件暂存处，凭着编号领回那串银链，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链子，心里就踏实了，赶紧戴回手腕，顺着人流下楼。

　　走到一楼大厅，谢瑾瑜抬头望了眼天空，细密的雨丝还在飘，风一吹就往领口里钻。

　　他皱紧眉头——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讨厌下雨天。早上走得急，伞忘在了家里，此刻校服已经被雨雾打湿了大半，贴在身上凉飕飕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咬咬牙，他把文具袋往怀里一抱，打算冲进雨里。

　　考场外的人太多，他怕撞到人，只能小步快走。刚走出没几步，眼角突然瞥见香樟树下立着个挺拔的身影，黑色的伞面压得略低，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谢瑾瑜眼睛一亮，几乎是立刻就朝着那个方向跑过去，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也浑然不觉。

　　“夏云培！”

　　夏云培闻声抬头，看见他这副落汤鸡模样，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怎么淋成这样？”他赶紧把伞往谢瑾瑜那边倾了倾，几乎把人整个罩在伞下，伸手碰了碰他的胳膊，指尖传来的凉意让他眉头皱得更紧，“走快点，先回教室换衣服，再冻下去该感冒了。”

　　谢瑾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校服，胸前湿了一大片，布料紧紧贴在身上，连腰腹的线条都隐约露了出来。他慌忙用胳膊挡了一下，耳尖有点发烫：“可是我没带换的衣服啊，脱了穿什么？”

　　“穿我的。”夏云培说得干脆，不等他反应，已经伸手牵住了他的手腕。那只手很暖和，掌心的温度透过潮湿的校服传过来，像有股电流窜进身体。

　　谢瑾瑜挣扎了两下，手腕却被攥得牢牢的，指尖甚至能摸到夏云培掌心的薄茧，怎么甩都甩不开。试了几次都无果，他只好认命地被牵着走。

　　他扭头看着夏云培的侧脸，雨珠顺着伞沿往下滴，在他脸颊边划出细碎的水痕，睫毛上沾了水珠，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他不是没有想过，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怎么就成了自己的男朋友呢？小时候搬家被迫分离，再见时已经是十几年后，明明再见才两个多月，却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想起小时候夏云培搂着他说“等我们长大，我就娶你”的玩笑话，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原来有些话，真的会在时光里发芽。

　　这些思绪像一团乱麻，他想不清楚，也懒得想，只觉得被夏云培牵着的手，暖得让人安心。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雨里，伞面偶尔会碰到一起，发出轻轻的声响。

　　周围路过的同学只当他们是关系要好的兄弟，没人注意到夏云培指尖悄悄摩挲着他手腕的小动作，也没人看见谢瑾瑜藏在伞下的、微微上扬的嘴角，他们两个的关系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小心脚下，有楼梯。”夏云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提醒。

　　可谢瑾瑜刚才想得太入神，压根没听清。下一秒，脚下突然被台阶绊了一下，身体瞬间往前倾，他吓得下意识闭了眼。

　　预想中的疼痛没传来，腰上反而多了一只温热的手，稳稳地把他拉了回来，整个人都撞进了夏云培的怀里。

　　“没摔到吧？”夏云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急意，另一只手还不忘把伞往他头上挪，生怕他再淋到雨。

　　谢瑾瑜埋在他怀里，能闻到淡淡的洗衣粉香味，混着雨水的清新，让人安心。他抬起头，看着夏云培紧蹙的眉头，突然没忍住笑了：“没有，好着呢。”

　　夏云培见他还笑得出来，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力道不重，带着点责备：“叫你看路不听，刚才在想什么呢？魂都飞了。”

　　“想你啊。”谢瑾瑜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耳尖悄悄红了，赶紧别开脸。

　　夏云培的眼睛亮了一下，嘴角忍不住上扬，牵着他的手往楼上走：“少油嘴滑舌，快走吧，教室暖气开着，先暖暖身子。”

　　到了教室，夏云培把书包往桌上一放，从里面翻出一个黑色的布袋递给他：“你先去厕所换了，看看合不合身”

　　“你怎么知道我没带伞啊？”谢瑾瑜接过布袋。

　　“猜的。”夏云培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昨天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你早上走得急，肯定忘了。我考完试就赶紧过来等你了。”

　　谢瑾瑜没再多问，抱着布袋快步走向厕所。

　　脱下雨湿的校服时，他打了个寒颤，赶紧用纸巾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水珠，然后打开了布袋。里面是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

　　可当他把卫衣套上身时，才发现这衣服实在太大了。

　　下摆直接盖到了大腿根，袖子长得他得把袖子往上卷好几圈才能露出手指。领口也有点松，稍微动一下就会露出半截锁骨，低头一看，活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这也太大了吧……”谢瑾瑜对着镜子嘟囔，伸手拽了拽下摆，结果不小心把帽子碰掉了，头发也乱了些。

　　他只好拿着换下来的湿校服，甩着长长的袖子往教室走，袖子扫过裤腿，发出轻微的声响。

　　夏云培正坐在座位上整理试卷，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忍不住笑出了声。

　　谢瑾瑜穿着他的卫衣，整个人都显得小小的，袖子晃来晃去，帽子还歪在一边，可爱得不行。

　　“还行，能穿。”他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地说。

　　谢瑾瑜停下脚步，对着他用力甩了甩袖子，露出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还行？”

　　谢瑾瑜皱着鼻子，又把袖子往身前一甩，过长的布料扫过夏云培的课桌，带起一片细小的灰尘。

　　夏云培终于憋不住笑出声，放下手里的试卷站起身，伸手帮他把歪掉的帽子重新戴好，指尖还轻轻蹭了蹭他柔软的发顶：“大点儿才暖和，你穿我的衣服，就得有穿我衣服的样子。”

　　他说着，故意伸手扯了扯谢瑾瑜身后的衣摆，“再说了，这样多可爱，小朋友。”

　　“谁是小朋友！”谢瑾瑜拍开他的手，耳尖却悄悄泛起热意，他低头拽了拽领口，又怕露太多锁骨，只好别扭地把下巴往衣领里缩了缩，“算了算了，总比穿湿衣服强。”

　　接下来的晚自习，谢瑾瑜总在不自觉地摆弄袖子——写作业时要把袖子卷到胳膊肘，翻书时又会滑下来遮住手背，反复几次后，夏云培干脆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悄悄帮他把袖子折了两圈，用别针在袖口内侧固定住。

　　指尖碰到他温热的手腕时，谢瑾瑜浑身一僵，抬头撞进夏云培含笑的眼眸，又赶紧低下头，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终于熬到下晚自习，铃声一响，谢瑾瑜立刻收拾好书包，跟着人流往校门口走。刚走出教学楼，冷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赶紧把卫衣帽子又拉了起来。

　　他站在校门口的路灯下，借着昏黄的光线左右张望，平时这个点，家里的车早就等在路边了，今天却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谢祁念发来的消息：【你先等会，张叔在来的路上了，刚才堵车耽误了，别乱跑啊。】

　　谢瑾瑜回了句“知道了”，收起手机正要找个地方站着等，眼角余光突然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着和平时相反的方向走。

　　他愣了一下。之前见夏云培家的车都是往学校东侧走，今天怎么拐向了西边？还是走路？好奇心瞬间冒了出来，谢瑾瑜几乎没多想，脚步已经跟了上去。他刻意放轻脚步，踩着路边的阴影走，心里还暗喜自己没发出声响。

　　可没走几步，前面的夏云培突然停住了脚步，背对着他开口，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你不回家，跟着我做什么？”

　　谢瑾瑜猛地顿住，差点撞上路边的梧桐树，脸颊瞬间涨红。他怎么发现的？自己明明走得很轻啊。他挠了挠头，硬着头皮走上前，眼神有点闪躲：“我、我就是……之前见你回家不是走这个方向的，就想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

　　夏云培转过身，朝着他往回走了两步，直到站定在他面前。

　　路灯的光线从头顶洒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睫毛的轮廓清晰可见。他看着谢瑾瑜局促的模样，伸手轻轻碰了碰他冻得发红的鼻尖：“我搬出来了，现在独居，就住在前面的小区。”

　　“啊？搬出来了？”谢瑾瑜惊讶地睁大眼睛，之前夏云培提过和家人住在一起，怎么突然独居了？他刚要追问“为什么搬出来”，嘴突然被温热的触感堵住了。

　　夏云培俯身凑近，一手揽住他的腰，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他的后颈。

　　唇瓣相贴的瞬间，谢瑾瑜浑身都僵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连呼吸都忘了。

　　下一秒，夏云培的舌尖轻轻撬开他的牙关，带着清冽的青柠味，温柔又带着点不容抗拒的力道，缠着他的舌尖辗转厮磨。

　　谢瑾瑜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手里的书包带子滑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轻响。

　　他想推开夏云培，可腰上的力道却很稳，后颈的温度烫得他浑身发软，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夏云培的吻带着点调皮的试探，偶尔轻轻咬一下他的下唇，惹得他忍不住颤了颤，指尖下意识地抓住了夏云培胸前的卫衣布料。

　　直到谢瑾瑜快喘不过气，夏云培才缓缓松开他，鼻尖还轻轻蹭了蹭他泛红的脸颊。看着他眼神迷离、嘴唇水润的模样，夏云培低笑出声，声音沙哑又撩人：“怎么不躲了？刚才不是还想推开我？”

　　谢瑾瑜这才回过神，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他猛地推开夏云培，往后退了两步，伸手捂住嘴，眼神慌乱得不敢看他：“你、你怎么突然……”

　　“想吻你了。”夏云培弯腰捡起他掉在地上的书包，递到他面前，语气自然，“刚才在教室就想了，忍到现在。”

　　谢瑾瑜接过书包，手指都在发抖，耳尖红得快要滴血。他偷偷抬眼瞥了夏云培一眼，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里的温柔和占有欲几乎要将他淹没。路边偶尔有晚归的同学经过，他赶紧往夏云培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别、别在这儿说这个，有人……”

　　夏云培看着他这副害羞又依赖的模样，心都软了。他伸手牵住他的手，指尖扣住他的掌心：“怕什么？我的男朋友，吻一下怎么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看你害羞，下次换个没人的地方。”

　　谢瑾瑜的手被他牵着，掌心的温度顺着指尖传遍全身，刚才的慌乱渐渐被暖意取代。他抿了抿唇，小声问：“那你独居的小区……远吗？”

　　“不远，前面拐个弯就到。”夏云培牵着他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脚步，“不过你得等你家司机，我送你回校门口？”

　　谢瑾瑜点点头，任由他牵着往前走。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像极了此刻缠绕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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