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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寻常
东风起,吹来绵绵柳絮,捉弄着世间人错过一场近在咫尺的相逢。
禁庭内,头先在明月楼对着掌柜、字画商人还有凌风雪趾高气扬的小内官被飞进鼻腔的柳絮折腾出一个大大的喷嚏,喷嚏打出来,带着他手里小心捧着的字画也跟着抖了两抖。
柳絮被风携着来了又走,走时戏弄般扫扫小内官的耳朵。痒意泛起,小内官捧好了字画弓着背趋趋向前,他这会儿正途径玉兰殿,不敢在这里腾出手瘙痒甚至不敢抬头。
玉兰殿内,香风吹来,有人“忽闻莺燕啼柳花”。
萧孟渝。
“昔日宴州常听红杉海棠唱这词来着,今日可算有切身体会了。‘忽闻莺燕啼柳花,停看留春驻。日晚睡花荫,却恐春归无处’。”
她重复着曾常在遥远宴州听到的禁庭小词,语气里没有丝毫花间的清闲或春日的朝气。
宴州,太远了。
这个春天来到前的日子,和宴州一样,于她也遥远得像是场梦。
凛冬已过,春归对于萧孟渝来说,是她入宫的新日子,对于大褚来说,也是新朝的新局面。
可新局面和新气象是两回事。
海兽纹鎏金勾边铜镜里,两个女子一前一后,一坐一立。镜前坐着的覃昀瑛一边在额上点着花,一边说着这新局气象和清明两个字还差得远。她把这些说与萧孟渝是想让她比旁人看得高些,日后遇事待人少吃些亏,并非是想让萧孟渝与自己一起将这国是国运分条缕析。这本是她与周怀忠在一起时常做的事,可刚刚自己还没说到新局面新气象的事,周怀忠便先找了个要去查检殿后花圃剪植的托辞离开了。
覃昀瑛忧愁,说如今局势堪忧。于外,陛下归来是一回事,群臣是否归心又是另一回事;静水司得以重启是一回事,可是否能得重用也是另外一回事。
而于内,即便太后不提,选秀之事也是刻不容缓,这宫城的后省总不能一直只有几个颐养天年的老太妃。
新年新朝,大褚朝内本就诸事繁杂,外族还有个乌伯齐赖在京中不走,吵着要互市要通商。陛下宴天下,礼部工部的劄子一道接一道地上;宴功臣,余浦之偏让陛下请乌伯齐赴宴,也不知安得是何心思。宣和年登位的是陛下,掌权的,到底是谁现在还没见分晓。
“最后会是谁啊?何时见分晓啊?”
覃昀瑛看看自己额上勾描好的鹅黄色,满意地放下笔。刚刚她对周怀忠说,太后要左右宫妃人选,礼部工部想插手赋税上本色折色的分配,余浦之仗着自己在陛下幼时之乎者也了几天的资历,日日下了朝还要找陛下单独奏对,乌伯齐稳稳当了阿伊苏的王,这时盘算着与大褚互市修好,私下还不知天高地厚地张扬说送陛下回褚的人是他,大褚理应应他所求给他回报……
“一定会是陛下自己。”
覃昀瑛放笔的声音和她的话音一同响起,举重若轻,波澜万丈。
笔尖残余的鹅黄颜料染上桌,萧孟渝上前把它清理干净。
“再有些时日,吾便要离开了,你既不愿与吾出宫,在皇城便要时时刻刻如此伶俐。”覃昀瑛看着萧孟渝,提醒道。
“殿下要离开了?那周先生岂不也要离开了?”萧孟渝收拾好桌子,站回覃昀瑛身后。
“走得是吾,他得留下来,”覃昀瑛道:“他似乎不是很愿意,觉得自己成了吾留在宫中的一颗棋。”
萧孟渝闻言什么都没有回应,只恭谨立着,覃昀瑛看看她,欣慰地笑笑。
“能言能不言,后宫存亡之道。”覃昀瑛道:“吾是要走,但不是现在。”
她转回身,望进镜中虚无,“内廷、朝堂、外族,吾还得先把这缠在陛下周围的乱麻解开了,再说后面的话。”
“殿下。”
“这话吾方才也说给了怀忠,”镜子里鹅黄掩额的女子笑得讽刺,“猜猜怀忠他听了以后是怎么回话的?”
萧孟渝不答,覃昀瑛继续道:“他说,乱麻缠在谁的身上,便该由谁来解。”她道:“他这是觉得吾管多了。”
覃昀瑛起身,在妆案前踱起步来。
“政事军事内廷事一团乱麻,吾若是在此时放手,这放手的权力会不会到不了陛下手里就被这周围环伺的鬣狗撕扯地分崩离析了。”覃昀瑛语气忽然沉重,她道:“大褚,经不起再一次的动荡了。”
“可……”萧孟渝欲言又止。
覃昀瑛见状,惨淡笑了笑,“于吾无妨,想说什么便说吧。”
“我…不,奴婢知道殿下一路行来,是有心要解大褚之危,如今这团乱麻,奴婢相信殿下解得开,可…,”萧孟渝犹豫了片刻才道:“可殿下怎知,这乱麻,陛下就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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