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

　　雍明其实不太理解自家皇姐对于寒玘的态度，总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感觉奇怪的很。
　　“阿姐，你真的喜欢他吗？”
　　你是真的因为喜欢，还是因为年岁到了，还是为了那个位置不得不成婚呢？
　　雍明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就差把心思写脸上了。
　　“你想什么呢？”昭阳看到雍明这幅样子，一时间哭笑不得，只能好声好气的问，“不算是全无感觉，怎么了么？”
　　“可是阿姐，”雍明的声音有点闷闷的，“我想要你幸福。”
　　“其实也还好，况且，”昭阳愣了一下，叹了口气，“你自己不是也试探过了吗？那个人本性就如此，能有多讨人喜欢？”
　　这倒也是，寒玘除了在护着他姐这件事情格外执拗以外，基本上对什么都是淡淡的，面上却是装的乖软，讨人嫌的很。
　　“长姐，你觉得没问题就行啊，不过话说回来，”雍明眨巴着眼，“你怎么知道只要我透露出对你全然的关心和信任，寒玘就会自觉和我讲别的事情啊？”
　　因为寒玘本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才决定下场跟着搅局的啊，不过昭阳倒是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明面上和雍明讲，毕竟，寒玘的初心动机不纯，雍明的演技又没有高明到那个地方，要是叫雍明知道了，很容易就叫寒玘看出破绽来了。两个人之间本来就不是什么能紧密合作的关系，为了这么点陈年烂谷子的事情闹得不愉快，可就太不划算了。
　　昭阳没有实话实说，雍明自然也不会多问，反正，阿姐也不会做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这边基本的事情都结束了之后，寒玘自然也是要回南疆去的，只不过，这次出门之前，他可以正大光明的去一趟公主府。
　　“殿下，您找我？”
　　“来了？坐。”昭阳抬头招呼了一眼，手里的事情却没停下，“你稍微等我一会。”
　　昭阳这段时间忙的很，朝中的政事时常会被雍明送到她这里来处理，这会儿正是关键的时候，自然也不能和过去一样有多余的时间和寒玘私底下聊，只好趁着寒玘出门前这一会儿，借着“家属”的名义，把人叫过来私下商量点事情。
　　结果寒玘人都过来了，她的事情居然还没忙完。
　　自从皇帝给两个人赐完婚之后，昭阳似乎就不是很喜欢在他面前用“本宫”这个词了，寒玘虽然不明白这个人的真实意图，人还是放松不少，语气自然变了不少，只不过寒玘不是不识趣的人，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打扰昭阳的事。
　　“我听说伍行来找过你了？”昭阳仔仔细细的把最后一笔写完，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这才缓缓的开了口，“他和你说什么了？”
　　“伍尚书叫我跟着他们混呢，”寒玘一点也不意外昭阳会问他这件事，表情很是淡定，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说我有把柄落在殿下手里，日后恐怕难得自由啊。”
　　昭阳眉梢一挑。
　　“你答应他了。”
　　语气真是笃定呢，好像她多了解他似得。
　　好吧，她本来就很了解他。
　　“他要殿下的命呢。”寒玘看着昭阳，语气轻柔的很，“殿下觉得该怎么办呢？”
　　“你有主意了还问我？”昭阳一听就知道这人动了杀心，只不过伍行不是什么好人，昭阳也不会心慈手软，自然是寒玘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了，还能怎样，等着伍行来找她麻烦吗？
　　“殿下，”寒玘抬起眼看她，“您现在好像不觉得我做这些事情多过分似得。”
　　昭阳只想给这人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人真是够了。
　　“伍行虽说做事要比世家那群人收敛很多，看起来也忠君，脑子也没那么好使，”昭阳面上看不出什么，语气却略有嘲讽，“可是手里还不是为了那么点权利，在官场上呆了这么多年，居然还只是个尚书。”
　　…………
　　寒玘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他什么心思我大概也清楚，总觉得自己帮了小明儿多少，”昭阳的面上带了一点讥嘲的笑意，“真以为自己有什么天大的本事了。”
　　寒玘能看出来昭阳眼神里的轻蔑，直觉这位伍尚书也不是什么好人，只不过这件事面上和他没什么关系，他也就没有什么说话的必要，就在边上坐着，静静听。
　　伍尚书想要什么呢？
　　寒玘垂着眼想了想，觉得人类所求，无非权钱名利，这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昭阳这人是个言出必行的，旁人却不一定是，这是人类的常态，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昭阳看不惯也是正常的，不过没事，这件事，交给他来解决就好了。
　　“我也不是什么……”昭阳不知道寒玘到底脑补了一出什么样的大戏，只是看着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有点飘忽和阴沉，不由得笑了一下，把自己的话音打住了，立起一根手指，在寒玘面前晃了一下，“回神。”
　　“殿下，我后天就准备启程回南疆了，”寒玘其实没有走神，一时间被昭阳这个动作有点可爱到，笑了一下，“只不过，虽说，伍行说了南疆一事他不插手，但是我还是多少有点不放心。”
　　“崔福成他们又没有调回来，京都的消息我早就叫人送回去了，人，你可以放心用，”昭阳看着寒玘，面上有一点温和的笑意，这对寒玘来说很少见，他就定定的看着昭阳，“只一件，新坞那边的人，你要尽快和他们联系一下。”
　　新坞？寒玘愣了一下，昭阳现在虽说封号地位什么的都没变，但是在太子和皇帝的眼中，储君之位易主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为什么还要用到新坞的人？
　　昭阳想干什么？
　　她想把改革的事情推的这么快么？
　　“你猜的不错，”昭阳知道寒玘在想什么，微微颔首，“朝中的官制确实很快就要改革了，我前段时间拟定了一个初步的计划给父皇，他暂时还没看，不过我觉得问题应该并不是很大。”
　　“殿下是打算把大雍聚拢在一起的权利全部拆开来么？”
　　“不错，”昭阳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寒玘能猜出来这件事，“我朝聚拢六部之权的初衷是辅弼圣君，但是时间久了，权臣难免专擅，所以，我想要仿旧制，把聚拢的权利重新分予三人共掌。”
　　“殿下想必是有安排了。”寒玘垂着眼，神情看不出什么，语气却有点轻。
　　不然不会来和我说。
　　“确实是有一个大概的打算了，”昭阳自觉有点累了，在自己的书桌旁就坐下了，语气还是不紧不慢的，“中书令，专司草拟诏令、谋划决策，门下侍中，掌审核封驳，拟定之诏，需经其审核无误方可施行，尚书令，总掌六部执行，不得干预决策之事。”
　　寒玘仔细听了听，觉得这三省分权确能相互制衡，但还是有不完善的地方的，他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只是殿下，若是三人意见相左时，这个政令推行恐怕得大受阻力，再者，若是门下侍中若滥用封驳之权，朝政大概也会停滞的，这会不会……”
　　“这种情况我也考虑过，”昭阳神色平静，“可以再设立政事堂为议事之所，要是遇上分歧，中书令和门下侍中当与尚书令在政事堂当众辩驳，也可以叫上百姓一同围观，以理服人，若事关军国大事，最终由陛下裁决。至于封驳之权，这个不难，叫父皇明确的定下规矩就是了。”
　　昭阳笑了一下，语气却有点冷，“非诏令有违祖制、伤及民生，不得随意封还，违者以擅权论罪。”
　　“那殿下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寒玘仔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漏洞，只是……
　　“殿下，恕我直言，这件事儿，和新坞的那些人有什么必然的关系么？”
　　“自然是有关系的，”昭阳笑了一下，“等这个计划能实施了，你就该从南疆调回来了，你任中书令，至于尚书令这个位置，我要交给一个姑娘做。”
　　哦，寒玘垂着眼想，理所应当。
　　就听到昭阳接着说，“顾临溪，你应该认识的。”
　　顾临溪？
　　寒玘想起来这人是谁了，当时他在新坞捡到的姑娘，想必是现在已经新坞的郡守了，那昭阳想把人带回来做尚书令，想必是为了那事做准备的。
　　毕竟只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过，才有真的发言权。
　　两个人也认识这么久了，对方的心思多少也能猜到一点，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没有什么继续往下讲的必要了，他们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寒玘于是冲着昭阳行了个恭恭敬敬的肃拜礼，就准备转身出门做事情去了。
　　临出门了，昭阳喊住了他。
　　“寒玘！”昭阳的声音仍旧是清泠泠的，却能听出关心的意味，“这段时间你自己在南疆，当心点。”
　　寒玘出门的脚步顿了一下，嘴唇动了动，轻轻的，话一点儿也没飘进昭阳的耳朵。
　　他说，
　　“好，那你也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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