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完美的魔法师

　　“啪嗒！”
　　缪斯听见一声响指，惊醒过来，眼前是夜色中的西部城邦，士兵们正举着火把，在城下奔走。
　　“咦？我怎么到这里来了？”她低头看着满是污泥的手掌，几处指甲已经破口，却没有一丝疼痛，“怎么就晚上了？”
　　“先别管这些，听我的就好。”克雷登盯着前方的黑暗，缪斯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克雷登的话像是一块巨石，落入她的心海，无法抵抗。
　　缪斯双肩一沉，站在原地，停止了思考。
　　“你先跟我一起，阻截希拉，她就要来了。”
　　听见希拉这个名字，她突然心跳加快，一股莫名的怒意从心中涌起。
　　缪斯下意识地拿起长杖，应道：“好的，要我怎么配合。”
　　克雷登顿了一顿，颤颤巍巍地说：“毁了石板，可以的话，杀了希拉。”
　　“嗯，我会毁掉石板，杀了希拉。”
　　她看见克雷登摸了摸她的头，脸上全是雨水。他对她挤出一丝微笑：“辛苦你了，我会用光魔法尽力配合你。”
　　“嗯，我很辛苦，你会配合我的。”她瞳孔散大，呆呆地望着克雷登。
　　克雷登再也忍不住了，蹲下身抱住她，咬牙忍着泪，对她说：“对不起，缪斯……”
　　缪斯淡淡地答道：“没关系。”
　　……
　　希拉用龙爪抓着巨大的石板，飞过中央城区，飞过郊区林野，飞到西部城邦。
　　途中，她指挥着火元素粒子朝居民区放火，扰乱战局。她发现，阿卡利安的水很自觉地避开了她的火焰。
　　“就快到城墙了！”她看着远处的城墙，上面站满了士兵，使用原始的火粒子大炮对着她。
　　她无视那些大炮，视线眺望至再远处的火山，希望此时克雷登正忙于别处战事，无暇顾及此处。
　　刹那间，她的眼前白光闪烁，耳边传来电流的噼啪声。她立刻做出反应，向上飞去。
　　希拉趁机往嘴里含住两颗火粒子，让它们在自己口中激荡，灼痛被麻木化解——她的嘴里早已是千疮百孔。
　　一朵硕大的铁花突然出现在她上方，希拉直直地撞在它长长的花蕊上，她看着上面缀着的一颗颗雷元素粒子，暗道不妙。
　　缪斯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曼珠沙华——绽！”
　　“噼啪——”电流流窜进她的身体，在她体内四处乱钻，希拉痛苦地低吟，爪子死死抓着石板，咬紧牙不松口。
　　“菟丝子——缠！”
　　尾巴被铁丝缠住，希拉剧烈挣扎，挣脱了缪斯的束缚。
　　“吊钟海棠——绽！”
　　她振翼升空，但已来不及，正当她准备承受雷粒子的冲击时，感觉爪下的石板猛地一颤。
　　低头一瞧，石板已被轰出一个大洞。
　　“可恶！居然做到这种地步！”她径直飞向眼前的火山，“希望不要影响主人的……”
　　忽然，眼前的景象骤变，火山消失，缪斯借助火扫帚站在空中，手中的花在雨中闪着电光，电火四处游走，灼烧着缪斯的皮肤。
　　“薰衣草——”
　　她张开嘴，立刻射出电光。
　　只见缪斯如水中倒影，消失在雨汽中。
　　“可恶的克雷登！”希拉吃下身边的一颗风粒子，对前方咆哮，巨大的风压震碎了前方的镜子。
　　环顾四周，她依然处在西部城邦上空，距离城墙很远——始终没前进半步。
　　她含着两粒火粒子，朝着上方飞去，心想：“他能操纵我的方向感，总不能控制高度吧。”
　　穿过云层，希拉看见，缪斯正站在云层之上，眼里吐出火舌，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这个火龙王吞没。
　　就在希拉冲破云层的瞬间，一束白光照亮黑夜，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巨响，余光看去，倒三角的云牢连同火山一同，炸裂开来，一道道雷霆划破天穹。
　　只见缪斯的视线没有一丝游移，死死锁在她身上，白光从夜空中描出她的轮廓——缪斯如同一尊神像，静静伫立在天地之间。
　　希拉仿佛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神明的愤怒。此刻，她心中冒出一个声音：“僭越之龙，必遭天罚！”
　　……
　　缪斯平静地站在火扫帚上，用雷元素将它变为电光轮，那莫名的仇恨与愤怒所化作的火焰，时刻都在灼烧着她，但她却没有任何感觉。
　　她精准地卡着薰衣草的充能，当花瓣被电光填满的一瞬，她大声喊道：“绽！”
　　一簇雷元素粒子暴射而出，冲向眼前的巨龙。
　　只见希拉丢下石板，在空中旋转身躯，躲开了粒子，径直朝她冲来。
　　缪斯看着它嘴里溢出的电光，骑上电光轮向远处驶去。
　　巨龙在后面追逐，而此刻她已不再恐惧。
　　她紧盯着身后的龙口，在它电光射出的一瞬，缪斯念道：“雪滴花！”
　　一把花一样的铁伞撑开，不仅挡住了电光，还把雷元素的能量吸收了。
　　“阔瓣含笑——绽！”
　　长杖收起雪滴花，绽开阔瓣含笑，带电的铁制花瓣随风飘散，锋利的花瓣被它尾巴上的菟丝子所吸引，如同一片片会追踪的电刃，切向巨龙。
　　缪斯听着身后巨龙的惨叫，转过身看见，它无力地扑扇着残破的双翼，越飞越低。
　　这一幕，让她顿时感到血脉喷张，无比畅快。
　　她扬起了嘴角，不知不觉，又流下了眼泪。
　　缪斯调转方向，用法杖对准下坠的巨龙，开始了又一轮蓄能：“吊钟海棠——”
　　那巨龙收起双翼，仰面坠落，一双黄金瞳紧锁她的长杖，耀眼的白光从它嘴里倾泻出来。
　　“绽！”
　　……
　　缪斯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衣摆，两手空空，忽然发觉，自己正在急速下坠。
　　“我怎么……掉下去了？”她努力地回忆着，却只记得那一双黄金瞳。
　　眼前还有巨大的黑色迷雾，随着她的视线左右移动——那是她被眼底电光烧灼的后遗症。
　　她在空中转了个身，身子朝下，四肢张开，发现巨龙的身躯也在无力地下坠，那双骇人的黄金瞳已然无光。
　　希拉死了。
　　她瞬间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松动了，浑身的疼痛连同失重的感觉，一并挤进她的神经，冲入她的大脑。
　　“哈啊——哈啊——”她大口喘息着，就像憋了很久的气，刚刚才能呼吸一样。
　　“赶紧减速！”她掏出短杖，在下方形成石台，调整身形站在上面，再将魔杖轻轻往上提，让石台承受自己的速度。
　　只见石台越缩越小，最后只剩一个粒子，她仍在下落。
　　缪斯盯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心生恐惧。
　　“隔离！”她把那一坨漆黑的恐惧甩到屏障外，发现厚厚的屏障，已经生出细小的裂纹。
　　缪斯在空中翻了个身，仰头看着云隙间的月光，闭上了双眼。
　　“果然，什么都感觉不到，最好了。”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个人影——爸爸妈妈、露娜、校长、伯伯，还有喜欢她的、她喜欢的人。
　　“永别了，艾肯。”
　　风呼啸在耳边，她忽然听见，翅膀扑棱的声音。
　　缪斯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两只手轻轻托起，她的后背感受着双臂的分量，渐渐减速。
　　她睁开眼，看着眼前的景象，屏住了呼吸。
　　棕色的瞳仁里，倒映着一个银发男孩的身影。月色下，他身后的羽翼透着洁白的光。
　　缪斯被他稳稳横抱在怀里，痴痴地望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脸。
　　“接住你了。”男孩说着。
　　她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摸着男孩胸前的衣服，这触感，让她连接回现实。
　　“艾肯？”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我。”艾肯微笑着说。
　　缪斯看着他，视线逐渐模糊，她贴在他胸前，放声大哭着。大滴大滴的泪水，混着雨水从缪斯脸上滑落。
　　雨滴混着泪珠，落在尚有余温的龙骸上，夹带着哭声和月光，融进肮脏的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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