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

　　黎薇的情绪像被拉到极致的弦，随时都可能崩断。她死死攥着陈璐的手腕，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
　　她仰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陈璐，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无声滑落，砸在陈璐的手背上，带着滚烫的温度。
　　“小璐，你救救他。”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裹着绝望。
　　陈璐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口猛地一揪。黎薇眼底的光全灭了，只剩下脆弱的祈求。
　　陈璐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我们一起…把他救出来。”
　　“对…救出来……”黎薇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听到这句承诺，紧绷的身体骤然失了力气，膝盖一软，“咚” 地跪在了地板上。
　　她撑着地面，指尖抠进地毯的纹路里，头埋得很低，气音般的 “谢…谢谢” 混着压抑的呜咽飘出来。
　　陈璐来不及多想，跟着屈膝跪下，任由黎薇的重量压在自己肩上。
　　她抬手，一下一下轻拍着黎薇颤抖的后背，掌心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
　　目光越过黎薇的发顶，陈璐看向站在客厅门口的林宸，眼神里带着无声的询问 —— 接下来，该怎么办？
　　将黎薇安置在卧室躺好，两人轻手轻脚回到客厅。
　　晨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亮线，空气中还残留着黎薇的哭腔。
　　“有什么办法吗？”陈璐先开了口，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
　　林宸站在窗边，背对着她，双手插进头发里，指腹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平日里他总是从容镇定，哪怕天塌下来也未必会皱一下眉，可此刻，他的肩膀绷得笔直，侧脸的线条里全是化不开的烦躁。
　　“必须找出毒.品的来源。”他转过身，呼出一口气，胸口起伏明显，“这是唯一的突破口。”
　　陈璐点头，指尖在膝盖上敲了敲：“我可以试着侵入学校系统，筛查这半个月内的可疑人员。”
　　话虽如此，她却微微蹙起眉。
　　学校的监控覆盖广，人员流动复杂，这无异于在漫天星斗里找一颗特定的星，耗神费力。
　　“我来稳住公司那边。”林宸双手握拳，指节泛白，“至少…目前不能让他们放弃他这个棋。”
　　他的声音沉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
　　H 市的老城区，巷弄像缠绕的蛛网。傍晚的天色灰蒙蒙的，墙根处长着青苔，空气里飘着潮湿的霉味。
　　一小队人将个瘦小的男生逼到墙角，为首的黄毛叼着烟，吐了个烟圈，语气恶狠狠的：“明天，我们要看到‘糖’出现。”
　　“不然，你就别想在这世上喘气了。”另一个人踹了踹墙，砖屑簌簌往下掉。
　　男生怀里紧紧搂着书包，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飞快地扫了眼几人的站位，突然将书包狠狠往前一扔。
　　“砰” 的一声，书包砸在黄毛肚子上，对方踉跄着后退两步。
　　男生趁机猫腰冲了出去，帆布鞋踩在积水里，溅起一串水花。
　　“妈的！跟上！”黄毛骂了一句，带着人追了上去。
　　男生拼命往前跑，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他拐过三个路口，穿过一条狭窄的弄堂，身后的脚步声却像附骨之疽，始终甩不掉。
　　眼看前面又是死胡同，他急得眼眶发烫，正要转身，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拽住，整个人踉跄着被拉进一个小角落。
　　头顶是 “老地方面馆” 的招牌，暖黄的灯光从招牌边缘漏下来，刚好遮住这个角落。
　　男生和拉他的人并肩贴着墙站着，他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追的人骂骂咧咧地跑了过去，脚步声渐渐远了。
　　男生先一步往后退开，拉开距离，抬头看向对方。
　　一身黑色运动装，长发高高扎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线条利落的下颌。是个女生，长得很漂亮，眼神却带着点锋芒。
　　“谢谢。”他低声说，转身就要走。
　　“你当我是什么大善人呢！？”女生突然笑了，声音里带着点戏谑，尾音微微上扬。
　　男生猛地回头瞪她，眉头拧成一团：“你……”
　　话没说完，角落尽头的阴影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林宸和陈璐从黑暗中走出来，林宸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沉沉地落在男生身上，陈璐则站在他身侧，手里握着的平板电脑屏幕还亮着。
　　……
　　“嘭！”
　　沉闷的撞击声在巷子里响起。林宸单手插兜，另一只手臂伸直，手肘顶着男生的脖子，将他狠狠按在砖墙上。
　　男生猝不及防，后背撞得生疼，喉咙被卡得发紧，双手胡乱地去扒林宸的手臂，声音嘶哑：“你…你们想做什么？”
　　他几乎喘不上气，脸涨得通红，双脚在地上徒劳地蹬着，却怎么也挣不开。
　　林宸的手臂肌肉紧绷，力道大得惊人 —— 他显然是练过的，一个高中生的力气，根本不够看。
　　“你的毒品哪来的？”林宸的声音冷得像冰，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死死锁着男生的眼睛。
　　男生抓着他的胳膊，指节发白：“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璐从林宸身后走过来，在离两人两步远的地方停下。
　　林宸察觉到她的动作，抬手往后摆了摆，示意她别再靠近。陈璐会意，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
　　视频画面有些模糊，带着监控特有的卡顿，但能清晰地看到男生在学校后巷和一个陌生人交易的场景。
　　男生的脸一点点变得惨白，眼神从抗拒到震惊，最后彻底被绝望淹没。
　　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交易时特意避开了所有监控……
　　陈璐收回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了敲。
　　她查到这段视频时也很意外，这个监控早就坏了，录下的画面断断续续，偏巧，最关键的那一段，还算完整。
　　林宸松开手。
　　男生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背靠着砖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皮肤上。
　　“崔文戈！”陈璐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男生耳中。
　　崔文戈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错愕。
　　她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陈璐往前走了半步，语气平静：“我调取了你的学籍档案。你家条件普通，不算贫困，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你知道什么啊！”崔文戈像是被刺痛了，突然从地上弹起来，朝着陈璐扑过去。
　　“小心！”黎薇眼疾手快，一把将陈璐拽到自己身后，同时抬脚往崔文戈膝盖处踹了一下。
　　林宸紧随其后，手臂一伸，就将失去平衡的崔文戈按在了地上，膝盖顶住他的后背，让他动弹不得。
　　崔文戈挣扎了几下，彻底没了力气，瘫趴在地上，肩膀剧烈地起伏着。
　　过了几秒，他突然伸出手，死死抓住林宸的裤腿，声音里带着哭腔：“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做的！”
　　陈璐从黎薇身后探出头，声音放软了些：“你有没有想过，你若被处罚，你母亲该怎么办？”
　　“你闭嘴！”崔文戈猛地抬头，眼里布满血丝，挣扎着还要起身。林宸抬手按住他的后颈，将他重新按回地上。
　　他终于没了力气，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眼泪混合着灰尘滚落下来，砸在砖缝里。
　　“她已经很惨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绝望的哭腔，“她马上就要死了！你们还想要如何！？”
　　黎薇站在一旁，语气平静却带着分量：“她是很不幸，但你不能以此为借口，毁了更多人的人生。”
　　崔文戈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像个迷路的孩子：“我也不想！可我只能用钱来给她治病！他说…只要帮着送几次‘糖’，就能拿到一大笔钱……”
　　林宸松开了按在他后颈的手，看着他绝望的身影，沉默片刻，开口道：“只要你告诉我们毒品的来源，我向你保证，在你接受应有的处罚后，你母亲的所有治疗费，我来出。”
　　崔文戈抬起头，满脸泪痕，声音有气无力：“我凭什么相信你！？”
　　林宸蹲下身，与他平视，眼神里没有欺骗，只有笃定：“因为我们很重要的人，正被这件事牵连其中。我们和你一样，需要真相。”
　　……
　　黑色轿车在高速上疾驰，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林宸握着方向盘，眉头微蹙，目光紧盯着前方的车流。
　　“怎么样了？”他头也不回地问。
　　后座的陈璐手指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飞快跳动，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能看到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她咬着下唇，眉头拧得很紧：“还差…一点。”
　　黎薇坐在陈璐旁边，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她盯着陈璐敲击键盘的手，呼吸有些急促，却没敢出声打扰。
　　突然，陈璐的手指顿住，按下了回车键。她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激动：“定位到了！”
　　“哪里？”黎薇立刻追问。
　　“Q 市机场。”陈璐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坐标，语速加快，“王文婧买了半小时后的机票，飞国外。”
　　黎薇一拳砸在前面的座椅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座椅套被砸出一个浅浅的凹痕。
　　“她想跑！”她咬着牙，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王俊跑了，不能让她也走！”
　　这几天，他们几乎把能查的地方都查遍了，王俊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只有陈璐查到他最后出现在国外的踪迹。
　　好在，王文婧还没来得及撤走 —— 她是王俊的女儿，也是这次毒.品交易链条里的关键人物。
　　林宸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听筒里传来一道轻慢带点痞气的男声：“喂？宸哥，这时候找我，有好事？”
　　“帮我拦个人，Q 市机场。”林宸的声音简洁有力。
　　对方几乎没犹豫：“好，信息发我。”
　　林宸挂了电话，从后视镜里看了陈璐一眼。陈璐立刻点头，飞快地登上微信，将王文婧的照片、航班信息和体貌特征发了过去。
　　……
　　一个宽阔的房间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王文婧被绑在椅子上，双手反绑在椅背后，嘴里塞着布条。
　　看到林宸几人走进来，她用力扭动身体，椅子腿在地板砖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布条被扯掉，王文婧立刻尖声喊道：“放开我！你们这是绑架！我要报警！”
　　她的头发凌乱，昂贵的连衣裙皱皱巴巴，脸上还带着泪痕，眼神却依旧带着几分跋扈。
　　林宸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神色平静，仿佛没听到她的话。
　　黎薇缓缓朝她走过去，走到王文婧面前，她突然俯身，一把掐住对方的脸颊，指尖用力，迫使王文婧抬起头。
　　“我告诉你，”黎薇的眼神冷得像冰，没有一丝温度，“你最好祈祷你父亲还愿意认你，不然……”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咱们就鱼死网破。”
　　王文婧被她眼里的狠厉吓得一哆嗦，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不敢再出声，眼里只剩下恐惧。
　　陈璐把林宸和黎薇拉到房间外，低声道：“先别逼太紧，她是关键证人。”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陈璐给王文婧送饭。屋内有简单的家具，王文婧就缩在床边，脸色一天比一天差。
　　这天中午，陈璐端着餐盘走进来，把盘子放在桌上。
　　餐盘里是简单的两菜一汤，还冒着热气。她着缩在床上的王文婧，语气平淡：“吃多一点，这样才有力气逃跑啊。”
　　王文婧猛地抬头瞪她，眼里满是怒火，却还是乖乖下床，走到餐盘前，拿起勺子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她心里清楚……
　　饿死，就真的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陈璐靠在门边的墙上，低头刷着手机。
　　突然，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她看完，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抬头对王文婧说：“你可以走了。”
　　王文婧握着勺子的手一顿，猛地抬头看她，眼里满是错愕和不敢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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