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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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王总全程都没怎么说话，一开口就是让宋黎喝了这壶酒。
　　坐着的那两位老总面面相觑，整个包厢瞬间安静，除了呼吸声什么都没有。麦建森十分有眼力见的伸手接过被宋黎抢走的酒杯准备一饮而尽，抬手时却被宋黎死死压住。
　　“我和他都不会喝的，好酒，留着给王总吧。”宋黎面露不耐，将麦建森手上的白酒拿了下来放在桌上的玻璃转盘上，发出一声脆响，那是她对这种不健康的酒桌文化说no的态度。
　　王总脸色明显不悦，宋黎也不慌，就那么盯着她。
　　麦建森在一旁有些害怕，他参加过几次饭局，知道这些资方都是什么样子，不用酒把人逼到死就算心慈手软的了，他实在是担心宋黎会被刁难，心中还在思量着怎么打破眼下局面，而脚下已经往前一步整个人半挡在宋黎前面了。
　　王总本想拍案而起，但看着宋黎的眼神，脑中萦绕的酒意霎时间就被她曾经在会议室指着骂张总的事情搅清醒了。压下心里的怒气，面上挂出一副笑容：
　　“看给宋编紧张的，不就是壶酒吗，喝茶一样的。”
　　宋黎端起手边一杯茶一饮而尽：“三位老总好好喝，剧组还有点事没处理完，我先带他回去了。”
　　宋黎说完，抓上麦建森的衣角就带他走，起初两步还在他们视线中是走的较快，知道出了他们能看见的范围她才放开抓着他的衣角，放慢了脚步。
　　麦建森就这么跟着宋黎进了电梯，也这么跟着她出了电梯。
　　“你车呢？”
　　江林初夏的晚上风吹过还是有些凉的，宋黎环顾一圈都没有在这周围看见任何一辆车。
　　“嗯？”麦建森俨然一副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连发出的声音都软绵绵的，身子还小幅度的歪来歪去。
　　宋黎看他这副样子，叹了口气，别过头伸手拉住他往自己车上塞。
　　她今天开得是那台法拉利，车体较矮，她使劲将麦建森塞到了副驾驶后，关上门，绕回主驾驶发动车子。
　　前面的信号灯变红时，宋黎停下了车子。她还是没忍住，往副驾驶的位置再一次望去，坐在那里的麦建森歪着身子靠在椅背上，脸朝向她，双眼紧闭，在江林路灯的照射下显得如此乖巧，脸上因为喝酒产生的红晕还没褪去，整个人看起来像路灯下一个精美雕琢的装饰品。
　　宋黎就那么看着他，连前面变绿灯了都是后面车的喇叭声提醒的她。
　　她一路将车开回了家，停在地库那紧邻电梯厅的位置上。
　　车库灯光充足，她以为这能把他照醒，可最后他还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在车上睡着。
　　“起床，到家了。”宋黎停好车松开安全带，手里拿着电梯的门禁卡戳了他两下，而对方一点动作都没有。
　　“快点，起来回家。”她有些不耐烦的上手使劲前后晃着他。有反应了，但是不多，宋黎绕到他那边，拉开车门把他往外扯。
　　这一扯，是把麦建森扯起来了，但也同时把他扯到了自己身上。他的下巴就放在宋黎脑袋上搁着，两条胳膊下垂，一副晕乎乎无法正常行走的样子。
　　“别装。”宋黎又戳了戳他的肚子，那里的腹肌都是松弛的状态，看来是真没装。她又手向下慢慢戳着他，边戳边观察着他的反应，直到快要到那个部位的时候，麦建森左手垂下的手指几不可见的动了一下。
　　但这么细微的动作宋黎自然没有发现。
　　无奈，她只能拉起他一条胳膊把他扛到电梯里，而在电梯里时，她摸遍了麦建森身上每个口袋都没有摸出来能通往他家那层楼的卡，他又闭着眼，人脸识别也用不了。
　　“醒醒，卡呢？”
　　“嗯......”就像是在叫一个沉睡的人却怎么都叫不醒一样，他除了偶尔唇缝中会露出两个音节回应宋黎，剩下的时候完全像个活死人。
　　宋黎没办法，只能刷自己的卡把他带回家，不然大晚上的她总不能一个人扛着一个一米八六身材良好的男人从楼梯间走下去吧？何况楼梯间的锁他也解不开，被邻居碰到不以为她杀人越货就不错。
　　她就这么一路把麦建森扛回了自己的主卧，她家一共就三个卧室，客卧基本上是殷巧专属，谁都不能睡，剩下一个是翟姨的房间，那边更不合适把他扔上去。
　　其实这些解释都是宋黎把麦建森扔到自己房间床上之后懒得把他在拉起来搬一边的托词。
　　她看着横在自己床上的麦建森，幸好床够宽，稍微短一点都得让他的身体露在外面。
　　“呼——”宋黎松出一口气，快累死她了。她看着床上的麦建森，把他穿着的鞋子脱掉后调整了他的位置，让他整个人竖了过来躺在床边的位置，这样他万一要吐，保洁阿姨也好收拾。
　　这四件套不少钱呢。
　　做完这一切，宋黎就去浴室洗漱了，她特意把自己的东西拿到了客房的卫浴那，而在洗澡的时候也仍然不停思考着今天自己的行为。
　　“我跟救风尘有什么区别吗？”她嘟囔了一句，“我怎么老为了他呛资方。”
　　洗头水的泡沫在头上产生了不少，宋黎使劲搓着自己的头皮，仿佛这样就能从外面把里面的这些想法全都搓掉。
　　结果当然一点用都没有。她把身上擦干换上睡衣，头上顶着一条浴巾，头发还湿哒哒的走出来靠在自己卧室门口。卧室的窗帘没拉，对面江林CBD的大楼还在闪着，内透的光亮让房间内不开灯也能看清。
　　她光着脚走进去，慢慢的向麦建森所在的位置走着，最后站在床边，挡住了外面本来打在他脸上的光。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没化妆，看来不用帮他擦下脸了。
　　不对，我干嘛要帮他做这些啊？我早就决定不要他了，他只不过是无家可回我收留他一下下而已。
　　似乎旁边有人看着一般，宋黎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了“极其合理”的解释。
　　可无论她怎么在装，她心里对麦建森的那份在意是很难磨灭的。
　　“算了，反正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她小声的告诉自己，歪着头慢慢向麦建森的脸靠去。她想最后再认认真真的看他一眼，然后让他也让自己，永远消失在生活中。
　　呼吸声瞬间放大，奇怪的是，他身上虽然有酒气，却并没有那种喝完酒之后夹杂的酸臭气息，反而是混上了他本人身上的清新味道，一点都不让人反感。
　　宋黎全身还萦绕着从浴室带出来的水汽，她嘴唇微张，神色专注的盯着面前这张脸。伸出一根手指，像一个小婴儿一样轻轻搭在麦建森那张骨相优越的脸上开始探索。
　　眉骨，眼睫毛，高挺的鼻梁，清晰的下颌线......
　　她的皮肤重新触上那些她认为永远不会再有机会见到的地方，鼻头忍不住酸了酸。
　　她数着他的眼睫毛，数到右眼一半的时候，伸出的那根手指游走到了他的嘴唇，突然，手指被轻咬了一下，面前那比娃娃还俊美的脸睁开了眼睛，眼皮下掩藏的那颗眼球紧紧的盯着她。
　　宋黎愣住了，眼神乱瞟，神色也滞怔。他不是喝多了睡着了吗？怎么这么容易就醒了？
　　“因为有只很调皮的小猫在摸我，所以醒了。”
　　像是听到了她的想法一样，麦建森笑着给出了这样的回答。他脸上的红晕在夜晚一点都不明显，那只刚被他咬过的宋黎的手指此刻被他牢牢抓在手心里，宋黎起身要跑也无济于事。
　　他终于找到了证据，证明她心里还有他的证据。当然，宋黎小声嘟囔的“最后一次”也被他听到了。
　　“我需要解释。”他只说了五个字。
　　“你喝多了，找不到你家的门禁卡，为了不死人，我只能把你带回来。”宋黎强忍着被剧烈心跳调动的嗓子，企图用随手的善举将自己的行为盖过去。
　　对他的回答，麦建森并没有理会，只是手上紧紧握着她那根手指，眼睛看着她。
　　没开灯的房间，他的眼睛也很闪亮，而来自他眼睛的那点亮光，看得宋黎不自在，一会咬唇上的死皮一会试着将手指从他手里抽出来。
　　“行了，现在你醒了，自己回家吧。”她终于将自己的那根手指从他手里抽出来，头别到一旁，看着对面亮灯的CBD，那里每一盏灯都代表至少一个加班的员工，而此刻楼体通明，宋黎不免叹了口气。
　　她背对着麦建森，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以为他要乖乖回家，心中总算是轻松了一些。
　　她听着脚步声走远又渐近，心中暗道不好。
　　“穿上。”她低头一看，是麦建森拿着她的拖鞋半跪在地上给她光着的脚丫一只只套好。
　　她看着他起身又弯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的时候身体已经被腾空抱起。
　　“欸欸欸欸欸欸！！！”失重感让她下意识揽住了他的身体，走出两步后才反应过来开始控诉：“你放我下来！！麦建森！！我告诉你我们早就已经分手了你现在这样属于违背妇女意志是犯法要坐牢被枪毙的！！你放我下来你个混蛋！！”宋黎的身体挣扎，却被他的双臂牢牢箍住。
　　最终，她双脚落地的位置是家里梳妆台的大镜子前面，她被稳稳的放在梳妆椅上，那位被她骂作混蛋的人轻车熟路拿出了吹风机，插好电，把她头上湿漉漉的浴巾扯到一边后拿起梳子认真梳着她凌乱的湿发。
　　“我从来就没同意过分手。”
　　话音刚落，吹风机的轰鸣声响起，盖过了一切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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