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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和良民
周天下午，返校。
陈佑李刚走到学校后门商业街，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
是条新消息。
一中陈浩南：陈哥！你还在校外吗？
陈佑李：对。
一中陈浩南：啊啊啊陈哥！！！求你了！帮我带点泡面和牛奶上来！我这周没回家，囤货全干光了！食堂又关了，晚自习要饿死在教室了！求求了陈哥！！！
陈佑李脚步没停，打字问：你在干嘛？
对方回得飞快：今晚晚自习是数学，老虎肯定要检查作业，正在疯狂赶工。
陈佑李无奈地叹了口气，回了个“好”，然后脚步一拐，走进小超市。
超市里人不少，都是返校学生来囤货的。
对面发来一串清单：老坛酸菜牛肉面x5，牛奶x1（箱），王中王火腿肠x1（袋），
紧接着又是一串：陈哥好人做到底！再帮我带包薯片（黄瓜味！）、一盒奥利奥、一包卫龙辣条、两瓶可乐[双手合十][拜托][拜托][拜托]
陈佑李看着那串不断增加的清单，嘴角抽了抽，但还是把手机揣回兜里，开始沿着货架找东西。
他正弯腰在货架底层拿黄瓜味薯片，旁边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点市井的爽利：“宝啊，挑好了没？要哪个棒棒糖自己拿，妈就给你买一个哦。”
陈佑李抬眼瞥了下，是街对面那家卖卤菜的老板，身边跟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正踮着脚在糖果货架前犹豫。
女人刚说完，超市门口就传来一声高喊：“王姐！王姐！快回来！有人来称卤菜了！”
“哎！来了来了！”卤菜店老板王姐应了一声，赶紧拍了拍儿子的头，“宝啊，你自己在这挑，挑好了就过来找妈妈，别乱跑听见没？妈妈先回去一下。”
说完就风风火火地冲出了超市。
小男孩“哦”了一声，注意力还在花花绿绿的糖果上，小手指点来点去。
陈佑李拿了薯片，转身去拿泡面。
一个戴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有点低的男人推着购物车走了过来，车上放着一瓶酱油和几包盐。
他停在糖果货架附近，左右看了看，然后弯下腰，凑近小男孩，声音刻意放得很温和，甚至有点黏腻：“小朋友，真乖啊，叔叔问你个事儿，你知道这超市的卫生纸放哪儿吗？叔叔找了半天没找到。”
小男孩被打断，有点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这个陌生叔叔，指了指超市里面靠墙的货架方向：“最里面。”
“哦，谢谢小朋友，你懂得真多！”
男人笑着夸了一句，非但没走开，反而又凑近了些，挡住了小男孩看向外面的视线，“小朋友，你知不知道这附近哪有卫生间啊？叔叔有点急，你能带叔叔去找一下吗？”
他一边说，一边很自然地伸出手，似乎想去拉小男孩的胳膊。
小男孩本能地往后缩了一下，小脸上露出点困惑和警惕。
问路不去问店员或大人，反而刻意找落单的小孩。
就在男人那只手快要碰到小男孩胳膊的瞬间，陈佑李稳稳地挡在了他们之间，也挡住了男人伸出的手。
他脚步没停，仿佛只是路过，但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男人动作一僵。
陈佑李径直走到超市门口，把购物篮放在收银台边上排队，然后才转过身，背靠着收银台，目光平静地看向鸭舌帽男人。
男人被挡了路，明显有些恼火，但还是压着声音：“小兄弟，你挡着路了。”
陈佑李没理他这句话：“前面十字路口，左转，走五十米，有公共厕所。”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说：“我刚就从那边过来的！根本没看见！”
陈佑李的眼神冷了下来，那点仅存的平和彻底消失。
“哦？没看见？”他顿了顿，语气毫无波澜地抛出下一句：“那需要我帮你报警，让警察带路去找吗？”
男人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你他妈谁啊？多管什么闲事？有病吧你！”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手里的酱油和盐往旁边的货架上一丢，发出“哐当”一声响，引得周围几个学生都看了过来。
“碰上什么鸟人啊？老子不买了！”
陈佑李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路口那辆银灰色的五菱宏光，车牌尾号43的，是你的吧？我记下了。如果这附近有小孩丢了，我第一个报警找你。”
男人没敢回头，甚至连骂都不敢再骂一句，很快消失在街角。
超市里短暂地安静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喧闹。
收银员似乎没太注意刚才角落里的风波。
陈佑李收回目光，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拿起收银台旁边货架上的一盒薄荷糖丢进购物篮，然后对收银员说：“结账，再加两瓶可乐。”
陈佑李提着两大袋子进班，陈浩南像见了救世主，一个箭步冲上来，“陈哥！陈哥！我的亲哥！您可算回来了！再晚一秒我就要饿晕了！”
肖云曦转过头，看着他那副“狗腿”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喂，陈浩南，给跑腿费没有啊？让陈哥提这么多东西，胳膊都酸了吧？”
陈浩南：“天地良心！我给了好吧，但陈哥不收，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是陈哥大度！你就知道使唤他！下次自己出去买！”
“我哪有！”
陈浩南一把勾住陈佑李，半个身子都挂了上去，委屈巴巴地摇晃着，“陈哥你说句话呀，你看她，好凶啊！”
陈佑李眨眨眼。
肖云曦见状，直接站起来，绕过桌子就冲了过来：“陈浩南！你给我撒开！”
“哎哟！救命！”
陈浩南满教室跑，肖云曦在后面追。
周围同学看热闹不嫌事大。
教室前门被推开了。
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沈立虎，人称“老虎”，站在门口。
陈浩南保持着被揪住后领的姿势。
沈立虎嘴张成o字：“看我干嘛？你们继续。”
“……”
两个人闪回座位。
晚自习正式开始。
沈立虎这才慢条斯理地走上讲台。
“是不是以为我要查作业？”
他嘿嘿一笑，笑得像个大反派：“放心！你们沈老师我是那么不信任学生的人吗？我深信不疑！你们肯定都自觉、主动、保质保量地完成了上周的作业，对吧？”
同学们：“……”
(内心OS：老沈，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所以呢！”
沈立虎话锋一转，拍了拍一沓试卷：“为了奖励大家如此自觉，也为了检验一下咱们扎实的基础，今晚！加餐！单元小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啊——老沈！你太贼了！”
“防不胜防啊！”
“说好的信任呢！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哀嚎声此起彼伏。
沈立虎大手一挥，颇有点挥斥方遒的意思：“安静！惊喜不常有，且测且珍惜！”
他自己都被自己这金句逗乐了，嘿嘿直笑。
陈浩南毫不留情地拆穿：“我看老虎就是不想讲课。”
第一段晚自习就在一片悲愤的沙沙答题声中度过。
第二段晚自习开始，试卷收了上去。
沈立虎坐在讲台上，开始当场批改，随时叫人上来。
结果没成想，改着改着，他自己开始脑袋一点一点的。
底下有同学看到了，捂着嘴偷笑，互相传递着眼神。
讲台猛地响起了一阵节奏感超强的土味DJ混响的手机铃声。
“老师，您的电话响了。”
前排一个女生忍着笑提醒。
沈立虎这才反应过来，脸一红，手忙脚乱地按掉了铃声。
所有人都憋着笑。
沈立虎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好了，都安静，继续自习，认真点，别以为我没看见你们在下面搞小动作！”
“……”
沈立虎点开手机看消息：“咳咳，同学们，插播一条重要通知！”
“明天上午，教育局的领导们要来我们学校视察工作，所以呢，咱们明天早上不上早自习了。”
“哇哦！”
“还有这好事？！”
“别高兴太早！”
沈立虎戳破他们的美梦泡泡：“不上早自习，是因为我们要搞一个安全演练。”
“啊……”
“又是演练……”
“没劲……”
“我还说可以多睡一会儿。”
沈立虎无视大家的哀怨，兴致勃勃地搓着手：“这个演练呢，需要点同学配合，扮演一下绑匪和人质。”
底下同学表示不感兴趣。
沈立虎尬住。
肖云曦有种不祥的预感。
“咱们英勇的肖女侠，有没有兴趣？”
沈立虎热情地招手，“我看你骨骼清奇，身手矫健，扮演个土匪玩玩嘛！”
“什么？！”
肖云曦抗议：“老虎，开什么玩笑？我这小身板演土匪？我演被风吹跑的麻袋还差不多。”
她指了指自己纤细的胳膊，试图证明自己毫无“匪气”。
陈浩南大声插嘴：“你根本不用演，你本来就是土匪！”
“你给我闭嘴！”肖云曦生气。
“你看你看！凶相毕露了！”
“你才凶相毕露！你全家都凶相毕露！”
“你土匪！”
“你泼皮！”
“你暴力狂！”
“你小肚鸡肠！”
两个人瞬间开启了小学生级别的互怼模式，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亦乐乎。
全班同学看得津津有味，就差没嗑瓜子了。
沈立虎站在讲台上，抱着胳膊，笑眯眯地看着他俩吵。
等两人吵得差不多，稍微歇口气的间隙，沈立虎终于慢悠悠地开口了：“行了，肖云曦同学扮演绑匪，陈浩南扮演人质，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啊？！”
“老虎！这不公平！”
“凭什么我当人质啊！还是被她挟持？”
“我才不要演土匪！我是良民！”
沈立虎大手一挥，一锤定音，“抗议无效！就这么定了，散会！哦不，自习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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