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与我共

　　好像有一点变化，好像又和之前一样。
　　两个人见面最多的地方还是在自习室或者图书馆。甚至因为蒲阳开始了专业课，提前进了意向老师的实验室，见到侯宁的时间反而更短了。
　　蒲阳坐在医院大厅的座椅上，等待着从刚才开始就说着马上下楼的侯宁。
　　站在自己对面的小女孩一个人来回来去走了好几趟，坐在蒲阳身边的人也在这短短几分钟起身离开好几位。
　　小女孩停了下来，站在蒲阳对面。
　　用手机打发着时间的蒲阳，余光发现自己面前驻足的人脚尖正对自己，站了好一会儿。好奇总会让人抬头看看是谁总盯着自己。
　　蒲阳没有开口，小女孩也没开口。蒲阳不知道对面在看自己什么，小女孩只是一直盯着自己。
　　“你的帽子很好看。”
　　小女孩突然开了口。这幅瘦到看上去甚至经不住三级大风的身体也就不到十岁。连声音也和身体一样细弱。
　　蒲阳扶了下额头，对着小女孩笑了笑。“你的帽子也很好看。”
　　小女孩的帽子看上去很搞怪，针织毛线帽上缝着塑料眼睛，里面的黑色塑料珠还会跟着脑袋的活动而乱转，两根深棕色的冲天辫合适得像是小女孩自己的头发。
　　在医院住了很久，和陌生人的交往已经不像是最初那样羞涩。小女孩慢悠悠走到蒲阳身边坐下。
　　“你在等人吗？”小女孩坐下来，双腿还不能完全把脚踩在地上，不停在半空晃悠着。
　　蒲阳点了点头，“等我女朋友。”身子转向小女孩这一侧。
　　“正好我玩累了，看你这么无聊，我就陪你一起等吧。”那副语气像是什么小大人。
　　蒲阳走进来坐下几分钟后，小女孩才出现在视线里。她走路很慢，这个步速不应该很累，但小女孩坐下明显呼吸都重了一些。
　　如果她在一条马路以外的另一个附属综合医院，或许她可能只是什么偶尔小病小痛。可是在这个医院，肿瘤医院，对身上的这个病或许她自己都比蒲阳了解得还要更多。
　　蒲阳笑了笑：“好啊。”
　　小女孩整个人向后一靠，姿势自然。“叫我婷婷就行了。”
　　原本以为自己算是自来熟了，但遇见艺术家之后才发现小巫见大巫。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孩，蒲阳今天更是知道什么叫长江后浪推前浪。
　　婷婷喘了口气，“你女朋友是医生吗？”
　　蒲阳记得自己应该没有和侯宁打过电话，婷婷坐下来之后自己也没有看过手机。“你怎么知道的？”
　　猜中之后，婷婷的脸上写满了不愧是我的骄傲表情。“住院的人，家属不会笑成你这样的。”
　　明明应该是有些令人伤感的话，在婷婷的嘴里说出口好像又那么轻松随便。蒲阳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难道刚才自己愉悦的心情伤害到了周围的人？
　　“但是看到你我还挺高兴的，不然每天看到的脸都是一脸严肃的。”婷婷两手交叉搭在肚子上，两手手指像海底活动的珊瑚虫一样来回摆动着。
　　婷婷扭过头来看着蒲阳笑了出来。
　　不知道婷婷已经住院了多久，蒲阳还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你们等会儿要去哪里玩啊？我可以听一听吗？”婷婷望着几米高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不能出去玩，想象一下别人出去玩总还是可以的吧？
　　蒲阳见这架势，也跟着向后一靠，身体松弛。“不知道，你呢？出院了想去哪里玩？”
　　婷婷认真的思考着这个问题。第一次住院的时候她有认真想过，但是化疗以后她连床都下不来，更别说走路出去了。后来，她就没有再考虑过了。“我也不知道。”
　　“那我给你看看吧，说不定你就有想去的地方了。”蒲阳打开相册，给婷婷介绍着每张景色照片的地点和在那里发生的趣事。
　　婷婷看着照片，“这个就是你女朋友吗？”伸手指向屏幕里远远只拍了半张侧脸的人。
　　明明应该已经过了害羞的阶段，在婷婷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蒲阳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或许和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聊起这个，总有些说不出口。
　　“她好像艾莎。”婷婷盯着照片，“她肯定也是个女王。”
　　小孩子竟然看人说话这么精准，蒲阳不禁也跟着附和，“她确实是。不过你也是公主啊。”
　　如果没有后半句话，面前这个男人大概还能算是童话里的男主角王子。但是现在，婷婷只会觉得艾莎女王果然不应该有男朋友……
　　“你是傻瓜吗？公主不会是个秃头的。”婷婷半遮眼皮，看向蒲阳的眼神有些无奈，只觉得因为有个这样的男朋友，连那个照片里的女孩子都没有那么女王了。
　　说话的时候，蒲阳没有考虑那么多。仔细一看，婷婷帽子下面头颈连接处的皮肤十分光滑，没有一点毛发。
　　看得出蒲阳的表情有些尴尬，想解释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能够不继续伤害到婷婷。
　　婷婷表情一瞬转变，甜甜笑了起来。“所以我应该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光头公主对吧？”
　　“嗯。”蒲阳点着头。
　　从生病以来，婷婷好像突然醒悟了能够看穿周围的人心情这个技能。公主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小魔法，或许这就是属于她的魔法。
　　等做完治疗打败了魔王，就能够成为女王了吧。婷婷每天都这样许愿，希望能够在出院那天获得自己的王冠。
　　侯宁终于从职工电梯间推开玻璃门走了出来。
　　“拜拜。”婷婷看见朝着蒲阳走过来的侯宁，跳下椅子挥了挥手转身走上了身后的扶梯。
　　应该是对着自己再见吧？婷婷看着自己身后。蒲阳跟着扭头回去这几秒，侯宁已经走到了身边。
　　“谁啊？”侯宁看着已经休息好了蹦跶着跑开的小女孩，问到蒲阳。
　　蒲阳站起身，“等你的时候刚认识的，一个住院的小公主。她说你是艾莎。”
　　只是随口一问，小女孩突如其来的评价也让侯宁感到有些开心。毕竟没有人不喜欢听夸奖，更何况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
　　“那她真有眼光啊。”侯宁眼见着笑了起来。“不愧是公主。”拉着蒲阳朝着门外离开。
　　蒲阳哼了一声，“但是是我先喜欢你的，应该还是我最有眼光吧？”
　　有些时候，侯宁还是会觉得蒲阳有些幼稚，但好像幼稚的也恰到好处。“嗯，你不光有眼光，你都两眼发光了。”
　　蒲阳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看向侯宁的眼神有什么异常，只是普通的看向自己喜欢的人的眼神而已，就像蒲大伟看向刘丽的眼神一样。
　　侯宁话刚说完，蒲阳故意瞪大了双眼扭动着脖子从各个方向看向侯宁，“像这样？像这样？还是像这样？”
　　奇怪的表情只会让人发笑。
　　侯宁肩膀轻撞了一下蒲阳，顺势挽上了蒲阳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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