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大人反篡记

　　［负岳泽.客房］

　　床榻之上，凌香儿静静地躺着。她的呼吸绵长而轻缓，仿佛早已沉沉睡去。

　　朱雀坐在她身侧，半握着她的手，淡淡灵光自掌心溢出，正源源不断注入她的身体。灵力如温泉般温暖，不断滋润着她的灵脉。

　　在灵力的护养下，她的肌肤已不复初见时的干瘪与瘦弱，脸颊也多了几分血色。只是，与她相对之人，眉宇间却多了几分倦意，但他仍未有半点停下的意思。

　　“叩、叩。”

　　门上传来两声敲门声。

　　“进来吧。”朱雀随意应了一句。

　　门被推开，白虎的身影走入。她先看了眼床上熟睡的凌香儿；又转向朱雀。

　　她一眼便看出他神色不对，轻叹一声，压低声音问：“她的情况如何？”

　　“还很虚弱。”他答。

　　“依我看，现在的你比她更虚弱。”白虎忍不住念叨。

　　话虽责备，却也透露着无奈。她很清楚，他目前并不会随意停下。她予他而言，太过于重要……

　　在沉默片刻后，她换了个话题：“夕夜那边情况不太乐观……你要不要去看看？”

　　其实，她自己也不确定朱雀过去能帮上什么，只是总得给他一个离开的理由。

　　此刻的他需要休息。

　　果然，朱雀一怔。

　　他低下头，轻轻翻过凌香儿的手掌，手背朝上。他的另一只手覆了上去，灵力再度流转，这一次却伴随着淡淡的蓝色光晕。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随之愈发苍白。白虎不忍直视，只能偏开视线。

　　片刻之后，凌香儿的手背上浮现出一道羽毛状的图腾。

　　那是鸟族的翎羽，相当于水族的护心鳞——每位鸟族一生仅有一根，常用赠予一生挚爱的那个人。

　　他一手抚摸过那枚羽纹，另一手轻抚她的额头。动作间尽是温柔与不舍。

　　“我去去就回……等我回来。”他声音很轻。

　　为她整理好褥被后，他终于缓缓起身。

　　“我们走吧。”

　　他看向白虎，后者轻轻点头，两人并肩离去。

　　*****

　　另一边的房间则弥漫着几乎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秦斗生被牢牢束缚在床榻上，四肢被金绳死死束缚着。因挣扎过度，手腕与脚踝处早已被割破。他的指甲狠狠插入掌心，鲜血沿着手腕蜿蜒而下。

　　他咬紧牙关，喉间发出低哑的嘶吼。额冒冷汗、嘴唇泛白，不断喘着粗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些痛苦。

　　他每一次抽搐，全身的灵脉都在像是被野兽疯狂啃咬、撕扯。

　　艾狄也只能在他身旁努力安抚着他，但却减少不了他任何的痛苦。

　　“爷爷，现在该怎么办啊！”玄武焦急地吼出声：“夕夜体内灵力和魔力互相冲击，再这样下去他会爆体而亡的！”

　　在此之前，他们曾尝试同时注入灵力与魔力于他体内，以求力量能达到平衡。然而无论怎样调整，都无法抑制他身上那两股相冲的力量。

　　爷爷脸色凝重，深深一叹，“我活了这么久，也未曾见过他这等仙魔并体的体质……”

　　他沉吟片刻，“我看，也只剩最后一个办法了。把他身上的力量抽离其一；保留另一股力量，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就当玄武和艾狄要动手之时，一道声音自门外响起。

　　“要不，让我来试试？”

　　众人同时回首，只见朱雀推门而入。

　　他左掌一翻，一团幽蓝色光焰浮现于掌心。那光既非灵力；也非魔力，自带着温柔的波动。

　　爷爷一怔，旋即惊喜道：“那是……死气？！甚好、甚好！。”

　　玄武与艾狄面面相觑，满脸疑惑。

　　朱雀未多加解释，径直来到秦斗生身旁，双手叠放在其胸口。

　　一瞬间，那股强大却不霸道的蓝色力量不断注入他体，像水般渗透到秦斗生的经脉之中。

　　“唔！”

　　秦斗生猛然咳出一口血，身躯剧烈抽搐。艾狄惊得欲冲上前，却被爷爷抬手拦住，“莫慌，看他的气息。”

　　渐渐的，那股狂暴的光与暗间的冲突竟真的开始平缓。

　　随着力量的增加，秦斗生的脸色由狰狞痛苦逐渐转为平静安详。

　　紧随着最后一丝死气注入体内，朱雀的身体明显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在他瘫软倒下前，爷爷连忙伸手扶住他，叹息道：“行了，够了。你这些天便在我这儿好好静养，爷爷我来为你好好调理一番。”

　　朱雀脸色苍白，勉强点头，却仍在确认秦斗生的脉息。

　　艾狄上前，替昏晕过去的秦斗生拭去额上的冷汗。看着他平稳的呼吸，她终于长舒一口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死气……到底是什么？”她问。

　　回答她的是爷爷，“死气，顾名思义是逝者最后残留于世的力量。不同于灵力的纯净或魔力的霸道，反而更像是逝者遗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份温柔。”

　　他顿了顿，又道：“由于这股力量并不具备强大的攻击性，至此并不被神魔两界所使用。而朱雀他自幼在死墓中长大，那里灵力匮乏，只得自悟以死气为源。”

　　“谁知如今，这股力量竟能中和灵力与魔力，成为两者间的缓冲剂。让它们能顺利留在白夕夜体内。”

　　艾狄闻言，似懂非懂。不过，重要的是……

　　她低头看着沉睡中的秦斗生，“你没事……那就好。”

　　她的指尖抚过他的脸侧，他也似乎昏睡过去，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

　　*****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秦斗生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趴在他身侧的艾狄。她睡得很浅，呼吸轻柔，额前几缕碎发垂落，衬托着她的神情更为憔悴。

　　他看着她，似乎连身上的痛楚都少了几分。

　　指尖不自觉地抬起，轻轻拂过她的脸颊。

　　动作极轻，却仍旧惊动了她。

　　艾狄猛地睁大双眼，先是茫然，随即露出几分慌乱。

　　还没来得及说话，秦斗生已轻声开口：“我们，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时我每次受伤，你也总会像现在这般，睡在我的身边，守着我。”

　　艾狄微微一怔，眼眶感到微热。

　　她趴在他的胸膛上，指尖磨蹭着他的臂膀，感受着他的肌肤、他的心跳、他的温度，像是在确认这都是真实的。

　　他真的，回来了。

　　秦斗生抬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一下、两下……那熟悉的节奏，像在安抚着她，让她露出久违的心安。

　　她轻声问道：“你当时……是怎么活下来的？”

　　他整理思绪。

　　半晌后，道：“我也不太清楚。当初坠下断生崖后，结界确实净化了我所有的魔力。后来再醒来，就已在人间。”

　　“在遇见萧瑯后，他问我姓名，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能随口取了个名——白夕夜。”

　　艾狄失笑，带着点鼻音：“那我现在该叫你斗生还是阿夜？”

　　他轻勾嘴角，语气宠溺：“你喜欢哪一个，就哪一个。”

　　艾狄抬起头，手指玩弄着他的下巴。话锋一转：“不过说真的，你和阿夜还真不像。”

　　“哪里不像了？不就是弱了些。”他说。

　　“哪里像了？阿夜比你单纯多了！不过……”她撑起身体，语气中带着些许醋意：“你当初在空音涧可是看着那些女子看得目瞪口呆！”

　　她比划着眼睛，“眼睛瞪得这么大！你说，你是不是喜欢上她们了？”

　　秦斗生一愣，明显没料到气氛转得这么快。心想一般来说这种时候不应该是来一场感人的重聚吗？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忽然还算起旧账来了？

　　“你啊。”他失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无奈摇头道：“要说看其他人的，可不止我。你也不想想自己以前变成我混进侍卫营偷看其他男子洗澡的事？当时禹真和林云都在呢！”

　　艾狄瞪大双眼，“什、什么？！他们当时也在？”

　　他微微努嘴，一脸认真地点头，“不然你以为我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你、你怎么不早说！”她的耳尖飞红，气恼地拍了他一下，干脆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秦斗生被她闷闷的声音逗笑，胸口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笑什么笑！”

　　听见他没心没肺的笑声，艾狄抬头，气呼呼地单手掐住他的脸颊，左右摇晃，“我让你笑我！”

　　他笑得更大声了。

　　笑声在夜色里轻轻荡开，那一刻，时间仿佛倒流。回到了那段无忧无虑，一起嬉笑、一起打闹的时光。

　　良久，秦斗生语气忽然收敛，目光认真起来，“喂，我能提个要求吗？”

　　艾狄眉头一挑，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可以提要求，但我可不一定答应。”

　　“那天……”他看着她，声音很轻，“你对那傀儡说的话，能不能……再对我说一次？”

　　那天……傀儡……

　　她愣住。

　　那天的记忆翻涌而来，满脸的红意几乎蔓延到脖颈。

　　“说什么啊？你不是都听见了！”她再次埋着脸，声音含糊。

　　可即使这样，秦斗生似乎也不打算放过她。

　　“我才没听见。”他憋着嘴，故作不满道：“那话明明该对我说！我连那傀儡是谁都不知道，就这样顶替了我该听见的话。这算什么？很不公平好吗？！”

　　“以前我是秦斗生的时候就以为自己单恋；后来变成白夕夜了还是在单恋？！这次更过分，我还得吃自己的醋吃了这么久！”

　　他越说越委屈，自己也有些哭笑不得。

　　艾狄被他说得满脸通红，索性哇地一声埋进他胸口，语气模糊道：“你烦死了……”

　　秦斗生伸手托起她的脸颊，让她抬头看着自己，“那你就说啊。不说，今天你也别想出这门了！”

　　空气忽然静了。

　　艾狄的目光闪了闪，嘴角微微一抿，终是抬眼看向他，眼神带着些许羞涩的认真。

　　他停下动作，认真的看着她。

　　“我喜欢你。”

　　他怔住。

　　心口一热，所有的情绪都被这一句给被融化了。

　　秦斗生垂下眼，轻轻将她拥入怀中。

　　“我也是。”

　　他感到眼眶微微发热。他喜欢她很久、很久了。也不是因为身份悬殊，只是当时的他们都背负太多、太多东西。而她也迟钝得很，似乎不曾想过这种事情。

　　导致她不懂；他也不说，两人就这样几乎错过彼此。可这次……

　　他终于听到了。

　　他不会再让她独自背负那沉重的包袱。她的痛与苦、罪与罚，他都会陪着她一起承受。

　　她不再是那高高在上、孤身一人的魔尊。

　　而他也不再是纯净无辜的白夕夜；而是她的共犯——秦斗生。

　　他微微撑起身体，两人目光交缠。

　　他的指腹轻柔地沿着脊椎上滑，直至停在她的颈后。喉间滚动，一呼一吸间，眼神似在准备什么、期待什么。

　　艾狄明了。未等他有所行动，微微一笑，迎上他的唇。

　　唇齿相触，气息交融。

　　秦斗生缓缓闭上双眼，感受来自对方的气息、温柔与温度。

　　他双手缓缓收紧，想让她贴得近些、再近一些。

　　在这一刻，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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