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瑜往事录

　　程公馆准备的赔礼，书瑜并没有第一时间得到通知，因为此时她已经踏上了去法兰西的邮轮。

　　“程家那边怎么突然送这么厚的礼？”祝女士看着厚厚的礼单感觉不安。

　　刚从宁城回来的三小姐也是一头雾水，不过她想起王家小姐打来的电话，心下猜测可能是书瑜帮了程家什么忙，只是理由不太好说明白。

　　“令仪说可以收，想来是问题不大吧？”

　　“哎，一个个都打什么哑谜，回头让阿瑜自己看着吧。”

　　程公馆

　　看着刚才津市回来的弟弟，程净秀可没有猜谜语的爱好，所以问得相当直截了当。

　　“到底怎么回事？”

　　“是被人打脸了呗~”

　　大致听完事情整个过程，程净秀忍不住笑出了声：“哎呀呀，可算是有人能治住你一回~”

　　程述看着幸灾乐祸的姐姐，难得没反驳什么，沉默片刻才道：“那个账户的钱，北平那边有安排，让姐夫别打它的主意。”

　　程净秀：……

　　这倒霉孩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年后

　　沪上码头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因着带回来的行李实在过多，从轮船下来后翠巧便带着过来接人的伙计一一清点。

　　这大半年的欧洲之行翠巧已经很适应这种从“生活助理”到“工作助理”的灵活切换，所以常书瑜便很惬意的去了一个小食摊子，点了几份馄饨。

　　出国这大半年，想念这一口的人可不止她一个。

　　“小姐，箱笼都装好车了，让季哥他们几个先看着送回去吗？”

　　“嗯，咱们三个先不回公馆。”

　　馄饨上来了，翠巧和阿刘呼呼吃得喷香，两人都很默契的没问为啥不先回家，出国这大半年以前看不清的很多事现在大概也是已经心里有底了。

　　他们家这位小姐做事从来就没有不在道理上的，他们只管听小姐吩咐就行。

　　常书瑜不着急回家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在欧洲时遇到位校友，对方帮母校买了一批实验设备，清单一式两份，其中一份在她这里。

　　“六小姐，欢迎回国呀？”

　　身后懒洋洋的声音传来，馄饨摊子上的三人默契侧过头，只见一身黑色风衣的程述笑得一脸妖孽。

　　“三少？”常书瑜是真没想到自己回国遇到的第一个熟人竟然是这位大爷，她当然不会觉得对方会特意过来欢迎自己回国，没那份交情。

　　“老板，来份馄饨。”

　　程述很是自来熟的坐在了常书瑜旁边的空位置，就仿佛他们是多么熟悉的朋友一般。

　　出国这大半年，翠巧和阿刘都已经习惯在外面跟东家一桌吃饭，谁让他们东家自己就没啥规矩，可这不意味着他们能心大到跟这位爷同桌吃饭。

　　碗里最后的几个馄饨囫囵吞下，翠巧和阿刘便很自觉的站在了常书瑜身侧，心中略微警惕的看着这位大少爷。

　　自己家小姐生的好看，这二世祖可别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才好！

　　常书瑜倒是不会觉得眼前这位能对自己动什么花花心思，毕竟一年前那场交锋两人虽说没见面，可程述的底子她也能猜到一二。

　　“您来码头有事？”不知道对方找到自己是抽什么风，常书瑜并不想沾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真是让人伤心，我可是特意打听到你今天回国，专门来欢迎六小姐游学归来的。”

　　程述生了一双极好看的眸子，他若是用这双眼睛带上真诚说什么话，很难有人抵抗得了。

　　“三爷慢用，我们就先告辞了。”

　　既然不说人话，那就没必要废话，常书瑜无意跟对方外缠，反正她来这里做什么也不关她的事。

　　“还真是无情啊。”程述无奈叹口气，“家里有生意在附近，隔着老远看见六小姐特意过来打个招呼的。”

　　常书瑜才不信他的鬼话，这种跑码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大少爷自己一个人亲自跑一趟了，八成又在憋什么坏。

　　正想着再客气一句便离开的常书瑜目光无意间扫到了不远处的几道身影，原本已经站起来的身子又慢慢坐了回去。

　　“有人跟踪你啊~”她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嘴，声音低到只有程述听清楚了她的话。

　　常六小姐不是一般闺阁女儿家，这一点程述很久以前就清楚了，但能在人群中一眼发现那些“尾巴”，这可不是能用“不一般”来定义的。

　　果然不愧是让他吃一次哑巴亏的人。

　　“常六小姐介意今天有个‘追求者’吗？”大概是料到会被拒绝，程述中间都没停顿又冒出一句，“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考虑了三秒，看到不远处往这边张望的身影，常书瑜无奈问道：“眼下我有拒绝的余地？”

　　常书瑜不是个热心肠的滥好人，但这个人是程述，除却他程式继承人的身份，更是杨家姻亲，甚至十有八九在杨家那里领着重要差事。

　　今天如果她拒绝伸手，回头这人没事还好，万一真有个好歹，她绝对也要惹一身腥。

　　人生在世有舍便有得，她既然选走程女士的路子来跳开部分炮灰剧情，有些风险就不得不冒。

　　“就这么嫌弃我啊？”程述语气里带了“受伤”的意味，可眼睛里却一片平静。

　　“这个世道对女性本就不公。”常书瑜并不觉得程述真的是个混不吝，有些话点到为止便好。

　　程用余光扫了一眼不远处，低声道：“放心，一会儿我开车只跟着你们的车，你继续保持不搭理我就行。”

　　“行。”

　　“不好奇？”

　　“好奇心太重的人活不长，我惜命。”

　　这个人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这件事从那次解救学生的事件她便察觉了，那天一开始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后来慢慢就回过味来了。

　　后面胶卷的事算是彻底落实她很多猜测，或许别人不会联想太多，可常书瑜可是来自另一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

　　这世上不存在那么多的巧合，如果有那必然是刻意为之。

　　“算我欠你一个人情。”程述觉得和聪明人打交道就这点好处，自己不需要浪费

　　“不用，之前营救同学的事，我还欠您人情，这次就当还了。”

　　听到常六小姐这样说，程述没再多言，今天的情况真有些棘手，等事情解决了后才可能谈其他。

　　从乘坐家里安排的车，书瑜先去学校把名单亲自交给了傅校长，同时送上的还有一封信。

　　婉拒了师长们提出的接风宴邀请，坐上车后直接回到了常公馆，全程无视着她的“追求者”。

　　路上翠巧好几次欲言又止，可最后还是选择沉默。

　　她能想到的事她家小姐没道理想不到，所以她只要听小姐安排就好。

　　回到常公馆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事情，祝女士此时已经等得焦急。

　　“你就是会作怪，明知道我在家盼着你回来，还非要先去一趟公司。”

　　“我阿娘你都不知道国外的饭多难吃……”虽然分别一年，但母女俩经常通信，倒是没有什么生疏感，六小姐见到人就撒娇抱怨自己出国可是吃了苦。

　　“路我让厨房留了虾仁粥，现在让许妈妈热给你吃？”

　　“不用了，码头吃的馄饨还没消化。”

　　母女俩一起上楼指挥佣人归置行李，书瑜没有发挥的空间，便顺势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她眼底淡淡的疲惫，却没了在码头时的紧绷。

　　她想起在码头时程述塞来的那张纸条，指尖下意识摩挲着袖口，那里还残留着折痕。

　　祝婷方带人整理着女儿从欧洲带回的行李箱，翻出几匹浅杏色蕾丝：“这料子看着就软和，这是为新品带回来的样衣？”

　　丽人服饰在法兰西开了一家新店，此时国内新闻都报道了，祝女士很是为女儿骄傲。

　　“这几款在欧洲挺受欢迎，我想跟苏城绣坊约一下，下周让他们送些云锦小样过来，搭着蕾丝试做两件样衣。”

　　正说着，翠巧轻轻敲门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看了一眼祝女士后斟酌着开口：“小姐，程公馆的佣人送来一个锦盒。”

　　祝女士以为是程净秀知道女儿回国特意送来的礼物：“杨少夫人真客气，她人都回东北了，竟然还惦记着你回国的事。”

　　翠巧：……

　　果然啊，正常人谁会把她家小姐跟那个纨绔公子联系到一起？

　　等到祝女士去亲自盯着女儿得接风宴，翠巧这才找到机会凑到书瑜跟前压低声音道：“阿刘说说，程三少的车后面还跟着辆没挂牌的黑车，一直跟到公馆巷口才走。”

　　“知道了，回头让林助理去那些小报盯一下。”万一真倒霉被人拍了下来，直接花钱买下来，她可不想真跟程大少爷闹绯闻。

　　然而书瑜不知道的是，盯上小报花边新闻的人不止她一个。

　　程家老宅

　　“你确定这是真的？”程茂芝原本对大儿子的不着调早已经麻木，可今天听到的消息真不一样，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他真去骚扰人家常家姑娘了？”

　　“那几家小报拍了三少爷不少照片，里面据说有跟常六小姐的，老太爷那边正在让人打听常家的事。”

　　管家原本也没觉得是什么大事，毕竟整个沪上都晓得程家有个败家子，可常家那位爷跟大老爷有交情，这事儿弄不好就要影响两家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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