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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棺现怨灵
“青明,你看他……认得吗?”
青苑猛地拉住青明的手腕,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棺中那人虽只有半张脸完好无损,已足够看清眉眼。露出的眉眼,竟与青明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眼尾微微上挑的弧度,几乎如出一辙。
“这……”青明俯身看向棺内,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他望着那张半毁的脸,嘴唇翕动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眼里翻涌着震惊、茫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刺痛。
陈星岩抿了抿唇,心头疑窦丛生,顺着这一行的始末逐个捋去。此次下山,秦长老极力推荐青明与青苑同行,青苑灵力深厚,出来历练合情合理。可青明的修为与月明相差无几,论天赋实力,宗门里比他出众的大有人在。而且几个人不对付也是早有的事,整个宗门几乎无人不知,为何还是要选他同行?如今看来,这其中恐怕另有隐情。
李宴舟指尖摩挲着那只青铜面具,面具上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阴寒气息。他刚想细看,一道极细的黑气便顺着指尖窜入体内,快得让人反应不及。他心头一凛,脸上神情微变,不动声色地催动灵力在经脉中游走一周,却没察觉到任何异样,仿佛那道黑气只是错觉。
叶知临见他神色有异,连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面具仔细查看。面具内侧刻着一只展翅的太阳鸟,线条凌厉,与冯家图腾分毫不差。
“李兄,你没事吧?”
李宴舟摇摇头,对着他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示意自己无碍。叶知临这才放下心,将面具递还给他。
月明一把抢过面具,翻来覆去地瞧了半天,除了上面的太阳鸟图腾,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又随手丢给陈星岩。陈星岩刚接住,指尖还没碰到面具边缘,身后便传来“咚”的一声闷响——青明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青明!”青苑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上前将他扶起,连声呼喊,“青明?醒醒!”
可青明双目紧闭,毫无回应。李宴舟察觉到不对,快步上前俯身搭脉,指尖下的触感让他瞳孔微缩——那原本平稳的脉象,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脉象不对劲。”李宴舟沉声道。
“怎么可能?”青苑急忙探向青明的腕脉,指尖下一片死寂,果然没了丝毫搏动。
“脉象……没了。”李宴舟又检查了一次,探了手腕脉象,又试了他的颈侧,手下一片寂静。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纷纷握紧佩剑,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方才注意力全在木棺上,竟没留意周遭的变化。可石室依旧空旷,除了他们几人,再无其他活物的踪迹。
“这里……没什么异常啊。”月明将石室角角落落都看了一遍,眉头紧锁。
陈星岩也放出神识仔细探查,确认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摇了摇头:“确实没有活物。”
“一个人怎么会突然没了脉象?”叶知临退了半步,抬手攥着陈星岩的衣角,探着脑袋望了一眼倒地的青明,又害怕地缩了回去,小脸发白。
“哎?”他刚躲到陈星岩身后,忽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攥着衣角的手紧了紧,深吸一口气再次探出头,“他……他的眉心。”
“眉心?”陈星岩离得近,听得清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他眉心的颜色,已经是黑色了。”叶知临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
陈星岩眨了眨眼,仔细看去,眉毛的根数他都看得清,愣是没看出什么黑色,禁不住面露疑惑。
叶知临察觉到他的神色,像是想起了什么,“这是叶家的望气术,我前阵子翻古籍看到的,闲来无事练了练。”
“不愧是叶家第一天才!”陈星岩由衷赞叹。以叶知临的天赋,“随便练练”也足以达到中上层水准,这望气术定是有几分真章的。
“那这黑气……意味着什么?”
“怨气缠身。”叶知临的声音沉了下来,少了几分稚气。
“难道是被鬼修所害?”月明心头一紧,又觉得不太对劲,方才这墓室根本没有任何活物。
“你们在说什么?”青苑和李宴舟闻声也围了过来,不再纠结青明为何突然没了脉搏,目光落在了叶知临身上。
叶知临定了定神,一本正经讲起望气术,“望气术中,黑灰二色主衰厄。对凡人而言,是疾病灾祸之兆;对修士来说,便是怨气缠身。他眉心这黑气如此浓厚……怕是……无解了。”
“无解?”月明猛地睁大眼睛,快速眨了眨,像是不愿相信,“你的意思是,他已经……死了?”
叶知临缓缓点头,语气沉重:“是。”
“可他刚才还好好的!”青苑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一路,青明性子急躁,却中气十足,甚至有力气跟月明拌嘴,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
“他方才还跟我吵了两句……”月明怔怔地开口,语气复杂。虽说一路被青明怼得牙痒痒,心里少不了腹诽,却从未想过他会死。此时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竟生出几分莫名的怅然。
陈星岩也有些恍惚,眼前的变故实在太过突然。
“闪开!”
李宴舟忽然低喝一声,猛地后撤,掌心凝聚起一团灵力。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方才倒地的青明忽的直挺挺站了起来。他目光呆滞,毫无焦距,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了两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生锈的合页在转动,听得人头皮发麻。
青苑瞳孔骤缩,瞬间反应过来——青明的状态不对劲。
“咯咯咯……多谢道友,借躯一用。”
“青明”的声音变得沙哑低沉,像是枯木在地面摩擦,尖锐刺耳,完全没了往日的清亮。
“你不是青明!”青苑面色如霜,眸子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青明之前缠他缠得紧,什么性格他实在是清楚。可眼前这人,言谈举止皆是鬼气森森的。那双眼睛里,竟是一片漆黑的瞳仁,看不到丝毫眼白,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死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陈星岩握紧了渡厄剑,沉声问道:“星临,若是我们动手,会伤到青明本体吗?”
“他现在是被怨气占了躯壳,自身魂魄已经……已经被吞了。”叶知临握紧佩剑,灵力汇聚于剑刃,率先一跃冲了过去,“既然是你杀了我们道友,我们自然要替他讨个公道!”
“青明”咯咯怪笑两声,不闪不避,竟徒手抓住了叶知临的剑刃。长剑划过他的手掌,却连一丝白痕都没留下,反倒是叶知临被他死死钳制住,灵力运转都滞涩起来。
“你到底是谁?”叶知临再次催发灵力,剑身上灵光暴涨,却依旧无法挣脱。
“我?”“青明”歪了歪头,笑容诡异,“小子,你们如今的本事还不配知晓我的名号。”说罢,他猛地一甩,将叶知临震飞出去。
“星临!”李宴舟身形一晃,踏步借力腾空而起,上前一把接过他,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查探到叶知临只是受了些震荡,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青苑怒喝一声,执剑便刺向“青明”。“青明”冷哼一声,反手抓住他的剑刃,竟像玩物般拎着他转了半圈,才猛地松手,将青苑甩了出去,撞在石壁上。
陈星岩与月明对视一眼,同时凝起灵力攻了上去,一人攻左,一人袭右,配合默契。
“青明”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身形一晃,竟先抓住了月明持剑的手腕,猛地向前一送,浓重的怨气顺着剑刃直冲陈星岩面门。月明根本收不住力。
陈星岩暗道不好,侧身想避,“青明”却如影随形,瞬间出现在他身后,一掌拍在他的后心。
“噗——”陈星岩一口血喷出,踉跄着向前扑去。月明一跃而起,抓住他向后一撤。
李宴舟的身影一闪已挡在他身前,凝起灵力挥掌迎上。“青明”侧身避开,旋身一脚踢向李宴舟心口。李宴舟借力后翻,长剑出鞘,直刺对方咽喉。“青明”勾唇一笑,不闪不避,反而伸手抓住了李宴舟的手腕,猛地一折。与此同时,他掌心涌出一团浓郁的黑气,翻涌着缠上李宴舟的胳膊,几乎要将整条手臂吞噬。
李宴舟心下一凛,果断松开佩剑,左手接剑,身体一旋,双脚同时蹬向对方胸口。“青明”笑意更浓,松开他的手,小臂一格挡住攻击,身形向后一撤,拉开了距离,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倒是有些天赋,可惜……”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转,竟直接扑进了那口木棺。木棺骤然闪过一道惨白的光,待光芒散去,棺内已空空如也,连带着那具半毁的尸体,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陈星岩捂着胸口咳了两声,擦去嘴角的血渍,心有余悸。这人的实力太过可怕,他们几人联手竟也讨不到半分便宜。
“这里应该有出口。”李宴舟稳了稳气息,走到木棺旁,指了指棺底,“你们看,有个阵法。”
众人这才注意到,棺底刻着一圈复杂的纹路,先前被尸体挡住,竟没发现。
“那具尸体……也不见了。”叶知临忽然道。
“多半是被那怨灵一同带走了。”青苑捂着被摔断的胳膊,咬牙将脱臼的关节接了回去,额上沁出一层冷汗,硬是没吭一声,“先出去再说。”
“我先来试试。”李宴舟说着,将灵力注入棺底的阵法。阵法瞬间亮起,发出柔和的白光。他不再犹豫,纵身跃了进去。叶知临与月明紧随其后,陈星岩扫了一眼落在地上的面具,想了想还是顺手捡了起来,揣进怀里,也跟着踏入了阵法。白光渐渐黯淡,最终彻底消失,石室重归死寂。
再次睁眼时,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这是……哪里?”陈星岩刚站稳,便觉一阵眩晕,耳边似乎还萦绕着阵法运转的嗡鸣。
“郎君……此后,我们再也不必分离了……”
一道哽咽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浓浓的悲戚。
“什么?”陈星岩一愣,循声望去,只见一道白影从眼前晃过。
“不会……又回来了吧?”月明的声音闷闷的,点亮了手中的长庚引。幽蓝的火光跳动着,照亮了眼前的场景——熟悉的庭院,熟悉的琼花树,还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叶知临也接过一只长庚引,看着眼前的一切,恐惧早已丢在了方才的墓室,只留下一片无语。
“还真回来了!”陈星岩看清了那人的脸,正是林疏桐。他正抱着什么东西,哭得梨花带雨,肩膀微微颤抖。
“你什么时候把这东西带上的?”月明挑了挑眉,指了指林疏桐怀里的东西——正是那只青铜面具。
“顺手捡的。”陈星岩也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血来潮揣上的面具,竟真是那位冯郎君的遗物。
林疏桐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他们,目光落在陈星岩身上时,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急切:“你们……见到郎君了?”
陈星岩被他指尖的冰凉激得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想抽回手,却发现林疏桐此刻的力气竟出奇的大,牢牢攥着不放。
“那只木棺。”李宴舟适时开口,提醒道。
陈星岩眨了眨眼,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那只木棺里,原本躺的是冯郎君?”
“应当是这样。”李宴舟点头。
“可若是这样……”月明皱紧了眉,百思不解,“若冯郎君的尸身是被林疏桐埋在那里的,他又为何要守在这里苦苦等待?”
这不合常理。若他早已知道冯郎君的下落,何必日复一日地守着这座空院,对着琼花树望眼欲穿?支撑他人形不散的难道不是等待么?
陈星岩看了一眼林疏桐,“不对。原本躺着的那人身上衣裳是近些年的穿搭,与林疏桐身上的,还有那些大氅并不一样。而且,如果那人是冯郎君,为何下葬不穿大氅?我们在……”
“是了!那棺里面的尸身在我们来之前已经被人动过了!”陈星岩恍然大悟,这样便说得清了。
李宴舟又补充道:“还有那个五行阵法,相生相克,为的是给那只木棺供给灵力。”
初时,冯郎君被葬在了木棺中,其中的五行阵法为其输送灵力,保持肉身不腐,后来有人见这里的阵法奇绝,便将里面的尸身偷梁换柱。复活的便是他们刚刚见到的那位。故而,林疏桐才会执着于等待冯郎君。
林疏桐默默地听着,抱着面具的手忽然收紧,哭声渐止,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又迅速被浓重的悲伤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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