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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第二天
寅时过半,藏剑峰后的鸡棚刚传出第一声低哑的啼叫。
奚野在黑暗中睁眼,没有系统的倒计时,也没有劫火的残影,只有枕边人安稳的呼吸。
凌斩霄侧身躺着,一只手还搭在他腰间,指节微弯,像怕他半夜溜走。
奚野屏息数了十下心跳,才悄悄挪开那只手,赤足踩上地面。
木板带着昨夜余温,像一句无声的“早安”。
灶房窗纸透进蟹壳青的天光。
奚野蹲在灶膛前生火,松柴带着松脂香,火苗舔着锅底,把铜壶里的水烘出白汽。
他往水里撒了一把桂花,等水滚的间隙,把昨晚泡好的赤豆倒进小锅。
红豆在沸水里翻滚,像一颗颗小小的心脏,咕嘟咕嘟地说话。
凌斩霄披衣进来,发梢翘着,声音带着未醒的哑:“今日吃什么?”
奚野回头,眼底映着火光:“桂花赤豆粥,再配糖油饼。”
少年笑了,虎牙在微光里一闪,像偷糖的小孩。
卯正,两人抬着木盆去井台。
井水带着春晨的冽,手一浸,指节立刻被冻得通红。
奚野搓衣,凌斩霄负责打水。
辘轳吱呀,水桶上来时溅了少年一身水珠,他甩头,水珠落在奚野脸上,凉得他眯眼。
凌斩霄趁机把一捧水泼过去,奚野笑着回泼,两人像孩子似的在井台闹成一团。
直到木盆里的水溢出来,才气喘吁吁地停手。
衣服晾在绳上,水珠顺着布纹滚落,像一条透明的线,把昨日与今日缝在一起。
巳初,铺子开门。
今日挂出新的木牌——
“归心糖铺·第二日”。
牌下添了一行小字:
“剑已归鞘,余生归你。”
弟子们早已等在门口,手里攥着铜板,眼睛盯着铜锅里的糖浆。
奚野系上围裙,袖口卷到肘弯,露出去年霜降留下的浅疤。
凌斩霄负责收钱,铜板落进陶罐,叮当作响。
一锅糖见底时,少年忽然高声宣布:
“今日第二锅,半价!”
弟子们欢呼,奚野笑着摇头,眼里却盛满纵容。
未时,集市散。
两人搬了两张竹椅,坐在铺子门口晒太阳。
春日的阳光带着草木的暖,照得人骨头都酥了。
凌斩霄把脑袋搁在奚野肩上,声音低而软:
“余生第二天,真舒服。”
奚野侧头,用鼻尖蹭了蹭少年的发顶,像安抚一只大猫。
远处,山桃花开得正好,风一过,花瓣纷纷扬扬,像一场粉色的雪。
酉末,铺子打烊。
奚野在灶前熬最后一锅糖浆,凌斩霄在柜台后擦最后一只铜盘。
火光映在两人脸上,像给轮廓镀了一层蜜。
少年忽然开口:“明日想吃什么?”
奚野笑:“想吃你做的糖油饼。”
凌斩霄挑眉:“那得早起。”
奚野答:“我陪你。”
亥时,灯熄。
两人并肩躺在榻上,中间只隔一条薄被。
凌斩霄的呼吸很快平稳,奚野却睁着眼,数窗外的星子。
数到第七颗时,少年忽然伸手,指尖勾住他的小指,声音含糊却坚定:
“余生第二天,很高兴还是你。”
奚野回握,掌心贴着掌心,像握住整个春夜。
雪落无声,糖香悠长。
余生第二天,没有惊天动地,只有柴米油盐、糖香剑影。
却胜却人间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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