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

　　“叮咚 ——”
　　清脆的门铃声穿透厨房的烟火气，打断了抽油烟机的低鸣。
　　陈璐正颠着锅，闻言手忙脚乱地把锅铲往灶台上一搁，带起几点油花，围裙带子的活结蹭过脖颈，她三两下解开，脚步轻快地往门口去，拖鞋在地板上敲出急促的声响。
　　“林宸在吗？”
　　门外男人的声音低沉稳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
　　“他不在……”陈璐下意识答着，抬眼看清来人时，声音倏地卡在喉咙里，眼睛睁得溜圆，握着门把的手指下意识收紧了些，“董、董事长？”
　　前几天才在公司碰过面，怎么会突然找来这里？
　　她定了定神，连忙侧身：“您先进来吧。”
　　林曜微微颔首，迈步进门。他身形高大，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衬得他愈发挺拔，进门时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客厅。
　　最后在沙发上落座，背脊挺得笔直，自带一股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场。
　　陈璐端着水杯回来时，手指因为紧张，触到玻璃杯壁时微微一颤。
　　温水注满杯子，她把水杯轻轻放在林曜面前的茶几上，指尖还没来得及收回，就听见自己的心跳在空旷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她正暗自懊恼，对面的林曜已经端起水杯，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他放下杯子，目光落在她身上：“不是有事要问我？”
　　陈璐猛地回神，连忙坐直身体，双手交握放在膝上，神色也严肃起来：“董事长，这些年…您为什么一直放任林宸在外？”
　　林曜端着水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帘缓缓垂下，掩去了眸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生活吗？”
　　“所以您就真的不管不顾？甚至……”陈璐咬了咬唇，把还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这么多年不曾过问……
　　在他离开之后又重新收养了两个孩子……
　　任谁，都会失望的吧！
　　男人轻轻叹了口气，声音放柔了些：“我也是第一次做父亲，他母亲走得早，我……”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什么，过了会儿才继续道，“薇薇和奕安，都是好孩子。”
　　“那您……”陈璐抬头，正想再说些什么，却对上林曜投来的疑惑目光，她定了定神，把话重新组织了一下，“您和林宸，或许可以好好聊聊。”
　　林曜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茶几上的纹路。片刻后，他站起身：“总之，谢谢你这些日子对他的照顾。”
　　看着女孩熟悉的面容，让他想起了当初他第一次去找林宸的时候。
　　那次在校门口，他确实是着急了。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
　　说完他便转身往门口走，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规律的声响。
　　“好……”陈璐也跟着站起来，话音刚落，喉咙里突然涌上一阵痒意，她忍不住低咳起来：“咳咳……”
　　林曜脚步一顿，转过身：“你在做什么？”
　　陈璐咳得双颊微红，听见问话，连忙摆手：“没什么，就…做饭。”
　　“没请保姆？”林曜的目光扫向厨房的方向，那里还飘出淡淡的饭菜香。
　　“我不太习惯被人照顾，就让阿姨先回去了。”陈璐笑了笑，掩饰自己不太熟练的厨艺。
　　林曜看着她鼻尖沾着的一点面粉，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纵容：“我帮你吧。”
　　陈璐惊得眼睛瞪得更大了，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嘴唇微张，一时忘了怎么回应。
　　他这样身居高位的人，真的会做饭？
　　厨房很快响起了锅碗瓢盆的轻响。
　　陈璐站在一旁，看着林曜系上她那件略显小巧的围裙，动作娴熟地打鸡蛋、炒饭，金黄的蛋液裹着米饭在锅里翻滚，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不过十分钟，一碗热气腾腾的蛋炒饭就端到了她面前，饭粒颗颗分明，还点缀着翠绿的葱花。
　　林曜看着她捧着碗、眼睛亮晶晶的样子，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低沉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尝尝？”
　　陈璐点了点头，惊叹道：“好吃！”
　　“我先走了。”他解下围裙，叠好放在一边。
　　陈璐这才回过神，连忙起身：“您不等林宸回来吗？”
　　“不了。”林曜摆了摆手，径直走出门。
　　陈璐把他送到门口，看着他的车汇入车流，才转身回到餐桌旁。
　　刚坐下，就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林宸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他走到陈璐身边，俯身时带起一阵清冽的气息，指尖带着微凉的触感，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然后微微俯身，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陈璐抬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脸颊微微发烫：“没、没什么。你吃饭了吗？”
　　林宸轻轻摇了摇头。
　　“我去给你盛饭！”陈璐像是找到了借口，立刻起身往厨房跑。
　　跑进厨房，她看着锅里剩下的蛋炒饭，想起自己刚才倒油时差点溅到手上的窘迫，忍不住吐了吐舌头，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还好刚才董事长帮忙了，不然……
　　她低头看了看那碗卖相极好的炒饭，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不知道他会不会对这熟悉的味道有印象。
　　她拿出一个干净的瓷碗，小心翼翼地盛好饭，端出去放在林宸面前。
　　林宸的目光在那碗蛋炒饭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陈璐注意到他的迟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你不喜欢吃吗？”
　　“没有。”林宸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咀嚼时眼神却若有所思。
　　“林奕安那边怎么样了？”陈璐问道。
　　林宸解释道：“他接手的学校原本是个烂摊子，目前看来…一切都好。”
　　饭后，陈璐起身想去收拾碗筷，却被林宸按住了手。
　　“去休息吧，我来。”他的手掌温暖而有力，不容拒绝。
　　陈璐摇了摇头，“一起？”
　　二人收拾完，林宸便径直走进书房。他坐在电脑前，指尖悬在鼠标上，眼神沉了沉。
　　那碗蛋炒饭的火候和调味，绝不是陈璐的手艺。
　　他点开门口的监控录像，画面一点点推进，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如果是有人来找麻烦，威胁到陈璐……
　　他不敢再想下去。
　　直到监控画面里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穿着深色西装，身形挺拔，林宸的瞳孔猛地一缩。
　　……
　　“董事长，这么快就出来了？”司机见林曜上车，连忙问道。
　　林曜靠在后座上，双目微阖，眉宇间拢着一层化不开的倦意：“他没在。”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那张平日里总是沉稳威严的脸上，此刻写满了疲惫，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没再多问。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傍晚的街道上，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洒进来，在林曜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微微睁开眼，目光放空，落在车窗之外飞逝的街景上，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方才在客厅看到的那帧全家福。
　　照片上的他还很年轻，怀里抱着小小的林宸，妻子站在一旁，三个人笑得眉眼弯弯，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温暖得像是一场梦。
　　他闭了闭眼，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车子最终停在一个小区前，林曜推门下车，管家王叔已经等在门口。
　　“王叔，晚饭不用准备了，给我送杯咖啡到楼上就行。”林曜把大衣递过去，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
　　“好的，林董。”王叔接过大衣，熟练地掸了掸上面的浮尘，看着他略显踉跄的脚步，欲言又止。
　　夜色像一块厚重的墨色丝绒，缓缓覆盖了整座城市，别墅里亮起了昏黄的灯火。
　　林曜坐在书房的书桌前，指尖划过一叠叠厚厚的文件，纸张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咚咚咚 ——”
　　“进。”
　　王叔端着咖啡和一盘软面包走进来，把东西轻轻放在书桌一角：“董事长，您多少吃点吧，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
　　林曜合上文件，端起咖啡杯，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稍稍驱散了些许倦意。
　　“麻烦你了，王叔。”
　　王叔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忍不住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您带着小少爷离开老宅，一手把林氏集团撑起来，真是太不容易了。”
　　林曜闻言，嘴角难得地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带着点释然，又带着点怅然：“能走到今天，已经很幸运了。”
　　他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低沉而温柔，“那边的情况你也知道…能和她一起离开，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王叔的眼神暗了暗，声音放轻了些：“夫人她……”
　　“我的生活太压抑，不适合她。”
　　林曜猛地闭上眼，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抬手按在额头上，像是要按压下某种汹涌的情绪，“她值得更自由的人生。”
　　王叔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转身退出了书房。
　　书房里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墙上挂钟滴答作响的声音，在这漫长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曜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书桌一角的相框上，照片里的女人笑靥如花，一如多年前离开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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