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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点
海风裹挟着砭骨寒意,将孟夜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他注视着礁石上的少女,只见她眼中猩红如潮水退去,露出原本清澈的瞳仁。然而那清澈不过昙花一现,转瞬便被一种亘古的寒意取代——那眼神不似生人,倒像是从万年冰川深处苏醒的古老精魂。
“糊糊姑娘?”孟夜试探着开口,声音在风中微微发颤。
回应他的是额角突如其来的钝痛。少女收回弹指的手,单膝曲起,本该娇俏的姿态因她挺直的脊背而平添几分凛然威仪。
“敲敲看,你这脑袋是不是空心的。”熟悉的调侃语调让孟夜浑身一僵。
“前辈?!”
梦生操控着上官糊糊的身躯缓缓站起,宽大衣袖在狂风中翻飞如蝶。她没有理会孟夜的震惊,目光投向远处暗流汹涌的海面:“你擅长哪一系的术法?”
三个幽深的漩涡正在海面上急速成型,水柱如蛟龙般腾空而起,托举着一具白衣胜雪的尸身缓缓升起。那尸身面容安详如沉睡,衣袂在风中轻扬,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那双曾让整个修真界为之震颤的眼眸。
“白垢前辈的尸身?”孟夜下意识地问道。
“我的。”梦生的回答轻描淡写,却如惊雷炸响在孟夜耳畔。
就在孟夜思绪纷乱之际,天边传来刺耳的破空之声。
“秋怀——!”
一道红白相间的身影踏风而来,齐欲晚腰间的赤焰鞭如活物般游走。这位素来冷若冰霜的道者,此刻眼中却燃烧着近乎癫狂的火焰。她身后紧跟着眉峰紧蹙的张易禾,这位向来沉稳的剑修,此刻眼底翻涌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齐欲晚的目光死死锁住水柱间的尸身,十五年苦修铸就的冷静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指尖凝聚出璀璨灵光,试图穿透那层晶莹剔透的水晶棺椁:“你骗不过我的……这世上的修士都会死,唯独你不会!”
张易禾按住剑柄的手背青筋暴起。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十五年前的那个秋日,四大世家联手布下天罗地网,却仍被那个白衣散修从容离去。那时的秋怀,仅凭一柄素白纸扇,就在论道大会上连破十八位长老的护体罡气。更令人称奇的是,他独创的“流云诀”竟能引动天地灵气为己用,一招“星河倒挂”让观战的齐欲晚首次动容。
“此人的道,与众不同。”那时还是少女的齐欲晚轻声自语,冰冷的面具第一次出现裂痕。
此后三年,这个无名散修的身影遍布修真界的每一个传奇。东海之滨,他以一曲琴音平息万年蛟龙之怒;北境雪原,他独战三大魔尊而不败;西极天外,他更是以一己之力开启失落千年的凤凰秘境。
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是他与齐欲晚的那场惊世之战。两人在万丈悬崖之巅斗法三日,秋怀的“镜花水月”对上齐欲晚的“冰心诀”,直打得日月无光、山河变色。最终,齐欲晚的玉簪断裂,青丝如瀑垂下,而秋怀的纸扇也现出裂痕。
“我输了。”齐欲晚首次在比试中认负,冰冷的眸子里却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但终有一日,我会悟透你的道。”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散修,最终却落得被挚友背叛、被师尊亲手剖开气海的下场。张易禾至今记得,即便在刑台上,秋怀唇边依然噙着那抹漫不经心的笑,仿佛世间万物都不曾入他眼、入他心。
“既然回来了,就不准你再一个人离开。”齐欲晚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哽咽,灵力如蛛网般缠绕棺椁,“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西极天的凤凰木开花。”
风浪骤急,水晶棺在灵光中泛起层层涟漪。趁此间隙,孟夜压低声音:“前辈为何要借用糊糊姑娘的身体?”
梦生侧过头,海风吹起她颊边碎发,这个属于少女的娇憨动作因她眼中的沧桑而显得格外诡异:“你觉得呢?”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孟夜声音发颤:“你……杀了她?”
梦生唇角勾起微妙的弧度,这个表情既不属于天真烂漫的上官糊糊,也不像潇洒不羁的秋怀,倒像是某个更古老的存在正在适应这具年轻的皮囊。
“杀死一朵花,需要折断花枝吗?”她伸出属于少女的纤细手指,指尖萦绕着淡金色的古老符文,“我不过是暂借这具躯壳,完成一场未尽的约定。”
就在此时,水晶棺中的尸身忽然睁开了双眼——那双向来含笑的桃花眼里,此刻盛满了深海般的悲伤。一道细微的裂痕自棺椁表面蔓延开来,隐约可见其中流转的暗红光芒。
齐欲晚猛地后退半步,冷艳的面容上首次浮现惊疑不定之色:“这不是秋怀……这是……”
“这是封印。”梦生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上官糊糊的身体开始泛起半透明的光泽,“十五年前,秋怀以自身为祭,将‘那个东西’封印在气海深处。如今封印将破,唯有找到他散落的三魂,才能阻止灾劫再临。”
张易禾的剑终于完全出鞘,剑尖直指梦生:“你究竟是谁?”
海浪突然狂暴起来,天空中被不祥的黑云笼罩。从水晶棺的裂缝中,渗出一缕缕暗红色的雾气,所过之处,连海水都开始凝固。
梦生抬起双手,上官糊糊的身躯在狂风中摇曳如残烛:“我是守墓人,也是掘墓人。而现在……”
她转头看向孟夜,眼中红光再次涌现:
“我们需要你的选择。”
远处海平面上,数十道剑光正破空而来,四大世家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而更深邃的海底,某种古老的存在正在苏醒。
孟夜看着眼前这一切,突然明白——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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