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愿

　　“游乐场？”
　　黎薇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车子驶进游乐场停车场时，阳光正烈，晒得柏油路面都在发烫。
　　黎奕安先下了车，绕到副驾驶这边替她拉开车门，手还不忘挡在车门框上，怕她不小心撞到脑袋。
　　“有点晒哎！”黎薇眯起眼，抬手挡在额前，阳光透过指缝落在脸上，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黎奕安从车里拿出顶鸭舌帽，绕到她身后，轻轻把帽子扣在她头上，帽檐压得刚好遮住刺眼的光线。
　　突如其来的阴凉让她舒服地眯了眯眼，抬头时对上他含笑的目光，连忙说道：“谢谢哥。”
　　黎奕安抬头望向游乐场入口，那里人声鼎沸，五颜六色的气球在风里飘着，他侧头对黎薇说：“快走吧，人不少。”
　　“嗯！”黎薇应着，脚步轻快地跟上去，帽檐下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刚进游乐场，震耳的音乐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就涌了过来。
　　黎薇的目光一下子就被不远处的大摆锤勾住了，那东西正甩得高高的，上面的人发出阵阵惊呼。
　　她拽住黎奕安的手腕，声音里满是雀跃：“哥！我们去坐大摆锤！”
　　黎奕安低头看了眼被她拽住的手腕，无奈地笑了笑，反手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而温暖：“走吧。”
　　大摆锤缓缓启动，一点点升高，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随着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底下的人群变成了小小的黑点。
　　“哇啊 ——”黎薇抬起手，像是要抓住风的尾巴，声音里满是释放的快活，“好高！好刺激啊！”
　　黎奕安坐在她旁边，没怎么喊叫，只是偏头看着她。
　　阳光落在她扬起的脸上，笑容亮得像要化开，他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弯了弯。
　　大摆锤停下时，有人脚步虚浮地冲下来，蹲在路边干呕。
　　黎薇却像只刚出笼的小鸟，蹦蹦跳跳地落在地上，眼睛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又指着另一边的过山车尖叫：“我们去坐那个！”
　　黎奕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过山车正以惊人的速度俯冲下来，轨道上的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他喉结动了动，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
　　“怎么了？”黎薇回头看他，眼里闪着促狭的光。
　　黎奕安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摇了摇头：“没事，就是看着排队的人多，得赶紧去。”
　　黎薇拉着他就往队伍里冲，两人的手一直紧紧牵着，跑起来时，她的马尾辫在身后一甩一甩的。
　　过山车缓缓爬上最高点，又猛地俯冲下去，失重感瞬间攫住心脏。
　　黎薇的尖叫声几乎要把车顶掀翻，而黎奕安紧紧闭着眼，指节因为用力抓住扶手而泛白，连呼吸都屏住了。
　　……
　　下了过山车，黎奕安扶着栏杆，脚步有些发飘地往前走，脸色泛着一层淡淡的青白。
　　黎薇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语气里带着点嗔怪又藏着担心：“早知道你晕这个，就不坐了！脸色这么差，真的没事吗？”
　　两人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黎薇伸出手，轻轻在他背上顺气：“叫你逞强。”
　　黎奕安没说话，只是把头轻轻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他的呼吸带着点不稳的急促，落在她颈侧，带来一阵温热的痒意。
　　黎薇的背瞬间绷得直直的，心里却软了下来。她小心翼翼地侧过头，声音放轻了许多：“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瓶水？”
　　“不用，”黎奕安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疲惫，“歇会儿就好了。”
　　黎薇安安静静地坐着，侧脸能看到他紧蹙的眉头和挺直的鼻梁。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哥哥，长得是真的过分好看了，连此刻略带狼狈的样子，都透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俊朗。
　　过了好一会儿，黎奕安直起身，双手按了按太阳穴，脸色总算缓和了些。
　　“好点了吗？”黎薇连忙问道，眼睛里满是关切。
　　黎奕安放下手，看向她时，眼底的疲惫已经散去不少，嘴角还带着点笑意：“没事了。还想去哪玩？”
　　黎薇摸了摸肚子，刚才喊得太用力，现在嗓子干得发紧：“我渴了，先去买水吧。”
　　两人走到游乐场的小超市前，里面挤满了人，结账的队伍排得长长的。
　　“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买。”黎薇说着，不等黎奕安回话，已经灵巧地钻进了人群里。
　　黎奕安看着她被人群吞没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眼底却漾着温柔的光。
　　超市里货架堆得满满当当，黎薇在饮料区转了两圈，目光落在冰镇可乐上 —— 那是她最爱喝的。
　　可手刚伸出去，又猛地缩了回来。
　　黎奕安肯定会把可乐抢走，他从来不许她喝太冰的，尤其是现在，他身体还不舒服。
　　最后她拿了两瓶常温矿泉水，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黎薇刚走出超市，就看见黎奕安还站在原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棉花糖，粉白的一团，像朵蓬松的云。
　　“喏。”她把一瓶矿泉水递过去，另一瓶悄悄藏到了身后。
　　黎奕安笑着接过水，顺手把棉花糖递给她：“怎么只买了矿泉水？”
　　黎薇撅了撅嘴，狠狠咬了一大口棉花糖，糖丝粘在嘴角，像只偷吃东西的小松鼠：“病人就该多喝温水。”
　　黎奕安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珍宝：“谢谢薇薇。”
　　“还想玩什么？”他低下头，视线与她平齐，眼里带着询问。
　　黎薇往四周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射击摊位上，眼睛一亮：“那个！打气球！”
　　摊位前摆着几排彩色气球，老板正吆喝着招揽生意。黎薇把水和棉花糖都塞给黎奕安，拿起枪就对准了气球。
　　可她运气实在不好，打了十发子弹，只中了两三个，眼看着子弹打完，摊上的娃娃一个都没掉下来，她噘着嘴，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黎奕安看她气鼓鼓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帮我拿会儿东西？”
　　黎薇接过水和棉花糖，看着他走到老板面前：“再来二十块钱的。”
　　黎奕安拿起枪时，姿势比黎薇稳多了。
　　只听 “砰砰” 几声，气球接二连三地炸开，不过一会儿工夫，摊上就倒下了十几个小娃娃。
　　“哎呦！小伙子好枪法！”老板乐呵呵地走过来，“可以选五个小的，或者换一个超大的娃娃，您要哪个？”
　　黎奕安转头看向黎薇。
　　“超大的！”黎薇立刻喊道，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
　　“好嘞！”老板转身从货架顶上取下一个超大号的圆形兔子玩偶，毛茸茸的，比黎薇的上半身还高。
　　黎薇把棉花糖的棍子扔进垃圾桶，转身就看见黎奕安抱着那只巨大的兔子，玩偶的耳朵都快遮住他的脸了。她捂着嘴，强忍着才没笑出声。
　　“还笑？”黎奕安挑眉看她，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却没真的生气。
　　暮色像被打翻的墨汁，一点点晕染开整个天空，最后一丝霞光也隐没在远处的楼宇后。
　　黎奕安开着车，平稳地行驶在晚高峰的车流中，车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橘黄色的光晕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偶尔会轻轻顿一下，眼角的余光时不时扫向副驾驶座。
　　身旁的黎薇正歪着头看窗外，长发随着车身的轻微晃动滑落肩头，遮住了小半张脸。
　　仪表盘上的指针慢慢滑过八点，黎奕安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过一段时间，我会去 H 市出差，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回来。”
　　他说着，右手在换挡杆上轻轻摩挲了两下，目光短暂地落在黎薇脸上，又迅速移回前方的路况，“你一个人在家，记得照顾好自己。”
　　黎薇刚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生理性的湿意，她抬手揉了揉，视线从窗外掠过的霓虹广告牌上收回来，落在膝盖上的帆布包上。
　　这样的分别对他们来说早已是常态，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语气里还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知道了知道了。”
　　她伸手把滑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微凉的耳垂，“到了那边记得按时吃饭，别总熬夜。”
　　话虽这么说，她的眼神却又飘向了窗外，夜色里的车水马龙像流动的星河，模糊了远处的街景。
　　黎奕安 “嗯” 了一声，脚下轻轻踩了踩油门，车子驶过一个路口。
　　车厢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出风口送出的微风，和轮胎碾过路面的细微声响。
　　他侧头看了眼黎薇，她正对着窗外发呆，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路灯的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缓缓移动，黎奕安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加快了车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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